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奪權
阿茹嘀咕道:“這人也不困麼?真有幹勁。”
直到半夜,鄧廉才歸來。
好消息是田瑛已經被救了出來,壞消息是受了重傷,行動不得了。
“照着這情形,若想讓他領兵奪回尋陽,恐怕不能夠了。”
“楊將軍怎麼說?”
“他知曉真相後,自是義憤填膺,恨不得馬上就殺到營中去取崔泮的首級,幸好被臣攔下來了。”
“做得好,”孫微道,“他已經不是湓城尉,不可強攻,只能智取。”
鄧廉已經十分熟悉她這語氣。
“莫非王妃又算了一卦?”
孫微不置可否:“明日,你告訴楊將軍,有人與外敵勾結,趁世子外出,篡奪江州。他若願勤王,便來見我;若不願,我也不強人所難。”
阿茹皺眉道:“他若不願,難保不反投了崔泮,如何了得?”
孫微笑了笑:“他不會。鄧司馬照做便是。”
鄧廉應下。
囫圇躺下之後不久,天還未亮,孫微便聽見大營的鼓點聲。
她驀地清醒,一下坐起身來。
“大營點兵了。”阿茹進門來道,“似乎要發兵。”
孫微不多言,才收拾好,便聽見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願意,爲何不願意!小人楊荃求見王妃!”
話音才落,一個魁梧的身影已經拜倒在門前。
孫微記得楊荃。前世時候,阮回常常嘲笑他,說就是敵人拿大刀在他身上砍也砍不動。
那着實誇張了。
城破之日,楊荃爲了護衛司馬雋,渾身被箭射成了刺蝟一般,卻靠在城牆上,至死不肯倒下。
孫微看着他,還禮道:“楊將軍,幸會。”
長史已死,豫章王繼妃逃走,尋陽城乃至江州府羣龍無首。
此時,誰能鎮得住場面,誰就能接管尋陽,繼而奪取整個江州。
此乃天大的誘惑。
崔泮本來今日就要收拾楊荃,可他得了這消息,輕重已在眼前。
他即刻點兵,集結部下,朝着尋陽城進發。
不料行進之間,兵馬突然停下。
有人來報,說前方被倒下的樹木擋住了去路,還挺着一輛馬車。
崔泮正當急切之時,親自去看。
只見那倒下的大樹將路面阻斷,而那馬車的車簾捲起,車上的女子露出姣美的面龐,遙遙看着他,淺笑:“崔參軍,別來無恙。”
崔泮愣住。
恍然之間,他似乎回到了去年的京口。
也是在他即將功成的前夕,也是這女子,坐在馬車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從那之後,他便從山巔摔倒了谷底。從此以後顛沛流離,隱姓埋名,至今仍在用着郭信這愚蠢的名字。
前程毀了,財路沒了。一切禍端,皆這女子而始。
崔泮又驚又怒,但仍殘留這一絲清醒。
而今最爲緊要的,是火速趕到尋陽。
這女子爲何突然出現在此?不正是爲了阻擋他前往尋陽麼?
他喝令道:“將這妖婦拿下!”
可那女子沒有絲毫畏懼。
她沒有退卻,反倒下了馬車,踏在雪地,朝他走來。
“若妾沒記錯,崔參軍身上還掛着不菲的懸賞。”
她說罷,站到倒下的大樹上,朝衆人展開一幅卷軸。
那是崔泮的懸賞啓事。
上面描了人像,一應形容特徵,皆與崔泮無異。
孫微身邊的鄧廉喝道:“原北府參軍崔泮,鼓動兵變,敗走逃竄!今冒充郭信,充任湓城司馬,又任湓城尉!朝廷早已發佈懸賞,獲其首級着,賞賜五十金!生擒此賊者,賞賜百金!”
“妖言惑衆!”崔泮斥道,“莫被賊人騙了!我等往尋陽勤王,敢阻攔者,是爲同黨!弓箭手何在,速速射殺!”
士卒們一陣騷動,卻不見有人上前。
崔泮喝道:“弓箭手!”
仍無人上前,崔泮還要催促,突然,被人拉下馬來。
士卒們正當譁然,一個聲音喝道:“逆賊崔泮,冒充奪權,其罪當誅!”
望去,楊荃領着一羣人,從後方策馬而來。
他身上穿戴全套披掛,威風凜凜。後面,還擡着重傷的田瑛。
“我乃湓城尉楊荃!”他睜着一雙虎目,嚴肅地望向衆人,道,“叛黨重傷田總管,江州危在旦夕!我等受豫章王之祿,忠豫章王之事!畏死者留下,不畏死的,隨我入尋陽平叛!”
此言纔出,一呼百應。
孫微看着着場面,放下心來。
她又瞥了瞥地上的崔泮。
他已經被五花大綁,面色灰敗,一臉死相。
前世時候叱吒風雲,最終將斷了司馬雋後路的人,如今已經完了。
——
如孫微所料。
當湓城營的三千兵馬殺到時,尋陽城門大開。
只不過鼓動宮變的人不曾想到,領兵而來的,並非崔泮,而是楊荃。
一場亂事,迅速被平定。
孫微回到王宮,見到餘寬安然無恙,懸起的心才放下來。
“江州大營還在,賊人暫且不敢入王宮作亂。”餘寬向孫微稟道,“城中卻生出了不少亂事。流言四起,好些人說,是王妃作亂,不但殺了長史,還要屠城。百姓驚惶,紛紛逃走,又有暴徒打着打着劫富濟貧的旗號,四處搶掠。王妃若是再遲來些,只怕將尋陽城燒了,他們也做得出來。”
孫微將餘寬安慰一番,又喚來楊荃,讓他拘捕作亂之人,張貼安民告示。
一切安排停當之後,孫微往江州府衙而去。
原先圍堵王宮的百官,都來了此處。
與王宮相較,江州府衙小了許多,從前院到前堂,站滿了人。
軍士們擁着孫微踏入之時,原本鬧哄哄的府衙,一瞬間安靜了許多。
孫微步履從容,看着自動往兩邊分開的人羣,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掠過。
這些人,不少她都見過。
有的是前世見過,有的是年節時,第一次見。
當與她的目光相觸,好些人不由地垂眸,各藏心思。
氣氛着實微妙。
昨日還在罵王妃殺長史的人,今日見得軍士來到,大多都沒了聲響。
倒是還有不服氣的,冷冷看着孫微,目光不善。
孫微走到堂上,在上首坐下。
“昨日,是誰人得了傅長史的遺書?”她緩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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