第204章 除夕國宴(二)
窈窕身子藏在厚衣之內,露在外面的半截雪白纖細的脖頸以及一張能與素月分輝的臉就顯得尤爲矚目。
她梳着驚鵠髻,化着翠翎妝,額間是銀藍花鈿,眼尾微翹,勾勒出一抹更爲清豔的藍,與清澈雙眼相成一片湛藍瀛海。
她盛裝的模樣好似月裏仙娥,又似魔族妖姬,先將人的目光緊緊勾纏,再在人心裏攪風弄浪。
嶽暻愣了一瞬,才近前去。
“王上萬安......”宮婢們紛紛垂首。
嶽暻毫不避諱衆人,拉過她的手,橫腰便將人抱起,頗爲周到地說,“別溼了鞋襪。”
氅衣滑開,露出華麗錦衣和迤邐的裙幅,腰間玉環綬垂落半空,發出玉石交擊的泠泠碎響。
雲樂舒驚詫一瞬後抱緊了湯婆子,微微別過臉。
美人雪鬢似翠微,脣色如丹朱,雖然臉色淡漠,卻是耳目一新的靡麗,嶽暻低頭,一時心動不已,轉瞬瞧見毛領下若隱若現的淤青,眼底的情意略微收斂,換作愧色。
雲樂舒被他抱上輜車,二人對坐。
嶽暻雖有示好之意,看她神色清冷,對自己不搭不理,一副逞性兒模樣,心裏不免惱火。
他靠近她,嘗試牽她的手,她不讓,手在身側緊攥成拳,他又將她身子扳過,重新拉過她的手,強行掰開她的手指,把那又柔又軟的手捉在手裏,還示威一樣用指頭摩挲她的指掌。
雲樂舒暗暗咬牙。
到夜宴現場,嶽暻仍親自抱她下車,直到步上大殿檐下的漢白玉石階才肯放她下來。
二人並肩步入晚宴現場。
一個蟒袍玉帶,軒昂魁偉,倜儻不羣,一個華服高髻,姱容修態,美豔萬方,二人才入場,便吸引無數目光。
嶽暻時不時側過臉看身邊愛妃,款款深情,毫不吝當衆昭示,引得人言紛紛。
他睥睨衆人一眼,笑得志得意滿。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雲樂舒如今是他身邊名正言順的寵妃,只屬於他,只屬於嶽國。
雲樂舒被牽引着往前,漫天的竊竊私語充斥耳邊,她逼迫自己仰頭挺胸,泰然面對流言蜚語。
嶽暻左邊坐着宋太后,右邊坐着王后,雲樂舒的座位在王后旁邊,嶽暻將她引到座位,才緩緩坐回上座。
雲樂舒款款落座,淡然看向相鄰落座的嬪妃臣子及其家眷,以及再往下一層分列左右的兩排外賓。
丹脣列素齒,翠彩發蛾眉,她華容婀娜,在三千珠履之中,仍璀璨得像一顆明珠,讓人移不開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在她身上停駐。
或因她的美貌,又或許是因爲她那尷尬的身份。
嬪妃們臉色各異,既有豔羨又有嘲諷,也爲她大出風頭而眼紅不已,但好不容易能與家眷團圓,對她的關注不消片刻便消減了,一心與家人共享天倫。
嶽暻、宋太后、王后作爲東道主,先舉盞提第一杯酒作爲暖場酒,嶽暻滿面春風,“除夕佳節之際,禎祥福壽的話諸位只怕聽得不少,孤便不再贅言,只以杜康表意,一腔情意全在酒裏了,來!諸公卿舉杯,與孤一同敬遠道而來的友邦貴賓一杯,今夜不醉不歸!”
