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腳傷
先前逃跑時,這山路着實崎嶇,她不小心崴了一下。但事情緊急,她顧不得許多,連疼痛也察覺不到。
現在,一切安泰了,腳上終於痛了起來。
她想邁步,只覺腳踩在地上,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幸而司馬雋攙扶,否則幾乎跪倒在地。
“腳傷了?”司馬雋察覺出來,問道。
孫微尷尬地點點頭。
“怕是要請軍士們做個肩輿來……”
“荒山野嶺,哪裏有什麼肩輿。”司馬雋打斷道,說罷,背過身去,彎腰,“上來。”
孫微愣了愣,看着他寬闊的背。
臉上倏而有些熱。
“不必了。”她說,“妾用柺杖也未嘗不可。”
司馬雋轉過來,看着她。
“夫人與我,是什麼關係?”他神色嚴肅地問道。
孫微看着他,猶豫片刻,道:“母子。”
話纔出口,她看到司馬雋臉色,旋即想起上次他對自己說過的話。
“姊弟……”她忙改口道,但馬上又想起了二人的年齡。
“兄妹。”最後,孫微道,“是兄妹。”
司馬雋頷首道:“若論母子,我背夫人,是爲孝;若爲兄妹,我背夫人,是爲悌。於情於理,皆無相悖之處。還請夫人遵守禮法,切莫抗拒。”
倒成了她不遵禮法了。
孫微還想說什麼,司馬雋不由分說地將一根火把塞到她手裏:“拿好,否則我看不清路,夫人便要摔第二次。”
看着他再度背過身去,孫微遲疑了一下,終於伏到那背上。
司馬雋輕鬆地將她負起,往山下而去。
——
夜裏,山上着實涼得很。
山風吹過樹梢,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野獸的聲音,以及夜梟在近處的低鳴。
但孫微又覺得四周安靜得過分。
因爲無論是她還是司馬雋,都沒有說話。
只有司馬雋踏在石階上的腳步聲。
還有他平靜的呼吸聲。
還有她心頭的亂跳聲。
她甚至不敢讓自己太貼着他,以免被他聽到。
臉上的熱氣一絲一絲冒着,被夜風帶走。
孫微深知覺得,再冷一點就好了。
她想起上輩子,與司馬雋的初遇。
那時,她被孫家的親戚欺負,司馬雋拉她上馬。
她坐在前頭,司馬雋的雙臂圈着她,她僵硬地不知所措。
此時的處境,也是一樣。
“世子累麼?”好一會,她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不累。”司馬雋道。
許是貼着,他的聲音不是從耳朵裏傳來的,而是從胸腔裏震響的,帶着別樣的渾厚。
孫微覺得嗓子有點幹,嚥了一下。
她尋了個話題。
“方纔妾聽見城裏生起了煙,世子是否將孔岐交給王治了?”
“正是。”
“世子爲何交給他?”她問,“莫非世子以爲,他得了孔岐,就會放了妾?”
“自是不會。”司馬雋道,“孔岐雖然在王治手上,但功勞未必是他的。”
孫微不解:“怎講?”
“王治要將生擒孔岐的功勞據爲己有,至少得將孔岐押解進京才作數。可是他並不知曉,太子已經在半道上等着他了。孔岐是太子的,他此行,不過替我將孔岐送給太子罷了。”
孫微:“……”
近日出了太多的事,她倒是把太子給忘了。
“如此說來,太子出征了?”
司馬雋道:“我說過,太子輕易不出徵,但凡出征,必須大捷。生擒孔岐配得上太子親征。這一點,就連太后也會樂見其成。”
孫微想了想,覺得確實在理。
畢竟朝廷此番大動干戈討伐孔岐,打的是太子的旗號。而司馬雋還在喪中,不能在明面上做事。所以就算有了生擒孔岐這樣的功勞,也落不到他的頭上。
這麼想着,孫微感到有些辛酸。
若孔岐是司馬雋生擒的,太后默認王治可以搶;可若是算到太子頭上,王治就算搶到了,也得吐出來,這也是太后默認的。
只有司馬雋,什麼也沒得不到。
上輩子,司馬雋揹負諸多猜疑,最終是爲了司馬氏的江山死的;這輩子,他的處境也許好些,卻仍然要做一些辛苦卻討不着好的事。
她還想說些什麼,忽聽不遠處傳來叫喚聲,似是鄧廉的聲音。
而後,一簇火光出現在石階的下方。
“世子,鄧司馬來了!”前方帶路的隨從道。
司馬雋應一聲,加快了腳步。
沒多久,鄧廉等人已經行至跟前。
“夫人受傷了?”鄧廉驚道。
“小傷,並無大礙。”司馬雋道,“向雲抓住了麼?”
“抓住了,已經令人送回臨海,倒是那個叫李陌的幕僚不見蹤影。”說罷,他擦一把臉上的汗,惱道,“天都黑了,四周又荒無人煙,他還能到何處?”
孫微想了想,道:“李先生已經走了。”
司馬雋訝然。
“夫人如何知曉?”
“說來話長,關於這李陌,妾還有許多事要跟世子說。”
“那便回去再說。”司馬雋問鄧廉,“車駕備好了麼?”
“備好了。”鄧廉道,“還是夫人來時坐的。”
司馬雋不多言,揹着孫微一路到了無相寺前。
他將孫微放在馬車上,而後,伸出手,想扶她坐到裏面。
孫微卻收回手去,自己挪了挪,在馬車坐好了。
司馬雋看着她,少頃,道:“路上會顛簸些,夫人忍一忍。”
“無妨。”孫微道。
司馬雋不多言,自上了馬,往臨海城去。
——
不到一個時辰,城樓上照明的火把光,已經能遠遠望見了。
到了城裏,阿茹見到孫微,臉上的焦急之色終於消散。
“王妃受傷了?”她扶孫微下馬車的時候,也發現了她行走不便。
不等孫微答話,司馬雋走過來道:“王妃歪了腳,去取肩輿來。”
旁人忙應下。
一陣忙亂之後,肩輿取來,孫微坐上去。
她看向司馬雋,發現司馬雋也看着她。
“我且去安頓些事務,王妃且歇息。”他說。
孫微頷首:“如此,天色不早,世子也早些歇息。”
司馬雋應一聲,轉身離去。
孫微的住處,就在郡守府裏,宅院和僕婢已經安排好了。
折騰了一整日,孫微水米未進,這時才覺得餓了。安頓一番之後,郎中來了,說是城內治跌打外傷手藝最好的。
“王妃這腳傷不重,用老夫的藥敷兩三日便可痊癒。”他說。
孫微放下心來,讓阿茹賞了郎中,送他離開。
“王妃這腳,是在山上崴的?”阿茹問。
孫微道:“正是。”
“王妃如何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