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37 章
一進大廳，莉莉烏姆就看到了幾個倒在地上已經斷氣的人。他們用刀捅進自己的胸膛，血浸滿了穿着的長袍，只剩下衣服上印的黃印鮮明異常。
沿途,被帶翼怪物攻擊剩下的殘肢斷臂,以及透明的星之精喫剩下的骨頭與皮囊比比皆是。整棟大樓時不時傳來爆破聲與怪物的咆哮,卻已無人類的慘叫聲。
“莉莉，這裏面有些人——”
“啊，我知道。”
這裏面有些人沒有穿長袍,大樓雖然是教團的老巢，但也有很多無辜的人在裏面。
“……我知道。”
除了自願獻祭的信徒，其他人大概率都是被波及的普通人。
大樓有幾十層高,內部不知道還有多少怪物四處遊蕩，甚至有可能還有幸存者。
她擡起頭：“能感受到魔力,在最上方。”
然而現在電梯停用，一層層爬上去過於浪費時間。
“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用你的魔法輕而易舉便可以到達那處不是麼？”
半空中,金色的漣漪猛然擴散，兵器與鎖鏈紛飛，阻擋了怪物們的進攻。
“還是說你的那些決心都只是些虛言罷了？”
當然不是！
少女皺起眉,“那就……拜託你們了！”最後一個字說出口的瞬間,她發動了瞬移。
雖然大廈內怪物橫行,但頂層卻別有一番景象。
道路中，信徒們割斷喉管，露出詭異微笑的屍體依然零星可見，拜亞基和星之精卻不見蹤影。
莉莉烏姆甚至看到了戰鬥的痕跡，以及屬於那些飛翔怪物的殘肢。
“……幻影旅團”
他們所說的復仇，井非虛言。
但顯然,他們低估了某些存在的不合常理。
“富蘭克林！！”
莉莉烏姆的一隻腳踏入魔力不斷迴轉的結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什麼人的驚叫聲，是個女人的聲音。
她擡起頭，血肉被刺穿被攪碎的聲音隨即響了起來，伴隨着溼漉漉的，軟體動物一般的東西爬過地面的摩挲聲。
“可惡——！！！”
“這又是什麼怪物？！”
她一步一步，走向發出響動的頂樓大廳。
“不……不行，我的凸眼金魚沒辦法把它們吸走！”
“什麼？！”
“你是說那東西是活物？”
透過圓形的玻璃頂，月光早已被烏雲遮得嚴嚴實實，暴風雨似乎馬上就要來臨了。
頂樓的宴會大廳空曠而寬敞，這裏本來應該是作爲名流賓客流連之地的，然而此刻，富麗堂皇的廳堂內，卻佈滿了鮮血與碎肉。
幻影旅團的殘餘成員，或站，或跪，有的傷痕累累，有的滿身鮮血。但他們的目光，卻都聚焦在大廳正中央的一個物體上。
那是彷彿柏油構成的巨大變形蟲一般的生物，它漆黑的表皮上佈滿綠油油的眼睛，不斷變形重組的身體發出咕嘰咕嘰的粘膩聲響。
那個名叫富蘭克林的，高大沉默，卻冷靜的男人，半邊身體都被這東西絞了進去。
“不要管我！”
有鮮血從他與瀝青生物接觸的部分流出來，但男人卻只是皺起眉頭，向周圍的同伴喊道。
“快去殺了那個女人！”
啊，那位坐鎮天空競技場的企業家克羅格·萊斯利要是看到了，可能會感慨一句也說不定。
畢竟，那個巨大的，僅僅看一眼都讓人覺得怪異而恐懼的生物，纔是他最初的形態。
“啊，莉莉，莉莉烏姆！”
在這樣怪異又血腥的場景裏，響起了一道輕快的聲音。
那粘稠的生物自兩邊分開，中間出現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蒂娜·布朗出現在了這裏。
女人穿着潔白，綴着紗與珍珠的禮服，腳上蹬着一雙精緻的小皮鞋。
“莉莉，我好想你啊。”
她的聲音不再宛如被砂紙磨過一般，臉也恢復成了以前的樣貌，氣色甚至更勝於前。
“你是來看我爸爸媽媽的麼？抱歉啊，現在還沒準備好呢。”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閃着奇妙的光輝，她環顧四周，像是在評價什麼死物一般，輕描淡寫地說：“獻祭的人數不夠，爸爸媽媽現在還很餓啊。”
“呼……呼，這個女人……完全瘋了啊……”很湊巧，俠客就站在距離莉莉烏姆不遠的地方，“呀，莉莉小姐，你終於來了啊。”
他臉色蒼白，沒受什麼傷，但腿上本來應該消失的印記卻異常鮮明地出現在了皮膚表層。
“啊哈哈，要是沒有莉莉小姐的禁制，我現在大概已經瘋了吧。腦子裏……能聽見奇妙的歌聲，這也算是後遺症的一種嗎？”
“卡西露達之歌嗎？算是吧。”
最近這首歌天天在耳邊迴盪，她已經可以把譜子哼出來了。
“不是讓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嗎？”
“誰還在乎這個！”芬克斯身上掛了不少彩，眉頭皺得死緊看上去更加兇惡了。“竟敢……竟敢那麼對待他們！”
莉莉烏姆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伸出了手。
瞬間，蠕動的柏油怪物發出怪異的咆哮，似乎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打散束縛，餘下的部分飛似地遊走，縮回了蒂娜身後。
富蘭克林那已經被腐蝕的半邊身體暴露在了空氣中，他巨大的身軀晃了晃，被派克和瑪奇先後撐住，三人一同撤離到了大廳最邊緣的地方。
