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上）
“roger……”
“maryanne……”
宫日龙和金莉心互望着彼此，喊出对方的英文名。
“金莉心，国内著名的小說家？”
“裴盛炎，裴氏集团继承人，大家都有所隐瞒，所以当作扯平。”
這是五年来，他们第一次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他们相识在五年前的洛杉矶，是她主动靠近的他，留着和苏茉莉一样的长发，有着和苏茉莉相似的模样，渐渐地，他也沒有排斥她的存在，但也仅此而已。
宫日龙深邃的眼眉微微锁紧，他重重吸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的开动了车。
“雅花”陶艺店。
已是黄昏时，這條古街被晕染的静谧无比。苏茉莉做完陶瓷后就坐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发呆，乌黑的长发顺肩而下，在夕阳的光芒裡，像一副美丽的画。比五年前多了许多女人味。
“我們的公主，在想什么呢。”
邹甫绫从陶艺间走出来，脱下围裙朝她走過去。每次看到她安静独处时，就害怕她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我在想妈妈和天鹰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茉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知道她沒在想過去的事，邹甫绫松了一口气：“他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不让你去医院，是因为你有学业，让你来我這，是因为让你跟着多学点陶艺知识。”
“不对……”
她心裡就是觉着有猫腻：“……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不然，天鹰哥肯定会希望我时时刻刻都陪在他身边。”
“呵……”
邹甫绫故意连声冷笑：“……虽然你是天鹰捧在手上的公主，但是时刻陪伴那是他女朋友该做的事。”
“天鹰哥有女朋友了嗎。”
苏茉莉着实激动。
“我想很快就有了吧……”邹甫绫捶了捶酸痛的脖子：“……天鹰也老大不小了，总不可能一辈子守护你，孤独终老吧。”
苏茉莉低下头，也是，天鹰哥总该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她已经习惯身边永远都有他。
从“雅花”出来后，苏茉莉手微紧的拽着粉红色的包包，脸颊红烫的余温刚刚退去。她急冲的脚步慢下来。
“不要這么早对我說谢谢，因为我会保护小姐一辈子……”
“我喜歡小姐……”
“只要小姐幸福，我就幸福，小姐的幸福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
…………
苏茉莉忽然停下了脚步。
十字路口，车如流水，霓虹四起。她的心死死怔住。在心底，她早就明白天鹰哥对自己的照顾，早已超越了如兄妹的情谊。只是她无法确定，自己对他是依赖還是也有作为恋人的喜歡。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
她刚往前走去，一只白色的猫咪冲了過来，蹲在她的脚边。路灯下，猫咪白色的毛很亮，有些胖，但很可爱。
“茉龙……”
苏茉莉蹲下身，抚摸着猫咪，毛柔软而顺滑。虽然胖了，但像极了她的茉龙：“茉龙……”
“茉龙……”
“喵……”
猫咪就是蹲在她身旁不愿走，仿佛是特意来寻找她的般可爱的叫唤。就连声音都這么像茉龙，她眼裡竟然泛起了泪。
五年了，茉龙還好嗎……
“我的猫猫。”
一個小男孩从远处跑過来抱住猫咪，随后男孩的母亲也跟了過来：“小姐，不好意思，這猫猫是我們的。”
“沒事……”
苏茉莉起身笑了笑：“……它很可爱。”
“谢谢你夸奖。”
男孩的母亲說完就带着男孩和猫咪走了。
“就算是茉龙，又如何呢……”
望着路灯下母子的背影，苏茉莉心如针痛：“……曾经的茉莉死了，青龙也死了，一切都变得沒有意义。”
物是人非。
泡沫早已消失。
她闭紧眼，等到绿灯再次亮起，她匆匆的走了過去。
那对母子抱着猫猫走到了附近的公园外，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公园裡走出来。男孩的母亲将猫咪還给了男人。
“窦伯，谢谢你把猫借给我儿子玩。”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服，褪去了曾经的凌冽，变得平易近人，他俯身揉了揉男孩的头：
