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夜奔第十八

作者:墨香銅臭||


  蘭陵城最大的靈寶閣內。

  琳琅滿目、錯落有致的多寶格之間,陳列着無數品靈玉,優質兵器。無數修士正在其間挑選,細緻對,考慮價格,有空的,便來閒談幾句。

  一名人道“仙督?最近好像幾大家族一直在吵這個事,吵定了嗎?”

  “有什麼好吵的?總不可能一直一盤散沙羣龍無首。設一位督領百家的仙首,我以爲完全不錯。”

  “不太好吧,萬一再來個岐山溫氏……”

  “這怎麼能一樣呢?仙督是由衆家推舉的。不一樣不一樣。”

  “嘿,說是推舉,大家心裏清楚,來來去去還不那幾位爭,輪得到別人麼?”

  “赤鋒尊反對的很厲害吧,嗆回金光善的暗示明示多少次了。我看還有得磨呢。”

  “而且仙督的位置只能坐一個人,萬一真通過了,該由誰來坐,我看還能再吵幾年。”

  “反正都是頭那幾位要操心的,不關咱們的事。咱們這樣的小蝦米也管不了。”

  一人調轉話題,道“個月雲深不知處藏書閣落成觀禮在座諸位誰去了?在下去了,站在那裏一看,竟然建的和原來一模一樣,實屬不易啊。”

  “是啊,不容易啊,那麼大一座仙府,百年仙境,哪裏是一時半會兒能重建起來的。”

  “說起來,最近喜事還真多。”

  “你說金子軒兒子的拈周禮?那小孩兒在一堆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偏偏抓了他爹的歲華,把他爹孃樂的,都說今後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大劍仙。”

  不遠處,一名白衣人正取了一枚墜玉穗子在手細細端詳,聞聲笑了笑。

  一名女修的聲音傳來“小金夫人真好命……這是前世放棄了飛昇了才修來的好福氣吧。”

  她的女伴則道“看來果然還是千好萬好,不如胎投得好。人嘛明明也那樣……”

  這白衣人微微皺眉。好在那微酸的碎語立即被其他的大嗓門蓋過“蘭陵金氏不愧是蘭陵金氏,一個小嬰兒的拈周禮都這麼大排場。”

  “你也不看看小嬰兒他爹孃都是誰?能馬虎嗎?別說小金夫人的夫君不肯馬虎,排場稍微小一點,她婆婆、她弟弟哪個肯?待到過兩天的滿月禮時,只怕會更鋪張呢。”

  “說起來,你們知不知道,據說這場滿月禮……請了一個人。”

  “誰?”

  “魏無羨!”

  靈寶閣內沉寂一瞬。

  有人不可思議道“這……我還以爲只是瞎傳的,難道真的請了?!”

  “請了!這幾天已經確定了,魏無羨會去。”

  有人不可思議道“蘭陵金氏到底是怎麼想的?魏無羨之前在窮道濫殺無辜的事他們忘了嗎?”

  “請這樣一個人去參加金凌的滿月禮,誰敢去啊?反正我自己是肯定不去的。”

  此句一出,有不少人在心底暗嘲你連收到邀請的資格都沒有,如何操心起去不去來了?

  那白衣人挑了挑眉,挑好了東西,步出靈寶閣。

  沒走幾步,轉入一條小巷,一道黑衣身影冒出來,道“公子,你買好東西了嗎?”

  魏無羨把手那精緻的檀木盒拋給他,溫寧一接,打開來看,只見裏面是一枚白玉流蘇墜子,玉色通透,柔光流轉,若有生命。

  他喜道“真漂亮!”

  魏無羨道“這麼點漂亮的小東西可不便宜。你姐的錢買了身新衣服之後再買這個差點不夠,反正已經一不剩了,回去等着捱罵吧。”

  溫寧忙道“不會、不會。公子給江姑娘的孩子送禮,姐姐不會罵你的。”

  魏無羨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她罵我,你記得幫我擋一擋。”

  溫寧點頭,又道“金凌小公子一定會很喜歡這份禮物的。”

  魏無羨卻道“這纔不是我要送的禮物,不過是一個小配件而已,靈寶閣那些東西,除了好看,那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溫寧一怔,道“那公子你到底準備了什麼禮物?”

