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21 章
“……我很有名嗎……”
咀嚼着女孩離開前的隻言片語，莉莉烏姆低頭看着地面上小小的白花。
“看來事情很快就要結束了。”
入夜，停止接待客人後，整個療養院陷入安靜。
住院樓尚有幾處地方亮着燈,像是漆黑的海洋中爲數不多的燈火,爲守夜的醫護人員帶來一絲絲慰藉。
莉莉烏姆靜靜地坐在屬於自己的vip病房中,她沒有開燈，但也沒有安然入睡，而是坐在牀邊,靜靜聆聽着出現在寂靜中的響動。
一開始，只是巡邏的護士輕微的腳步聲。到了後半夜，少女聽見窗外傳來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同時,她所在的屋內也發生了異變。
昏暗的房屋四角，門縫,窗縫，忽然源源不斷地開始滲出奇怪的,宛若活物的黑氣。
它們越來越多，逐漸凝聚成了一種少女十分熟悉的生物——咒靈。
好傢伙，第一天晚上就來這麼一份大禮,對方也太看得起她了？
“……連一次安睡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嗎？”
長相奇特的咒靈匍匐,蠕動着前進,嘴裏發出咕噥的奇怪聲音。而莉莉烏姆，則泰然自若地坐在牀邊，沒有一點自己被包圍的驚慌。
“但僅有這些，可是不夠的。”
在第一隻咒靈即將摸到牀單的那個瞬間，屋內閃過數道金光！
頃刻間，那些敵人派來試探的小兵,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同出現在空中的鎖鏈一同化作粉塵，消散在了空氣中。
在屋內的最後一點異狀安定下來後，莉莉烏姆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開窗通風。
“莉莉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門外傳來夜班護士的詢問聲。
看來剛纔屋子裏小小的插曲還是驚動了別人。
她轉身來到門前，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沒事，只是有些睡不着。”
穿着粉色衣裙的年輕護士神色有些驚慌，確認人沒事後明顯鬆了口氣。
“我還以爲是您身體不舒服，需要我叫值班醫生嗎？”
“不，沒事，謝謝關心。”
等應付完與危險擦肩而過的普通人，再來到窗戶邊，院子裏再度恢復了寂靜。
“有車開離了療養院，不過行駛方向並不是城裏。”
“能追上去麼？”
“交給我吧。”
語畢，靈體化的恩奇都便按照御主要求的那般，前去追蹤離開醫院的車。
莉莉烏姆則用玩偶變形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假人，安置上結界後，自己給自己施上了個隱身咒，溜出了單人病房準備夜探醫院。
vip樓層的入住率實在是低，除了她之外似乎就只有兩間屋子有人。
而且，神崎玲奈並沒有住在這棟樓裏。
通往門診部的門已經上鎖，當然這也難不倒她。夜探醫院的好處就是，很多地方爲了應對夜晚的緊急事態，燈都是開着的，且不會有死路。
可惜的是同住院部一樣，主樓也同樣沒有特別大的收穫。
看來要想找出點什麼東西，就只能去實驗樓一探究竟。
但這棟兩層小樓與白天一樣，被嚴密的結界保護。莉莉烏姆雖然隱去了身形，踏入結界的時候還是會驚動設置結界的人。移行的魔法鬧出的動靜又有些大……
正當她思考着要不要用漂浮術飛到半空，再潛進去的時候，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了。
一行身穿白衣的人，急匆匆地拉着張蓋着白布的小牀，從住院部的小門衝了出來。
爲首的，是早上宣稱負責她平日裏看護的宮川護士。
“快，快把人帶到實驗樓。”
她低聲催促着身邊的工作人員，還不忘小心確認四周的情況，同時對着手中的對講機說話。
“是我，宮川，人已經運出來了。”
與這羣人的行動相呼應一般，實驗樓的結界忽然被解開了。
莉莉烏姆遠遠地看到白天和藹可親的神崎醫生神情肅穆地走出大樓，身旁還跟着一個穿着僧侶袈裟，長頭髮的男人。
那人在跨出實驗樓大門的瞬間，忽然扭頭朝她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被發現了？！
“怎麼了夏油先生？”
莉莉烏姆在男人視線撞上自己所站位置的前一秒，無聲無息地移動到了噴泉池後方，借用景觀遮擋住了自己。
“不，沒什麼。”
萬幸，被稱作夏油傑的詛咒師並沒有深究，分神了幾秒，便再度專注於眼前的“工作”。
“醫生，病人——”
“送去地下室。”
已經把人推到門口的宮川愣了一下：“可是他還沒有……”
“我說了，送去地下室。”
白天接待病人時寬和親切的態度消失無蹤，此刻的神崎醫生，滿身都是無法掩飾的疲態，連脊背都看上去有些佝僂。
“就算現在沒有，之後也不確定，直接送去觀察。”
宮川護士咬住下嘴脣，無言地點了下頭，就和其他人一起，將蓋着白布的牀推進了實驗樓。
就在其他人也想轉身進去的時候，夏油傑忽然站住不動，緊接着，轉身朝樓梯下走。
“怎麼了？”
“山上似乎有人入侵，我去看看。”
難道是恩奇都？
不過如果是恩奇都，她倒是不擔心他會怎麼樣。夏油一走，潛入實驗樓的機會也增加了。
她思索着，並注意着實驗樓那邊的動靜，無意間一擡頭，卻發現那棟小樓的二層窗戶亮了一扇。
有個人影隱隱約約地映在窗簾上，似乎正在朝下看。
居然是神崎玲奈。她沒有住在住院部，而是在實驗樓待着！
白天女孩細細的告誡聲再度迴盪在腦海中，以及那句——
“你……也能聽見那些聲音嗎？”
地下室的祕密忽然變得沒那麼誘人了。
確定了自己接下來要潛入的地方，莉莉烏姆的行動變得快速了很多。夏油傑一離開，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了戒備森嚴的實驗樓。
