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人心難察
都說人老了就開始念舊了，以前的時候唐宋明還不怎麼覺得，可是現在他卻深深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身爲神龍殿的殿主，唐宋明的前半生幾乎可以說是一直站在這片土地的至高權力之上。
可讓他真正感受到親情的，卻只有半山腰的這座小院。
師父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唐宋明這輩子遇到過說不清的人，可是真正能算得上他親人的，卻只有蕭塵一個。
就是在這個半山腰的簡陋小院裏，唐宋明度過了他這一生最爲溫存的時光。
“還真是老了啊！”
這些雜亂的思緒控制不住的涌上心頭，讓唐宋明嘴角忍不住泛起苦笑，以往的時候，縱然是離別，他也從來不會有這種感觸。
可是這次，卻有些情不自禁，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或許確實是因爲年紀大了，也可能是因爲唐宋明覺得自己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以往的時候，不管是面對什麼樣的人，哪怕是十幾年前面對老神父彼爾德，唐宋明也從來沒覺得什麼。
可是現在以半殘之軀，去面對那個極爲神祕的所謂的教皇，他卻沒有了必勝的底氣……
“唐老先生，你這是去哪裏看病去？”
行至山腳下，正好路過已經燒的只剩一堆烏黑廢墟的劉寡婦家。
此時的劉寡婦家門口已經圍了不少的村民，山村本就不大，在這裏住了一輩子，幾乎每個人之間都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更別說唐宋明瞭，他和蕭塵在這裏住了多久，便在這裏行了多久的醫。
以唐宋明和蕭塵的醫術，在這座小山村裏爲人看病那是綽綽有餘的事情。
所以這麼多年以來，這裏的村民對於唐宋明和蕭塵師徒兩人親近熱情之餘，更多的則是尊敬和感激。
因爲這師徒二人的存在，整個山村的人這些年幾乎沒有出現病死人的情況，他們不知道這師徒二人的醫術到底有多厲害，只知道縣城大醫院的治不好的病，到了這師徒二人的手裏，也就是紮上幾針配上幾副藥的功夫。
爲此，當年縣城大醫院的人還託了關係來請這師徒二人去醫院，結果遭到拒絕。
被拒絕之後，縣城大醫院的人便託了關係，以非法行醫的罪名將這師徒給告發了，因爲當年蕭塵年齡尚小的緣故，所以官家的人便只來抓了做師父的唐宋明。
他們這些村民聽說之後，頓感不公，由村長牽頭，連夜討論方案，最後整個村的人聯名血書，準備一起去縣裏鳴不公。
只是第二天早上，還不等村裏的村民集合出發，就看到唐宋明被幾輛公家的車給送回來了，好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對着唐宋明點頭哈腰，後來聽說那個告發這師徒二人的醫院，從院長到主任全被撤職查辦，頂格處理。
這件事直接引起了這個小山村的轟動，從那之後，這個小山村的村民對於這師徒二人便更加的發自內心的敬畏了。
因此，不管是誰，見了他們師徒二人，都會熱情的上前打招呼。
且不說其他，單單是這師徒二人爲他們行醫治病，從來不收錢這一條，就足夠他們這麼做了。
當然了，不收費並不意味着無償看病。
唯一的條件就是主家要管飯，有酒有肉就行，這是唐宋明唯一的愛好。
對此，從來沒人覺得是個問題！
就算唐宋明不說，也沒有主家會如此的不開眼和吝嗇，否則的話，傳出去做人都擡不起頭了。
再說了，靠着大山，唯一不缺的就是野味，酒是自家釀的，肉是山裏打的，一年四季各有各的風味，便是像劉寡婦這樣家裏沒有壯勞力的，去山裏設上幾個陷阱，捉到的野味風乾起來，也能常年不斷葷腥。
所以，對於山裏的村民來說，酒肉真的算不上什麼條件。
時間久了之後，師徒二人的名頭，就連隔着座大山的外村人也知道了，所以唐宋明偶爾也會出去行醫，這在村裏的人看來，早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從來沒人想過唐宋明會離開這裏。
也從來沒人想過此刻僅僅背了藥箱的唐宋明，會在這個時候離開這裏。
因此，在看到唐宋明之後，剛剛纔把劉寡婦家的火勢撲滅的衆人也都紛紛圍了上來，和唐宋明熱情摻雜着尊敬的打招呼。
“呵呵，是啊，出去一趟！”
唐宋明捏了捏鬍子，呵呵笑着一一回應了衆人，這些一起度過了十餘年時光的村民，又何嘗不是他唐宋明的親人。
迴應了之後，唐宋明的目光便忍不住看向了那燒的只剩骨架的烏黑廢墟，廢墟中還能依稀看到三具焦黑的屍體。
“唉，劉嫂家裏，也不知怎麼就好好的失了火！”
見到唐宋明的目光在打量燒完的廢墟，和他打招呼的一個村民嘆了口氣，說道。
“還能怎麼，我看啊，八成是遭了賊！不然的話，那兩個屍體怎麼解釋？真是怪了，有具屍體肩膀上竟然長了東西，雖然燒乾淨了，但是和長了兩個膀子一樣……”
另一個村民神色驚疑不定的嘀咕道。
“不錯，還有這個，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你們看，石頭都燒黑了，這東西還好好的，上面還嵌了寶石，是不是什麼寶貝？”
就在這時，又一個村民從廢墟中扒拉出一根柺杖，正是老神父彼爾德的那根手杖。
唐宋明愣了愣，暗暗自責，忘了把這東西收回來了。
“唐老先生，這東西你認識不？”
幾個村民看向唐宋明。
“不認識，不過看着不錯，不如就拿給我當登山杖吧？”
唐宋明笑呵呵的說道，這東西落在這些村民手中可不是什麼好事兒，一個弄不好便會招來彌天大禍。
所以唐宋明這纔開口要把這根權杖拿回來。
在他看來，自己提出這點要求應該不算什麼大問題。
只是他話音落下之後，卻發現那些素來對他極爲熱情的村民神色竟然遲疑了起來。
“這……唐老先生，這東西看着不簡單，回頭讓村長去縣城裏問問，如果是真的，應該能值不少錢，到時候找個地方賣了，大傢伙一起把錢分了！不是我們信不過你，要是普通的東西，給你也就給了……”
一個村民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是啊，唐老先生，這年頭掙錢不容易，回頭你要是揹着我們把這東西賣了，我們上哪兒找您去，畢竟您說到底也不是我們村的……”
另外一個心直口快的村民下意識的開口，可是話說到一半就意識到了不妥，連忙乾笑兩聲。
唐宋明一下子愣住了，目光愕然的重新審視着眼前的人，心底的那股不捨，驀然消散了。
“唐老先生，你怎麼了？”
看到唐宋明的神情，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唐宋明淡然的說道。
“可惜？”
衆人不解。
“嘿！”
面對衆人的疑惑，唐宋明自嘲的輕笑一聲，隨後望着劉寡婦家那燒完的灰燼，這才神情複雜的呢喃說道：“劉嫂死了，以後再也喝不上劉嫂釀的酒了，她纔是這村子裏，酒釀的最好的人……”
說完之後，唐宋明再也沒看那鑲滿寶石的手杖一眼，擺擺手意興闌珊的轉身向村外走去，這一次轉身，他心底再無一絲留戀和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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