  魏無羨道“天機不可泄露。”

  溫寧道“哦。”

  他果然沒再問。結果魏無羨憋了一陣,自己憋不住了,道“溫寧,這個時候難道你不應該繼續好不已糾纏不休地追問下去嗎?怎麼能真的哦了一聲不問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是什麼禮物嗎???”

  溫寧愣愣地看着他,終於反應過來,道“……想!公子!你到底準備了什麼禮物?”

  魏無羨這才從袖取出一隻小木盒,在溫寧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溫寧接過,打開一看,脫口道“好厲害的銀鈴!”

  這個“厲害”,不是指它做工如何精美,雖說其純淨的銀色和鈴身栩栩如生的九瓣蓮在技藝亦可說是登峯造極,但讓溫寧驚歎的,則是這小小一隻銀鈴裏所蘊含的強勁能量。

  溫寧道“公子,這大半個月你關在伏魔洞裏日夜顛倒不出來,是在做這個東西?”

  魏無羨道“不錯。只要我那侄子一掛這枚銀鈴,品級稍微差點的妖魔鬼怪都別想近得了他的身。你不能碰,你碰了估計也有會兒夠嗆。”

  溫寧點頭道“我感覺出來了。”

  魏無羨取出那枚流蘇墜子,將它綴在銀鈴之下。兩樣事物搭配得極爲美觀,他甚爲滿意。溫寧道“不過,既然是參加金凌小公子滿月禮,公子,你見到江姑娘的丈夫,可千萬要忍住啊,不要和他起衝突……”

  魏無羨擺擺手,道“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看在這次金子軒請了我的份,我一年之內都不說他壞話了。”

  溫寧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之前金公子派人到亂葬崗下送請柬的時候,我還以爲一定有詐呢,卻原來是誤會了,當真對不住他。看不出來,其實金公子也是個好人……”

  正午時分,二人途徑窮道。

  窮道在改建之後,早已改名,現在叫什麼魏無羨也不知道,好像其他人也總是記不住,因此大多數時候仍是稱之爲窮道。初時,並無發覺異常,然而走到山谷心之時,魏無羨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行人不應該這麼少。

  魏無羨道“有異樣嗎?”

  溫寧翻起白眼,片刻之後,落下瞳仁,道“沒有。好靜。”

  魏無羨道“是有點太靜了。”

  他甚至連往日裏時常能聽到的,充斥在耳邊的非人嘈雜都捕捉不到一絲。

  魏無羨心警惕,低聲道“走!”

  他剛剛調轉方向,溫寧突然擡手,截住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支直衝魏無羨心口而來的羽箭!

  魏無羨猛地擡頭,只見山谷兩旁、山壁之,四面八方、各個角落裏鑽出來許多人。約三百來號,大多數穿着金星雪浪袍,也有其他服色的,皆是身背長弓,腰挎寶劍,滿面警惕,全副武裝。以山體和其他人爲掩護,劍尖和箭尖,盡數對準了他。那支率先射向魏無羨的羽箭是爲首一人射出的。定睛一看,那人身形高大,膚色微黑,面容俊朗,很是眼熟。

  魏無羨道“你是誰?”

  那人射完一箭,原本是有話要說的,被他這麼一問,什麼話也忘了,大怒道“你居然問我是誰?我是——金子勳!”

  魏無羨立即想起來了,這是金子軒的堂兄,他見過這人兩次。

  他的一顆心直往下沉。原本心充盈的都是要參加江厭離兒子滿月宴的喜悅,而此時此刻,喜悅之情煙消雲散,蒙了一層陰影。但他還不願細想深想,不願猜測這些人是爲什麼會埋伏在這裏。

  金子勳高聲道“魏無羨,我警告你,立刻解了你下的惡咒,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不追究計較。”

  魏無羨聽得一怔。即使明知會被當作是抵賴,他也必須問清楚,脫口道“什麼惡咒?”