與裝修得乾淨整潔的外立面不同，夜晚的實驗樓沒有開燈。應急逃生通道的綠色標誌，以及一些電子門發出的紅色燈光讓漆黑的走廊顯得更加陰森。
電梯還在運作，樓裏的工作人員大概都跟着神崎一起去了地下。而她的目標，則是二樓那個亮着燈的房間。
神崎玲奈的房間很乾淨，潔白的牆壁，冰冷的儀器與擺設，讓整間屋子看上去一塵不染。
只有小姑娘牀頭擺放的稍微有些破舊的玩偶，給滿是藥水味兒的房間增添了一絲孩子的童真，卻也讓畫面顯得更加違和。
看着設置在房屋四角的攝像頭，仍舊隱身着的莉莉烏姆微微垂下眼簾。雖然是醫院負責人的千金，但這孩子要比想象中更加沒有自由。
忽然，她看到原本躺在牀上的神崎玲奈扭了一下頭：“……是誰？誰在房間裏麼？”
居然被感覺到了？！自己明明用了隱身術，連夏油傑那樣的咒術師都……
不，不對。如果這女孩真的被她父親注入了異生物的血，那也是有可能感覺到什麼的。
於是莉莉烏姆用魔術干擾了四個攝像頭，又給牀邊設置了一個靜音結界，然後在少女面前撤掉了自己用來隱身的障眼法。
“……果然是你。”
“晚上好，玲奈小姐。”她隨意地用風給自己捏了個小椅子，坐到了牀邊。“你看上去並不驚訝？”
“我知道你，你們是來調查這家醫院的。”
神崎玲奈躺在牀上，目不斜視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爸爸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但實際上……病好了以後，我的聽力就變得很好。隔着玻璃或者門也能聽見他們在討論什麼。”
“但那些人卻……”她閉上了眼睛。“剛纔送來的病人，也會變成怪物。”
“你知道麼？自己父親在做的事。”
“……是的。”
女孩用輕柔的聲線，向她講了一個略有些老套的故事。
年少有成的醫生，忙碌的職業生涯，原本應該幸福的一家三口，卻被妻子家族所帶的遺傳疾病打破了。
最終，抑鬱成疾的妻子選擇了自殺，而醫生獨自撫養起了身患重病的女兒，並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醫治她。
一開始，只是通過醫學手段。但隨着病情的愈演愈烈，醫生開始不擇手段，甚至加入擁有怪異力量的民間團體組織盤星教，只爲了尋求治療女兒的方法。
就在神崎玲奈的病情惡化至無力迴天的時候，奇蹟降臨了。
“那個時候我幾乎每天都躺在重症監護室，意識在昏迷和清醒之間交替。等我徹底醒來，病就被治好了。”
提供了救人方法的，是一位身穿白西裝，皮膚黝黑，沒有頭髮和眉毛的怪異成年男性。
……是奈亞拉託提普。
“爸爸很感激他，但他說自己沒做什麼。然後……”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爸爸就發明了那些藥物，救了更多和我類似的人。但是……但是……”
“我感覺很不對勁……”
有水珠從她緊閉的眼眶裏滲出來。
“有時候我會失去意識，耳朵和眼睛也變得很好很好。還有那個藥……如果停止使用的話，就會很不舒服。”
“腦子裏也出現了奇怪的聲音，我……我感覺自己正變得不像是自己一樣。”
少女用雙手遮住臉，使勁吸了吸鼻子。
“那些變成怪物的人，爸爸說是巧合，但我知道的，那不是……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我就是知道。”
確實不是巧合，變成怪物只能說明那些人可能對異界生物之血有獨特的感知。又或者接受了過量的血液，在什麼外界因素的刺激下，身體異化的速度加快了而已。
但他們充其量也就只是“變異的人類”而已。
那麼……神崎玲奈呢？
“姐姐，你知道嗎？其實你第一天來醫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她擦去自己的眼淚，強撐着從牀上坐了起來。“那天我本來，本來是在病房待着的，但腦海中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大。”
她漆黑的眼珠移動着，停留在莉莉烏姆的臉上，嘴角忽然不受控制似的向上翹。
“你和我不一樣，我知道的。但是好奇怪啊……”
女孩緩緩伸出瘦削的五指，似乎想要碰一碰坐在牀邊的少女。
“明明很害怕的，但是又……很想觸碰你。”
莉莉烏姆的眉頭皺了起來，站起身，在少女的手指觸碰到自己前的一刻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玲奈小姐？”
“……多麼熟悉的感覺。”
瘦骨嶙峋的黑髮少女坐在牀邊，原本暮氣沉沉的眼中迸發出了一股奇妙的光芒。
“門……就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經歷了嚴重的卡文，以及存稿丟失後，我終於更新了。
講真存稿丟失是真的很能搞崩人的心態，因爲重新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思路又會變。
最後，姓神崎的這個妹子雖然不是壞人，但已經被異化得很嚴重了。
看到有人沒看懂我解釋一下，神崎是用了外神或是舊日支配者的血來給這些患有不治之症的人治療的。他稀釋了血液並結合藥物，效果看上去就不錯。但說實話，這種不是講究劑量就能規避得了問題的東西。
至於爲啥他能獲得這玩意兒，因爲奈亞啊。不過樂子之神也只是將血交給了他而已，別的啥都沒做。
然後醫院這邊現在是腦花和神崎聯手，試探了一下莉莉烏姆。他們都只知道女主是麻煩的存在，不知道其中還有什麼內情。是的奈亞他啥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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