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28 章
奈亞拉託提普作爲能夠穿梭於各個時空的存在,即便是化身，被徹底消滅也是十分困難的。
加上他召喚的其他怪物，以及尚且被束縛在原地卻仍舊散播着詛咒，化爲眷屬的養父,局面開始往拉鋸戰的方向傾斜。
他們三人尚且不會受到影響,但那些學生,咒術師，甚至附近的居民呢？
但凡有一絲疏忽，可能就會給無辜之人帶來滅頂之災。
“……我有一個計劃。”
莉莉烏姆握緊法杖,輕輕對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兩個人說。
“講。”
“幫我爭取一點時間。”
她一邊指揮着由魔法構建的石頭巨人阻擋被奈亞召喚出來的小怪物，一邊迅速講明瞭自己的打算。
“已經不是保留實力的時候了……我會利用魔力製造破綻，到時候,就由你們來消滅他。”
“機會大概只有一次，不要放過。”少女垂下眼簾,“這是御主命令。”
她沒有收到迴應，但那兩人攻擊的力度卻變得更大了。
戰況變得膠着了起來。
莉莉烏姆集中注意力,將手杖豎至自己面前，無聲地念誦着熟記於心的咒語。
隨着少女的動作，那顆海藍色的寶石散發的光芒猶如呼吸一般,忽明忽暗。大量的魔力通過長杖,源源不斷地涌進她體內。
最終,寶石的光芒越來越弱，那美麗的藍綠色也伴隨着魔力的流失而漸漸化爲不透明的灰白。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連指尖最細微的點都被佈置上了魔力。
當來自異次元的怪物被王的寶具消滅，天之鎖再一次成功束縛了那化作混沌的“神明”，讓它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頓。
就是這一刻！
莉莉烏姆發動了瞬移，幾乎在奈亞停下動作的同時,就出現在了它面前。
伴隨着什麼東西被捅破的鈍響，少女拼盡全力，將手中的木杖捅進了那醜陋而龐大的身體裏。
震耳欲聾的咆哮響徹天際，怪物想要掙扎，卻被天之鎖越捆越牢。它周身的觸手紛紛襲向撤下了結界的少女，將她整個人捲了進去。
“太晚了，太晚了！親愛的，你的愚蠢和天真令我詫異。”
這聲音像是打雷一般，裏面還夾雜着其他東西細微但清脆的斷裂聲。
“魔法是無法殺死我的。”
“我當然知道。”
原本以爲心中會有成功的喜悅，或是面對失敗可能性的恐懼。
“魔法無法傷到你，那麼這個呢？”
但沒想到，真正開始實施這個近乎瘋狂的計劃的這一刻，她的內心竟然平靜了下來。
以莉莉烏姆的身體爲中心，忽然爆發出了一股極爲巨大的魔力！
透明而無色的結界自小變大，緩緩將所能接觸到的東西包裹其中。
直到剛纔還毫不在意魔法，甚至神代兵器攻擊的奈亞拉託提普，在接觸到那看似無害的結界的瞬間，淒厲地嚎叫了起來。
受到他的召喚，原本爬行在地面的其他怪物紛紛折返。但在它們接觸到那結界的一瞬間，便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灘肉泥，甚至連最基本的靠近都做不到。
固定在混沌之神體內的長杖變得滾燙，就像是要燒起來了一般。那顆失去原本色澤的藍寶石在這最後一刻，宛若煙火，綻放隱藏在內的最後一絲光華，隨後，猛烈地炸開了！
無數黑泥源源不斷地自其中流出。
那是莉莉烏姆直至今日還能維持自我意識的真正原因。
沉入原初之海的那一天，她體內就被注入了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異星之神的力量。屬於萬物之母的魔力。
這麼多年來，少女一直都在探索這股魔力。
“你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地球——”
身體周圍的觸手已經鬆開了，但疼痛並沒有減輕，她能看到青黑色的不明物正逐漸覆蓋自己的雙手。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可能與她相容！”
提亞馬特神所持有的能力，是能夠創造新生世界的“反·創世紀”，以及孕育生命本身的“生命之海”。即使她是能夠滅絕七十億人類的超絕大災害，也仍舊是創造了地球生命，愛着這顆星球所有生命的“母親”。
“你——！！！！”
那麼既非地球生物，也非提亞馬特之子的異界存在，被直接暴露在原初的魔力下，自身又會產生什麼變化呢？
“竟然試圖用這東西污染吾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莉莉烏姆提高嗓音，胸中激昂的情感瞬間衝破了牢籠。“是，這個世界會怎樣都和我無關。”