  果然,金子勳當他是在明知故問,道“你還敢裝蒜?”

  他猛地扯開了自己的衣領,咆哮道“好,我讓你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惡咒!”

  金子勳的胸膛之,密密麻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這些坑洞小的小如芝麻,大的大如黃豆,均勻地遍佈在他身體,令人惡寒。

  魏無羨只看了一眼,道“‘千瘡百孔’?”

  金子勳道“不錯!正是千瘡百孔!”

  “千瘡百孔”,乃是一種極爲陰險歹毒的詛咒。

  當年魏無羨在姑蘇藍氏的藏書閣抄書時亂翻,翻到過一本古書,面講到這種詛咒時配過一副插圖,圖那人面容平靜,似乎並無痛覺,可身已經長出了許多個錢幣大小的黑洞。

  一開始,術者是沒有知覺的,多半會以爲只是自己毛孔變粗糙了而已。然而過不久,那些小孔會變成芝麻大小,越到後面,坑洞越長越大,越長越多,直到全身都被大大小小的黑洞爬滿,彷彿變成一個活篩子,駭人至極。而且皮膚表面生滿了瘡孔之後,詛咒會開始往內臟蔓延,輕則腹痛難忍,重則五臟六腑都潰爛!

  金子勳竟然了這種令人作嘔又難以解除的詛咒,魏無羨一時竟有些同情。然而,算同情,他依舊覺得金子勳簡直無腦,道“你了千瘡百孔,截我是什麼意思?關我什麼事?”

  金子勳似是自己也噁心看到自己的胸膛,合衣服道“除了你這慣會使邪魔歪道的賊子,還有誰會對我下這種陰損刻毒的東西?”

  魏無羨心道,那可多了去了,難不成金子勳以爲自己人緣很好?

  但他還不想直白地說出來激怒金子勳,惡化事態,道“金子勳,我不玩兒這種陰溝裏的把戲。如果我要殺誰,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死在我手的。而且,如果我想要你死,你會現在難看一千倍。”

  金子勳道“你不是很狂嗎?敢做不敢認了?”

  魏無羨道“不是我做的,爲什麼我要認?”

  金子勳目露兇光,道“先禮後兵,既然你不肯回頭是岸,那我也不客氣了!”

  魏無羨頓住腳步,道“哦?”

  “不客氣”的意思很明顯。

  解開千瘡百孔的方法有兩種。除了讓施咒者自損道行,自行撤回詛咒,還有一個最徹底的解決辦法

  殺掉施咒者!

  魏無羨蔑然道“不客氣?你?憑你這幾百來號人?”

  金子勳一揮手臂,所有門生搭箭弦,瞄準了山谷最低處的魏無羨和溫寧。魏無羨也將陳情舉起,笛音尖銳地撕破寂靜的山谷。

  然而,靜候片刻,沒有任何響應之聲。金子勳道“這整片區域我們都早清理過了,等着你過來,你再吹也召不來幾隻幫手的。這裏,是爲你精心準備的葬身之地!”

  魏無羨冷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他說完,溫寧便舉手,拽斷了脖子掛着一枚符咒的一條紅繩。

  這條紅繩斷裂之後,他的身體晃了晃,臉肌肉開始逐漸扭曲,從脖子往面頰爬數道黑色裂紋。突然仰頭,發出長長一聲非人的咆哮!

  這埋伏的三百多人裏不乏夜獵場的好手,從沒聽過一具兇屍能發出這樣恐怖的聲音,不約而同腳底發虛。金子勳也是頭皮發麻,一揚手臂,下令道“放箭!”

  箭如暴雨!

  溫寧徒手劈裂一塊山石,將之高高舉起,盡數擋住利箭。箭雨落完之後,一百多名修士躍下山壁,朝山谷地勢的兩人殺來。魏無羨後退幾步,忽一閃避,錯身避過一道了劍鋒的偷襲。

  金子勳已趁溫寧應付那一百多人時襲了過來。他見魏無羨沒有佩劍,只有一管已暫時起不了作用的笛子,大笑道“這便是你狂妄的代價,沒有劍在身側,看你還能如何反抗?”