“謝嶽國王上!”所有人站起身,紛紛舉酒相應。
嶽國的國宴雖然盛大,但席面卻不拘謹,臺中歌舞笙樂不休,席間觥籌交錯,豪言不羈,嶽暻很高興,甚至親自下場一桌一桌敬酒。
嶽暻去外賓席酬應,后妃家眷們陸陸續續上來給太后和王后敬酒祝詞,也順便向雲樂舒行禮見安,稍微健談些的還會熱情客套幾句。
表面殷勤十足,內心卻巴不得她早日失寵,好讓自家女兒取而代之。
她微笑頷首,有人敬酒她概不推拒。
嶽暻帶她出席,不過就是想要借她揚眉吐氣一把,讓遠近諸國都知道,君亦止是他嶽暻的手下敗將,如今時移勢易,嶽國已非當日那個給圖璧做小伏低的小小藩國了。
他要揚威耀武,她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潑冷水。
不過飲了數杯,她就覺得熱,把懷裏抱着的湯婆子塞回給薛芳,又脫了氅衣。
雲霏妝花緞織彩寶花立鳥紋錦衣裝裹着玲瓏有致的一具身軀,分寸正好,女人成熟的韻味展露無遺,蕭才人一見那衣裳,驚得合不上嘴。
“那不是琳琅鎮織出的碧光錦嗎?怎麼她也有......”蕭才人的聲音不高不低,淑妃與她鄰座,聽得清清楚楚。
那碧光錦珍貴無比,太后身上一件,王后身上一件,已經是難得,沒想到還能多出一件來,且雲樂舒身上穿的那件,無論繡工、花紋都要繁複華麗得多。
淑妃父母雙亡,只有一個胞弟沈琅渲相依爲命,兩人自小寄住在舅父家,舅母勢利,舅父軟弱,姐弟兩個日子不算好過,後來她因緣入宮伴駕,舅母轉而對她巴結討好,她卻嗤之以鼻。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每年除夕宴,她只邀胞弟,不肯讓舅父一家入宮。
淑妃眼神複雜望向雲樂舒,而後又別開目光,自顧飲酒,眉眼難掩落寞。
沈琅渲知道自家姐姐深愛嶽暻,但嶽暻如今眼裏卻只有那個敵國送來和親的雲氏,她看着雲氏站在她曾經的位置,心裏自然難受。
他故意插話,“阿姐,前年除夕我因病未能入宮,去年王上又出征在外,取消了宮宴,你我兩年未見,阿姐不多看看弟弟我,看什麼呢,晚宴結束我可就走了。”
沈琅渲今年滿十六,卻很高挑矯健,生得脣紅齒白,文質彬彬,在學堂唸書之餘,還喜歡譜琴自娛,一手琴藝令學堂的老學究都常常慕名旁聽。
淑妃給他夾菜,笑道,“好好好,阿姐看你還不行麼?”
沈琅渲又問,“阿姐,一會我們能先離席麼?我新作了一曲,想出宮前彈給你聽。”
淑妃正想說話,太后身邊的侍從過來了。
“淑妃娘娘,太后娘娘聽聞沈小公子琴技了得,想請沈小公子明日到華音殿獻曲,特允沈小公子今夜留宿禁宮,也讓娘娘姐弟二人多點團圓的時間。”
淑妃與沈琅渲二人遙遙望向宋太后的席位,宋太后含笑點點頭。
沈琅渲喜溢眉梢,與侍從拱手謝道,“勞煩這位公公轉告太后娘娘,沈琅渲謝太后體恤,明日琅渲必攜佳曲而至。”
侍從道好,回去與宋太后稟告。
淑妃的臉色卻更加難看。
“阿姐,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多陪陪你了......”沈琅渲扭頭看到淑妃臉上毫無喜色,嚇了一跳,“阿姐你怎麼了?你哪裏不舒服?”
淑妃勉強露出笑臉,舉杯道,“阿姐沒事,我們喝酒。”
她多年前就曾送過太后孌寵,不久前更是聽聞雲樂舒兄長被太后召見,不小心冒犯太后被下獄,還差點處極刑。
太后對年輕俊秀的男子的喜愛與癡迷超越了一切。
她害怕自己寶貝的弟弟會走上雲湞的後路。
這邊淑妃的心情起起伏伏,無心宴飲,那邊雲樂舒終於找到一點今夜夜宴的意義所在——
原來是王后怕她不適應,特意將嶽峴從小輩席中喊了過來,陪她說話解悶。
“姐姐,你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都當做青菜和蘿蔔,像你以前教我的那樣。”嶽峴坐在小輩席,旁邊挨着的臣屬家眷,他們惡意滿滿,對雲樂舒評頭論足,語氣輕薄又鄙棄,他聽得揪心,哪怕王后不叫他,他也準備去陪雲樂舒說話。
雲樂舒給他剝了個棗慄,“謝謝峴峴,姐姐根本不在意,姐姐只是覺得無聊。”
嶽峴見她好似真的不在意,鬆了口氣,接過棗慄囫圇吞下,便盯着雲樂舒手邊的酒盞,蠢蠢欲動,想趁她不注意時偷嘗她酒盞裏的酒。
酒還未送到嘴邊,行竊的小手已經被雲樂舒抓在手裏。
“小殿下,請問你年方几何,這麼點大的孩子,怎麼能碰酒?”她輕輕拍嶽峴手背,將酒盞奪回來,自己一口飲光。
嶽峴委屈,挺挺胸膛道,“過了年我就八歲了,姐姐,父王說他七八歲時就已經在校場練武了,七八歲已經不小了的,他還說酒是好物,與金銀財寶、權勢地位一樣,稍加利用,也是可以助人成事的利器,不必過於戒忌......”
雲樂舒還是執意給他倒了杯姜蜜水,“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喏,你喝這個。”
嶽峴板着小臉不肯喝,她就捏捏他的鼻頭,逗得他沒幾下噗地笑出聲來。
嶽暻越過燈火與人羣望過去,就看到她與嶽峴嫣然一笑的樣子。
心沒由來地一軟。
嶽峴是他的孩子,她若真的厭惡他,不該對他的孩子毫無芥蒂。
若是她有了他的孩子,她一定會對他們的孩子比嶽峴還要好。
孩子或許能化解她眉間一點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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