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主要原因還是通訊手段極其有限，同時交通方式是使用驢車，速度也不是很快。
至少從小在弗雷凡斯長大的莉莉烏姆是這麼覺得的。
“哦？今天天氣不錯，想必波斯灣的景色也很美麗吧。”
瞧了眼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年輕男人，少女扭頭望向驢車外，碧藍如洗的天空幾乎看不到一片成型的雲朵，雖然還是清晨，但太陽金色的光芒已經灑遍大地。
確實是個適合選點的大晴天。
“王，其實這種小事不必您親自……”
“與烏魯克有關的，即使是小事也不能懈怠。”吉爾伽美什挑起眉，“和本王一同前往是你的殊榮，心懷感激吧。要是因爲微不足道的失誤導致監測塔無法順利完成，頭痛的可是我啊！”
……話確實是這樣，但這也不是你放着山一樣的文件跑出來的理由！
早上站在車邊的西杜麗和原本的隨行人員可都一臉困擾呢！
拉車的黑驢發出一聲嘶鳴加快了速度，涼風灌滿車廂，莉莉烏姆抿起脣，將披在身上的毯子又向上拉了拉。
“何況本王已經親自前往波斯灣，然而你卻依然不聲不響地跟了過來……”男人曲起一條腿，微微揚起下巴。“原因是什麼？”
“我姑且也算是和水手打過交道的人，就算西杜麗不說，也會想用自己的知識做些什麼。”
一句話說完，男人的神情沒有變化，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是很滿意。
“……還有就是，想看看這個世界的海。”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明明是那麼深刻而痛苦的過去，但現在彷彿像是在腦海中觀看身臨其境的畫作一般，心中隱隱作痛，卻有種不真實感。
而有些，更是早已模糊朦朧得看不清原樣。
“哼。”
耳邊傳來男人不屑的冷哼。
“你這雜種，倒是很得西杜麗的重視。”
一番話說得莉莉烏姆笑了起來，“這麼多年，她就像我的姐姐一般。”說着，她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當作妹妹照顧。”
不過自從吉爾伽美什回來，向這位姐姐撒嬌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
想到這，她又捋平了嘴角，眨眨眼盯了對面的金髮男人幾秒，不聲不響地挪開視線。
“就算跟本王置氣她的工作也不會減少，你腦子裏就沒有‘主動’兩個字嗎？”
“唔……”
忘了這傢伙眼神毒辣，可惡，難道是她不夠處事不驚嗎？
“所以我纔想替她多分擔一些工作啊。”莉莉烏姆用手攏起長髮，撥到了肩膀後。“不過王，您這次突然想在波斯灣設立監測塔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雖然水源對於人類向來至關重要，特地花費時間人力在距離烏魯克有一大段距離的海邊設立這樣的據點，僅僅是關心水源水質這樣的理由，還是有些站不住腳。
這個問題讓吉爾伽美什沉默了下來。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原因。”
他明顯不想說，莉莉烏姆深知王的頑固，也說不過對方，便接受了這個回答。
“說到觀測所，其實臨海城市都會設立有類似職能的機構。”察覺到車裏的氣氛有些凝滯，少女決定轉移話題。“哨所，界碑，指引船隻的燈塔，因爲主要職能的不同，建築也會不同。”她低下頭，習慣性地用拳頭抵住下巴思考。“如果只是觀測用的話，就不用在頂部設計類似大型燈具一樣的裝置了吧？”
“不錯。”吉爾伽美什肯定了她的部分想法，隨後也進行了糾正：“雖然不需要指引船隻，但作爲邊界線，必須擁有能夠儘快向周邊城市傳達訊息的手段。燈具仍然是必要的。”
“嗯……”
顯然，話題轉移到工作上對改變車裏的尷尬氣氛有奇效。
等莉莉烏姆分析地形，研究完王手裏的設計圖，一直勻速前進的驢車也到達了今天的目的地。
當地的人早早接到了通知，但目睹車上走下的男人，還是紛紛震驚不已，慌忙迎接偉大的王者。
“本王今日前來是有正事要做，不要浪費時間！”
位於海灣的觀測所竟然由王親自選址督建，顯然是當地人做夢都沒想到的。
一時間，大家的勁頭達到了最高點，遵循吉爾伽美什的指示，在綠植茂密的海灣地帶進行着勘察。
這下倒襯得莉莉烏姆像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了。
待風風火火的勘察定點，外加對於工期建設的討論結束，太陽也已經落到了海平線之上。
天空變成了溫暖的橙紅色，陽光灑在海面留下粼粼波光，風帶着海浪衝刷着沙灘，發出悠揚的聲音，撫平了一切多餘的痕跡。
莉莉烏姆站在海岸邊，望着逐漸下落的夕陽。
王與建設隊長以及當地領導人的會議還沒結束，涉及海洋或是觀測塔她還能提點建議幫點忙，人手調配和安排任務就完全不是她的領域了。
不如說留在會議現場其他人還會很尷尬，畢竟“魔女”的真實情況也只有一路和她走來的烏魯克人民最爲清楚。
哪怕吉爾伽美什在現場，在他的目光之外，莉莉烏姆也能感受到其他人對她小心翼翼的目光，刻意規避的交流。
……這麼一想，他跟着來還算好事了？
“哦？你看上去還挺悠閒的嘛，莉莉烏姆。”
少女轉過頭，看到不遠處正向自己走來的金髮男人：“會議結束了嗎？”
“啊，基本都已經安排好了，之後本王會再從烏魯克調幾名監工。”
觀測塔並非一日能建成的東西，但吉爾伽美什也不可能留在這裏直到建築竣工。
“那麼所謂的感想呢？”
“嗯？”
男人在距離她還有幾步的時候站定，同樣面朝着大海。
“啊……”回憶起自己在車上所說的理由，少女眨了眨眼。