  魏無羨甩手便是一排燃燒着綠焰的符咒,打得金子勳劍光一陣黯淡,金子勳剛笑完便吃了一驚,連忙專心應付。兩人在近處鬥了一陣,魏無羨的袖忽然甩出了一樣東西。他目光一凝,心叫不好。

  那樣東西正是給金凌準備的禮物,他因爲太重視,怕亂扔壓壞了,又時不時想拿出來賞玩一番,只淺淺收在袖子了裏,此時在激鬥卻不小心甩了出來,直直朝金子勳飛去。金子勳以爲是暗器□□之流,本想躲開,但一看魏無羨神色大變,改變主意一把抓住。見是一隻精緻的小木盒,木盒刻着一行小字,寫的是金凌的名和生辰八字。金子勳先是一怔,隨即明白,哈哈大笑起來。

  魏無羨沉下臉,一字一句道“把東西還來。”

  金子勳舉了舉那小木盒,嘲諷道“這是給阿凌的禮物?”

  溫寧在前方不遠處,以一當百,殺得昏天黑地。金子勳道“你不會真以爲自己能參加阿凌的滿月宴吧?”

  這一句話,讓魏無羨的手微微發抖。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喝道“都住手!”

  一個白衣身影輕飄飄地躍下山谷,擋在了魏無羨和金子勳之間。金子勳一看來人,失聲道“子軒?你怎麼來了?!”

  金子軒一手扶在腰間劍柄,怒道“你說我來幹什麼!”

  金子勳道“阿瑤呢?”

  金光瑤是本該出現在此爲他助陣的幫手。去年他還對金光瑤十分瞧不起,頗爲輕賤看低,但如今兩人關係改善,今非昔,便喚得親近了。金子軒道“我把他扣在金麟臺了。若不是我看他神情不對撞破了他,你們便打算這樣亂來嗎?你了千瘡百孔,怎麼完全不告訴我,一聲不吭要幹這種事!”

  金子勳身此千瘡百孔惡詛之事,實在難以啓齒。一來他原先相貌體格都不錯,素來自詡風流,無法容忍被人知道他了這麼噁心難看的詛咒;二來咒說明他修爲不夠,靈力防衛薄弱,此點更不便爲外人道。因此,他只將咒之事告訴了金光善,求他爲自己尋找最好的祕咒師和醫師。誰知醫師咒師都束手無策,恰好金凌滿月宴將至,金子軒竟然主動邀請了魏無羨。金光善原本不怎麼樂意,於是建議金子勳將計計,在魏無羨赴宴的路將其截殺,這樣也不用讓他金麟臺了。魏無羨是江厭離的師弟,而金江夫妻恩愛,金子軒幾乎什麼破事鳥事都要和妻子嘮叨一番,幾人擔心他走漏了風聲,魏無羨不來了,是以他們一直瞞着金子軒。這時說到底有些不厚道,見事情敗露,金子勳也有些心虛,但終究性命重要,他道“子軒,嫂子那邊你先瞞一瞞,回頭我解了身這些東西再來給你們賠罪!”

  當年魏無羨見金子軒最後一面時,他還是一派少年的驕揚之氣,如今成家後卻瞧着沉穩了不少,說話亦擲地有聲,沉着臉道“此事還有轉圜餘地,你們都暫且收手。”

  金子勳又怒又躁,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轉圜的,你是沒看見我身這些東西嗎?!”

  看他似乎又想掀衣露那一片坑洞的胸膛,金子軒忙道“不必!我已聽金光瑤說過了!”

  金子勳道“既然你都聽他說過了,該知道我等不得了。難不成你看他是嫂子的師弟,爲了嫂子不管兄弟死活了?!“

  金子軒道“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你身的千瘡百孔又未定是他下的,何必如此急躁!魏無羨畢竟是我請來參加阿凌的滿月宴的,你們這樣行事,置我於何地?置我夫人於何地?”

  金子勳揚聲道“他參加不了纔是最好!魏無羨是個什麼東西,他也配參加我們家的家宴?誰沾他誰一身黑水!子出現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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