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賀姬
賀姬指着一名侍婢怒道:“蠢貨!你給我上的什麼茶?”
侍婢忙跪下求饒。
賀姬怒氣不減,要叫人將她拉出去杖責,一旁的青倕忙來勸阻。
“她伺候不周,婢子來教訓便是。”青倕道,“夫人,當下之勢,還是莫惹出什麼動靜纔好。”
說着,她往梧風院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賀姬仍是氣呼呼的,卻不說話了。青倕示意那侍婢退下,侍婢忙叩首,逃也般下去。
“都是些見風使舵的。”賀姬惱道,“見這府裏有了王妃,就不將我放在眼裏。這等粗茶,也是給我喝的?”
青倕無奈道:“自先王去世,府中服喪,一應酒肉葷腥和奢靡之物皆不可用。婢子聽說,莫說是後院的一衆姬妾,就是世子那裏,也只用尋常的茶。從前先王疼愛夫人,賜了夫人好茶。如今好茶喝光了,也只能跟外頭一樣。方纔,夫人是錯怪那侍婢了。日後遇到了事,夫人還是少動怒,若有人稟到了王妃那裏,豈不是成了把柄?”
賀姬冷笑一聲。
“她?就算有個繼妃的名頭,也不過是個空殼。”她說,“你以爲,她真是什麼正經的王妃?”
青倕訝道:“怎麼說?”
“先王是去娶她的路上歿的,太后那般疼愛先王,你覺得,太后會放過她?”賀姬道,“你看着好了,說不定再過些日子,太后尋個由頭就將她杖斃也難說。還有,她雖是繼妃,你看世子如何待她?那梧風院不過是個尋常院子,誰家的正經王妃住在那個地方?可見世子也是看不上她,故而這般怠慢。”
青倕想了想,覺得似乎有理。
“可她終究是繼妃。”青倕道,“當下她剛來,也不知什麼脾氣。便如那日見禮,婢子說句不該說的,夫人當着她的面說話,還是太不小心了些。”
賀姬神色輕蔑。
“我看你和那些姬妾一樣,都是被嚇破了膽。”她說,“拜見之時,你又不是不在場。看她那面容身量,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鄉野女子罷了。蒼梧那等邊鄙之地來的,見過什麼世面?我等在王府裏住了那麼多年,莫說達官顯貴,便是太后的金面也是見過的,難道竟要被她拿捏?世子將來襲了王位,自會有王妃,這王府的主母之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我爲何要對她客氣?”
“話雖這麼說,夫人還是……”
“你是我的人還是她的人,畏畏縮縮。”賀姬瞪她一眼,“再多舌,便掌嘴!”
青倕只得不說話。
“我好幾日也沒見兄長,他可在府中?”過了會,賀姬問道。
“今晨他來了。”青倕忙道,“他讓人給夫人送口信,說他前兩日在外頭喝醉了,不曾回家。他還說,上次說的借錢之事,不必夫人費心了,他有錢了。”
賀姬露出不耐煩之色。
“定又是與他那些狐朋狗友賭去了!”她說,“你傳話給他,說我說的,他的事我不管,可當下是要緊之時,他若不好好做事,帶累了我,這兄長我便不認了!”
青倕應下,忙安慰道:“夫人也不必置氣,他這家令之職,可是先王親自許的。先王留下的人,連世子也未必敢動。”
賀姬的神色這纔好轉。
“正是這話。”她得意道。
——
“那位賀姬,確實得寵。”梧風院裏,阿茹對孫微道,“這兩日,我去打聽了一番,說她有個兄長,名叫賀莨,這些年靠着她,當上了王府的家令。”
王府家令,專管王府之中的人事、谷貨、府庫等內事。王府百餘號人,喫穿用度皆由其調度,一聽就知道,是個油水頗足的位子。
“哦?”孫微在燈下抄着佛經,邊抄邊道,“我還未見過此人。”
“說是這幾日家中有事,告假了。”阿茹道,“聽說世子身邊的常侍曹鬆,原本是在王府中的老人。先王迎娶王妃之時,原本的常侍、內府令、外府令都跟着上路,在那場禍事中一道丟了性命。世子接手王府,事務繁雜,故而將曹鬆升任王府常侍。此事,賀莨很是不滿。他一直盼着能從家令升任常侍,如今生生沒了戲,怎會甘心?”
孫微笑了笑,沒說話。
這時,內侍來報,說賀姬來了。
孫微讓人請進來。
只見賀姬走進來,向孫微行禮:“拜見王妃。”
孫微讓她起身,賜了座。
“我請賀姬來,是想請教些事。”孫微道,“我與先王雖緣薄,但到底夫妻一場。我到京之時,他已下葬,竟是未得相送。數日來,妾夜裏總是夢見他,怕是有些緣故。我不熟悉建康,不知此地可有那靈驗的佛寺,我欲前往禮佛,爲先王祈福,消解此靨。”
賀姬露出訝色,隨即笑道:“這有何難。妾與府中的一衆姬妾,常到香露庵禮佛。此間就在城中,離王府不遠。”
孫微頷首:“如此。明日,不知你可有空閒,與我同往如何?一來,我畢竟不熟建康,有人同行,我心安些。二來,後宅之中,你最得先王喜愛,與你一道去爲他祈福,他泉下有知,必也高興些。”
賀姬聽得這話,顯然頗爲受用,答應下來:“王妃有邀,豈敢不從。”
——
這日,司馬雋到宮中探望太后,又到東宮與太子商議事務,回到王府的時候,已是夜裏。
“褚將軍那邊來了消息。”曹鬆稟道,“明日,他帶賓客到棠園與世子一敘。”
司馬雋知道,褚越說的賓客,就是謝霄。
“知道了。”他頷首,說着,往自己的池居而去。
這池居,是東邊的一處院子,是司馬雋的祖父讀書的地方。因裏面闢了一方池子,命名池居。司馬雋出生之後,這處院子就給了他,一直是他的居所。
去池居的路上,他路過了梧風院,望見院前掛起了燈籠。
曹鬆趕緊道:“那是王妃的住所。世子將此間賜下之後,王妃就住進去了。”
這事,司馬雋自是記得。
他“嗯”一聲,繼續前行。沒走兩步,忽見着個人影提着燈籠,從佛堂的方向過來。
是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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