蒂娜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莉莉不是來幫我的嗎？”
少女看着她，看着她身後涌動的黑影，她側過身緩緩地走着，繞過血肉，碎塊，屍體，來到舉着一本書的黑髮男人身邊。
“你現在還需要我幫你麼？”
庫洛洛·魯西魯無言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轉過目光。
而蒂娜，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會兒，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
“也是，可是莉莉，你又爲什麼要幫那些人，我們不是同伴嗎？”
女人的雙手交握在胸前，像是每次與她傾訴自己懷春少女思緒時那樣，露出了開心又害羞的神情。
“我知道哦，那位大人告訴我了，祂的父親很喜歡你，這麼看來，我們是一家人啊。”
說着，蒂娜的眉頭又蹙了起來，上揚的嘴角瞬間下拉：“而且我看到了的，沒有那位大人的父親，莉莉那個時候就死了。真可憐啊，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得了重病。明明不是傳染病，到最後同伴，甚至家人，大家都被殺了。”
她向莉莉烏姆伸出了手，“但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祂的父親拯救了你，就像祂救了我一樣。”
“你覺得那是拯救？”莉莉烏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忽然無聲地張嘴，笑了起來。
被女神擊碎的痛感依然清晰地留存在腦海中；自從在杉木林中甦醒，每天每天，腦海中的聲音從未斷絕；即使身體被刺穿，被破壞，傷口也流不出鮮血，而是迸發出那可怕的，能讓所有人瘋狂的，來自異界的光。
她已經走了太久太久，久到連計算日子都會覺得乏味，久到同樣無法死去的摯友離去，自己心中除了思念，更多的只有欣喜與羨慕。
白色長髮的少女笑啊，笑啊，笑得眼睛眯起，彎下了腰：“我的父親，弟弟，鄰居家的母子，甚至故鄉的所有人，不管是病死還是被鄰國軍隊屠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揚起下巴勾起嘴角，“那都是因爲運氣不好而已。只是因爲我們恰好是白色城鎮的國民罷了。”
蒂娜瞪圓了眼睛，嘴角開始輕輕顫動。
“就像你的父母那樣，很不湊巧，那天恰好就在布朗家。”
“住口——！”穿着禮裙的女子被激怒了，她尖聲叫着，手指向黑髮的幻影旅團團長。“明明是他們的錯！是他們殺了所有人！運氣不好？你居然說是我父母運氣不好？！！”
“是啊，運氣不好，可以說簡直差到了極點。”莉莉烏姆垂下眼簾，看着地面上蒂娜那逐漸擴散，蠢動不斷的影子。“蒂娜，可愛的孩子，告訴你一個事實吧。”
“死者，是不可能被複活的。”
“哈？！你在說什麼呢？”蒂娜·布朗揚起眉毛，“我的術已經成功了，他們現在只是有點——”
“有點餓，是，我知道。”
魔力在莉莉烏姆的指尖凝聚，無形的風元素圍繞在她身邊，白色的頭髮被微微吹拂着。
“那你又讓叔叔阿姨躲在你的影子裏喫什麼呢，蒂娜？”
話音剛落，從莉莉烏姆腳下忽然竄出了巨大的荊棘藤曼，彷彿利劍般直直刺向站在原地的蒂娜·布朗。
修格斯發出尖叫，想要阻止藤曼，它四周卻突然顯現出無數魔法陣。怪物掙扎着，卻像是被裝進了匣子裏一般動彈不得。
然而就在藤曼即將刺到蒂娜的那個瞬間，她的影子猛然擴大，化作漆黑的水面，血紅色的觸手從裏面伸了出來，狠狠扯斷了看似銳利的荊棘！
在場的人聽到了模糊的呻///吟聲。
那紅色的，像是長滿了肉瘤一般的觸手搭住地面，緩緩地往上爬，裸露的部分越多，那嘈雜的聲音便越大。
“那是……那是什麼啊……？”
最先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鑲嵌在紅肉上的一張臉。他沒有眼睛，沒有毛髮，像是人面瘡一般附着在紅色的肉上，空洞的眼眶不斷地流着鮮血。
“……喂信長！那不是——”
“啊……”莉莉烏姆看到獨臂握刀的信長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是窩金……！”
然而不僅僅是窩金，以他爲起點，附着的人面越來越多。他們有的在慘叫，有的似乎失去了意識，有的則不斷流下血淚。
“庫嗶，剝落列夫……”
前一日死亡的兩名團員的臉也赫然在列。
而在他們之上，肉堆一般的怪異生物頂端，則生長着兩個頭。
他們的頸部連接着肉山，臉頰和臉頰融合在了一起，皮膚像是被水泡過一般，不正常地膨脹着，變成了半透明的顏色。
莉莉烏姆見過這兩個人，在蒂娜的全家合照上。
他們就是蒂娜·布朗的親生父母。
作者有話要說：謝邀，這裏是準時發文的存稿箱，天亮了還要上班，然而我卡文到三點精神抖擻orz
感謝在2021-09-1523:59:19~2021-09-1803:42:28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楚隨珠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