無論是誕生於人的詛咒，還是人類之間的勾心鬥角，抑或是科技與神祕的矛盾。喜悅，憤怒，痛苦，悲哀，無論什麼樣的道路，都是他們自己所選的。
“但只有你，只有將父親和大家玩弄在股掌中的你，我絕對不會放過——————！！！！”
自己的願望從一開始就不宏大，也沒有絲毫所謂的英雄特質。
她只是希望那一日在教堂中，被神明隨意扭曲了身體，靈魂，甚至未來的故鄉的人們，能夠自由。
死亡不是什麼美麗的東西，但卻是一種終結。正因有所終結，人類纔會在有限的生命中，迸發出無與倫比的情感。
這還是從那兩個人身上學到的。
“聽着，奈亞拉託提普！和拯救世界，阻止你們什麼的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魔力形成的風暴越來越大，血紅色的天空響起炸雷，然而在這其中，她還瞥見了金色的光芒。
那是無數延伸而出的鎖鏈，它們在空中凝聚，化作巨大的光之矛。
她看着眼前可怕的怪物，聽着耳邊尖銳的咆哮聲，咧開嘴，朝不可一世的“神”露出了一個笑容。
“螻蟻，也是有復仇的權力的！”
“世人啊，冀以鎖系神明！”
“天地乖離開闢之星！”
映在莉莉烏姆眼中最後的景象，便是天空被撕裂露出星辰與銀河，以及光之矛撲面而來的壯絕之景。
……真的很美。
恍惚間，少女又回到了伴隨自己長大的教堂。
沒有硝煙與火焰，沒有破碎的石像和凌亂的桌椅，甚至沒有血跡。
陽光透過窗戶，形成了一道道細小的光柱，能看到灰塵在空中飛舞。
那個經常被她和弟弟當作捉迷藏地點的講臺旁，站着一名成年男性。
她看到他轉過身，臉上，身上，沒有一絲塵土，就像是無數次清晨迎接她的時候那樣，笑得平靜又祥和。
“……爸爸？”
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這不是幻影。
不知道爲什麼，少女心中如此篤定。
視線有些模糊，她粗暴地用手背擦去源源不斷的淚水，執拗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爸爸，我……我沒有死，還去了別的世界，遇到了很多人和事。”
腦子一片混亂，很想把話說的簡單明白，卻好像失敗了。
“我學會了魔法哦，和惡魔果實不一樣，但是是很便利的能力。”莉莉烏姆扯了下嘴角，“但我太笨了，老被人說沒什麼天分，只能靠時間來彌補不足。”
說完這句話，眼前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笑容的弧度大了一些。
他聽得見她說的東西。
“還有……還有一件事！你一定沒想到，弗雷凡斯是有幸存者的。”
“爸爸，還記得羅嗎？特拉法爾加醫生的兒子，他活下來了，還治癒了鉑鉛病。”
少女吸了吸鼻子，看到男人露出了怔忡的神情，眼睛似乎也溼潤了。
“因爲是惡魔果實的能力，所以倖存的只有他一個人。但是，羅君現在有了新的夥伴，也沒有放棄醫生這條路。”
說到這，她無奈地笑了一下：“那傢伙現在本職成了賞金過億的海賊，我當初看到懸賞令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畢竟羅以前雖然有些不合羣，姑且也算是富家出身的小少爺，父母也都是救死扶傷的醫者。怎麼想，都和那些窮兇極惡的海賊掛不上鉤。
“……我啊，向與爸爸結下契約的那個傢伙復仇了。”眼淚漸漸停了下來，“現在在這裏看到你，也就證明……我成功了，對嗎？”
男人並沒有回答，而是微微低下頭，閉上了眼睛。
糟糕，她又有點想哭了。
“我和羅從夢境世界逃出來以後，把雅各……葬在了能看見海的山頂上。”
穿着神父裝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本來就是呆不住的性子，還說將來要出海冒險。”
少女低下頭，心裏有些愧疚：“本來想回去看看他的，但——”
爲了追逐混沌，她放下了一切，甚至不惜動用魔術。
其實在召喚出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後，她心裏還有個小小的願望。就是和那兩個人一起，回到故鄉。
雖然故人都已化作白骨，她還是想站在弟弟的墓前，和他說說自己曾經見過的，宛若星辰般美好的人和故事。
“……我現在已經回不去了吧。”
說着，莉莉烏姆擡起頭，想要走向自己的父親，卻看到他朝自己搖了搖頭。
“咦……？”
同時，她發現，自己的腳無法向前邁出哪怕一步。
