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書稿

作者:海青拿天鵝
孫微只覺後背一陣冒汗。

  她現在才知曉,原來她每一回偷聽,祖父竟是一清二楚。只有她自己沾沾自得,以爲天衣無縫。

  “原來如此。”孫微極力鎮定,微笑道,“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妾聽聞,嶺南人眉目多有相似之處。想來,是這個緣故。”

  庾逸也笑了笑:“王妃言之有理。王妃身在蒼梧,而孫先生在安寧,兩地雖同屬嶺南,卻相去甚遠,是在下想多了。”

  得了這話,孫微心頭稍鬆。庾逸沒有司馬雋那疑心病,應當不會深究。

  她隨即換了個話題:“妾還有個疑問,想請教公子。”

  “王妃請問。”

  “妾記得,公子在書稿裏盛讚孫先生的文章,贊其文辭優美,仿若深谷幽蘭,清芬自遠。妾閱讀書稿之後,對孫先生的文章亦不由心馳神往,想拜讀一番。只是不知,在何處可得?”

  庾逸笑笑:“這並非難事。在下的書匣中,就有一套孫先生的文集,乃是當年造訪安寧時,孫先生所贈。回頭在下讓人從書匣裏找出來,送去給王妃就是。”

  庾逸竟然有孫彧的文集?

  這倒是教孫微沒想到。

  孫彧的確會整理自己的文章,可他向來不輕易示人。那些文集,最大的用處,大約是作爲孫微姊弟抄書練字的範本。孫彧的文集都是孤本,離世之後,都有她父親保存,斷然不會贈與別人。

  可庾逸既然這麼說了,應當不會有假。

  孫微不由疑竇叢生。

  “當真?”她微笑,“如此,便就有勞公子了。”

  她又與庾逸閒聊了幾句,正要離開之時,卻聽庾逸對隨從吩咐:“去看看世子是否得閒,說我有事求見。”

  孫微定了定。

  說實話,方纔,庾逸說,她與孫彧的孫女長相相似,讓她有些心虛。

  庾逸這裏尚且能敷衍過去,可若傳到司馬雋耳朵裏,恐怕就不好對付了。

  “不知公子爲何事見世子?”孫微問。

  庾逸道:“並無大事。前幾日,世子聽聞了孫先生的事蹟,也頗感興趣,說近來閒暇,也想讀一讀這書稿。今日王妃還了書稿,在下正好給世子送過去。”

  “就這事?”孫微笑道,“妾正好要去尋世子,願意代勞。公子腿腳不便,好生歇息吧。”

  ——

  孫微也不知司馬雋爲何要讀庾逸的書稿。要知道,他的書架上淨是些兵書策論和輿圖,一有閒暇,他就恨不得扎進那沙盤裏,反覆推敲着兵書上的用兵之法。

  他莫不是生了什麼心思,纔對孫彧感興趣?

  孫微讓自己鎮定,萬不可亂了陣腳。

  於司馬雋而言,有疑惑,就大大方方問出來,反而不會顯得心中有鬼。

  而司馬雋的答案可謂平平無奇。

  “這些日子都在船上,着實清閒,我也想讀讀別的書。正巧前幾日聽夫人和伯悠說起這書稿,便也來了興致。過得這幾日,連我也忘了,書卻送來了。”

  孫微看他那無所謂的模樣,心想,果真他不當一回事,不讀纔好。

  她笑道:“原來如此。”

  說罷,她正想將話頭撇開,再暗地裏吩咐侍從將書稿送回去給庾逸,卻聽司馬雋繼續道:“方纔伯悠的侍從說他要來送書,怎麼來的卻是夫人?”

  孫微道:“妾正巧去探望庾公子,看他腿腳不便,索性替他走一趟。”

  “哦?”司馬雋伸手,拿起一冊書稿翻了翻,道,“夫人去探望伯悠了?他今日如何?”

  “公子看起來精神尚可,就是世子不讓他繼續著書,教他頗爲難受。”孫微眼睜睜看着司馬雋將書稿放到她夠不着的地方,道,“妾以爲,這船上着實乏悶,公子又是個病人,總要有事做一做纔好。”

  “著書費神,他該專心養傷。”司馬雋道,“這裏還是荊州地界,明日過了蒲圻縣就是江州地界了。我已經令楊荃在江州和荊州交界之地接應。夫人且在船上再忍耐兩日,等出了荊州,夫人便可下船,也不會覺得乏悶了。”

  孫微心想,自己明明說的是庾逸,他卻把話頭岔到了自己身上。

  她又瞥了那書稿一樣,知道多說反倒要引他多心,只得作罷。

  自從入了荊州地界,司馬雋就格外當心。只是入了夜,總要停船靠岸。

  第二日午後,船在蒲圻城外靠了岸。

  孫微聽聞司馬雋要下船,忙來見他。

  “蒲圻縣令陳望,是父王的故交,早在蒼梧祭拜之時,他就遣使者送來祭禮,與我相約,過蒲圻之時,就到他府上一敘。我等去嶺南多時,荊州情勢如何,陳望最是清楚。向他打聽,可得許多外頭不知道的事。”司馬雋道,“我去去就回,且鄧司馬也安排了人接應,不會有事。”

  孫微沉吟。

  她知道陳望這個人。

  上輩子她當上豫章王妃的時候,此人早已經辭任還鄉。據說在蒲圻縣令任上時,他與桓氏不睦,被桓熠攆走了。不過,跟豫章王這邊的關係卻是不錯,作爲老豫章王的故交,每逢年節,豫章王府的禮單上都會有他的名字。

  這蒲圻雖是荊州地界之內,司馬雋卻敢放心停靠,也是出於這一層。

  再者,這陣子確實鮮有聽聞荊州的消息,只知桓熠病入膏肓,而桓定和桓安在閭丘顏的周旋下,暫且相安無事。

  但孫微知道,這不過是雷雨之前的沉寂。

  若無意外,桓熠的身子應當撐不過今年。司馬雋想打聽的,應當也與桓熠有關。

  “知道了。”孫微道,“妾就留在船上,世子務必當心。”

  ——

  船上的用物,已經消耗不少。如今船得以靠岸,少不得要趕緊下船採買。

  孫微寫了個單子交給鄧廉,讓他派人去置辦。鄧廉看了看,上頭寫的,都是些香料的名字。

  “王妃要做香囊麼?”

  孫微道:“船上無所消遣,正好做些女紅。”

  鄧廉笑了笑,答應下來。

  這香囊,孫微也不過是臨時起意。

  上輩子,她每日在王府裏,無所事事,總會做些女紅。其中,鑽研得最多的就是制香。她收藏了許多的香方,閒來無事就做一些。

  這本事,在那時的建康,可謂聲名在外。

  倒不在於她的香製得多出色,而是她時常拉着一班貴婦人,到豫章王府的棠園裏去品香飲茶,坊間稱之爲香會。其盛名,可與名士們的雅會比肩。

  當然,如今,孫微沒有施展之地。此事,徹底成了她私下的愛好。

  船上着實無聊,她就想起了這消遣來。這兩日,她用錦緞縫了個香囊,只差填入香料了。鄧廉離開之後沒多久,庾逸的隨從來到,手裏捧着一本書。

  孫微問道:“公子可是還在歇息?我讓人做了溫補的羹湯,稍後就送去。”

  “稟王妃,公子方纔下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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