遠方的天空，有海鳥在翱翔。悠遠的啼鳴與海浪的沙沙聲，交匯成了一道奇妙的頌歌。
“本身倒是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變化。”莉莉烏姆說着，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是哪個世界，天空，海洋……都很相似。”
海里再有什麼巨大的奇妙生物，那就更像了。
某個小小的約定從少女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伸出手，五指輕輕搭在脖子上，緩緩吐出肺中帶着鹹味的空氣。
……如果他也能看到這片景色就好了。
“怎麼了？”
她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王的雙眼，莉莉剛要張口說出曾經美好的約定，卻被海鳥忽然發出的一聲悠遠的長鳴打斷了。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那段平靜而短暫的時光，再度被少女放回心中小小的匣子裏。
“如果弗雷凡斯，或是世界政府……”
能有像你一樣的存在——
那我們的結局，是否會變得不一樣呢？
她並沒有撒謊哦，在吉爾伽美什沒有來到沙灘前，站在海邊，自己腦海中確實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那些虛無的構想隨着逐漸消失的光芒化爲淡淡的嘆息，莉莉烏姆勾起嘴角：“算了，這世界上也沒有‘如果’。”
浪花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哼，愚蠢的雜種，還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無法自拔嗎？”
一陣風襲來，莉莉烏姆撥弄着自己白色的髮絲，靜靜地望着身旁直視着大海的男人。
“神明的時代已經逝去，烏魯克更不需要被過去束縛的亡靈。”他側過臉，那雙鮮紅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一切。“沒有下次了。”
語畢，男人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正漸漸歸於夜色的沙灘。
潔白的少女則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日已西沉，廣袤的天空被浸染成紺色，她再度看向那片安靜的海面。
“沒有下次”，指的是她對往昔戀戀不捨的追憶，還是未能說出口的對於另一個未來的期望？抑或是兩者皆有？
莉莉烏姆忽然笑了一聲，彎下腰撿起腳邊被浪花沖刷得圓潤的石頭，隨手一拋。
“……蠻不講理的男人。”
那小小的石子在夜色中連拋物線都沒有，在翻騰的海浪中砸出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水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夜色的籠罩下，烏魯克的來人踏上了歸途。
路上比來時要安靜很多，點點星光匯聚成銀河，與圓月一同，爲他們映照了回去的路。
吉爾伽美什將一部分水質樣品，以及記載着本次會議內容的泥板都載了回去，使得原本空曠的車內擁擠了許多。
他似乎有心事，整個人異常沉默地靠在窗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莉莉烏姆自然也不會傻得湊上去搭話，她更想坐到車外去和趕車的侍衛聊聊天，但對方顯然因爲王的蒞臨非常緊張，頭一次都沒扭到後頭來看過。
靜謐的氛圍，微微晃動的車廂，不知不覺間，百無聊賴地靠在角落的少女閉上了眼，陷入了冥想的世界中。
飄忽間，莉莉烏姆好像看到了什麼。
還沒能意識做出反應，巨大的，漆黑的潮水便淹沒了她。
心口痛得無法呼吸，耳邊傳來一陣一陣奇妙的噪音。黑暗中，有東西閃爍着紅色的光芒。
……怎麼回事？
“喂！……種！……莉莉烏姆——！”
指尖傳來一陣陣痛感，同時，嘈雜的鳴叫中傳來了什麼人呼喊自己的聲音。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以及那種窒息感都消失了。她張開嘴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想活動一下身體，卻感覺自己動彈不得，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雙血一般豔麗的紅瞳。
那是一個男人的眼睛，柔軟的發垂在他的臉頰邊上，即使在月光下也能辨別出那純正的金色。那五官像是最好的工匠雕刻出的完美作品，哪怕近在咫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不過他現在皺着眉，似乎在爲什麼事困擾着。
鼻間縈繞着一股淡淡的香氣，鬼使神差地，莉莉烏姆伸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男人的臉頰。
暖暖的……？
帶着溫度的柔軟觸感抵達指尖的瞬間，少女猛然清醒了過來。
此刻，她正和吉爾伽美什四目相對，手指剛好搭在人家的臉上。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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