身穿神父裝的男人伸出手，指向了她身後的大門。
莉莉烏姆扭過頭，看到門縫虛掩着，其中透出的光不斷變幻。
通往大門的路是可以走的。
門的另一邊有什麼？少女很想問問自己的父親，卻又感覺對方並不會回答。
是毀滅的世界？抑或是殘酷的真相？還是說，穿過大門，就能回到那個已經被搞得一片狼藉的山上？
直到觸摸到冰涼的門把手，她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但在離開前，莉莉烏姆最後一次扭過頭，看向了仍然站在原地的養父。
他向她揮了揮手。
打開大門的瞬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漆黑宇宙，絢麗多彩的星雲，以及蜿蜒的白銀色銀河。
她正置身於無數巨石基座構成的奇妙空間。
教堂與大門在這一刻消失了，光芒不斷變幻，擴散又重聚，隱隱約約地，莉莉烏姆聽到了響徹自己腦海的聲音。
“歡迎你，我的代行者。”
她的雙腿不受控制地走向前方，巨石基座未知的深處。在那裏，矗立着一個巨大的王座。
“你可以叫我塔維爾·亞特·烏姆爾，千年來，我們還是第一次以知性的方式對話吧。”
光籠罩在那個說話的“人”身上，他就像是一道蒙着淡灰色織物的類人物體，虛虛實實變幻不定，捕捉不到真正的形態。
在看到漂浮於王座上的“人”的瞬間，少女渾身的血液便像冰一般凍結了。
她比誰都要理解“代行者”所代表的意思，但爲何一直位於多元宇宙的存在，會出現在——
“你可以將我視作猶格·索托斯的一個化身，畢竟即使是遍知萬物的我，也會有想和其他生物對話的時候。”
“無需害怕，你我本就相連，我自然也能直接獲得你腦中的想法，看到你所見之物。”
那影子一動不動，聲音卻帶上了點笑意。
“而且雖說是代行者，但千年來，身爲人類的你一次都沒有迴應過腦海中的聲音。”
“……爲什麼是我？”
“沒有任何必然的理由，只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被觸發所獲得的結果。”織物下的東西緩緩起伏，比正常的人類還要稍微大一些。“在無數宇宙中，總有非常稀少的人類，與‘我’或是其他存在有着極好的相性。最終，他們中大多數的人也會響應這些召喚，替我們傳達意志。”
“唯獨你，弗朗切斯卡·莉莉烏姆，唯獨你是不同的。”
將自己稱作“塔維爾·亞特·烏姆爾”的東西言語清晰，措辭禮貌，聲調中並沒有摻入過多的情感，就像是在敘述什麼習以爲常的事一般。
“無數個平行世界中，你大多數的結局，都是死於疾病，意外或是謀殺。”
“僅有少數的情況，你會獲得與外側接觸的機會。”
“但成爲我們意志的傳達者這樣的結局，我卻一次都沒有看到過。”
“實在是有趣。”
“我……”
“我感受到了你的迷茫。”
這是當然的，畢竟所有能預見未來的能力，都是受眼前這一未知存在的影響。什麼平行世界，億萬分之一的概率，她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
“哦？即使迷茫，也不想獲取近在咫尺的知識，不想踏入門後的世界。爲什麼，你明明也是恐懼死亡的不是嗎？”
是啊，明明恐懼着死，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丟下，甚至會因爲面對的敵人過於強大而氣餒，但她卻仍然不想朝巨石基座邁出一步。
“……或許只是單純的不願意而已。”莉莉烏姆的腦子亂亂的，“我說過的，自己沒有什麼偉大的理想。”
“嗯……你真是一個奇妙的個體。”
“所以，我死了嗎？”
她終於問出了最想問出口的問題。
“很遺憾，並沒有。雖然重傷了奈亞拉託提普，但你與我的聯繫並未切斷。”
說着，覆蓋在塔維爾身上的灰色織物忽然擴大，化作薄薄的煙幕，向莉莉烏姆飄了過來。
“繼續掙扎下去吧，作爲人類不斷探索，在理智與瘋狂中搖擺的姿態。”
“我很期待與你的下次相遇。”
作者有話要說：唔，是的，打敗了奈亞，然後就和泡泡說上話了！
這裏出場的是泡泡的化身之一，是可以和人類交流的溫和派。
說實話，其實他真的非常不主動，是完全和奈亞相反的作風。順便一提，奈亞被打他啥想法都沒有。
咒術世界的故事差不多就結束了，不重要的主線也可以告一段落。
接下來就是以感情流和貼貼爲主的新世界了！莉莉大概也需要正視一下自己和兩位男士（？）的關係問題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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