“下個周末，窦伯伯再把猫猫带给你玩，好嗎。”
“好……”
男孩答应的很爽快。
男孩和母亲一同离开了公园。男人抱着猫咪，边抚摸着它，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感叹岁月如梭：
“茉龙，你是长胖了，不知道你爸爸妈妈现在怎样。”
一想到過去，他心底還是一阵压抑的窒息。
這两天苏茉莉都只来返于学校与“雅花”之间，沒有去過医院。她问過沈怡梅原因，但沈怡梅只是一语带過。越是這样她越是好奇，到底沈怡梅与蓝天鹰对她隐瞒了些什么。
她選擇在一個沒课的下午来了医院。
住院部。
楼下树枝繁茂，苍绿的大树下，一名年轻女子推着轮椅，轮椅上的妇女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年轻女子身着芥末绿长裙，柔美漂亮。她的身旁跟着一名年轻男子，冰冷高挺的身躯，任阳光再烈都无法融化他的冷。
“谢谢你们……”
妇女是《云墨痕》拍摄事故中死者武替吴杰的母亲，在自杀未遂后，在医院這段時間，她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那天你们沒有救我，我想小杰一定会责怪我，为了他，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眼裡含着苦痛的泪。
“阿姨……”
金莉心蹲在妇女身前，握着她的手：“……阿杰在天堂裡，一定希望你能坚强的活下去，我們也会帮你的。”
“你们人真好。”
妇女泛着泪光的反握住金莉心的手。
“所有的后续事情，就像我之前对你承诺過的那样，也希望……”宫日龙往前走了一步，眼瞳裡依旧是冷的：
“……你能……”
“我同意。”
妇女点头。
金莉心笑着望着宫日龙。
“如果你不嫌弃我，我可以经常来看你，陪你聊天，散心。”
金莉心笑起来总是那么美。
“当然不介意。”
妇女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一旁，宫日龙静静地看着金莉心，這样的笑容，仿佛又让他想起那個女孩，单纯的，干净的，如茉莉……
忽然，他心猛然一痛。
阳光热烈。
苏茉莉提着一些蓝天鹰爱吃的水果走在住院部楼下，白色的连衣裙飘逸着，依旧像曾经那個小精灵。忽然，她停下脚步，就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停下，只是有一只身影，淡淡的，高挺的，让她的心脏怔了一刻。
她转头望去。
不远处的一株绿树下，女子推着生病的妇女，男子紧跟在身后，和谐的就如一家人。可是，那挺拔不屈的背影，像极了他，最像的是那专属于他的冰冷，那种冰冷只有体会過的人才能永久不忘。
呼吸越来越紧……
光影如幻觉。她抵住任何一丝關於回忆的痛，转過身大步地朝住院部走去。只是那一瞬间，宫日龙仿佛有着莫名的心灵感应，下意识的转過身，在住院部大门外，他再一次看到那個长发及腰的女子。
是她嗎……
所有的一切消失在绚烂的阳光中。
他渐渐地低下头，极致冰冷的眼裡有痛。
病房裡。
阳光穿過白纱窗帘照进来，落在床上是柔和的。蓝天鹰躺在病床上看报纸，他经過這段時間的调养，身子骨明显好了许多。沈怡梅在整理换洗的衣物，不自觉地說道：
“天鹰，不如我們答应裴氏的條件吧。”
“梅姨……”
蓝天鹰有所惊诧放下报纸：“……为什么你会這样說，难道你希望我接受他们的巨额赔偿，出面作假承担责任嗎。”
“我知道让你去作假很愤怒，但是……”
沈怡梅始终是一個温婉爱好安宁的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况且裴氏是绝对不会退让的，难道我們要跟他们一直耗下去嗎。”
心猛抽紧，蓝天鹰低下眼眉，眉骨深邃冷峻。
“我是怕……”他手指紧紧地抓住被单，心底是无尽的害怕：“……怕小姐会知道宫日龙已经回来了。”
房门外。
苏茉莉提着水果兴高采烈的准备推门而入，只是刚推开门，全身赫然紧怔。多久沒有听到那個名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那個幸福却又让自己百般痛苦的男人……
他回来了嗎……
仿佛，她只有惊在原地听下去的能力，无法挪动。
“我知道你怕茉莉见到宫日龙，但是……”
沈怡梅走到了病床边，她看得出蓝天鹰心底的那种强烈害怕：“……无论我們答不答应裴氏的條件，宫日龙他已经回到這座城市，這座城市就這么大，总有会遇见的时候……”
她温和微笑的握住他的手：“……我相信茉莉，這五年她长大了，我相信她有自己最正确的選擇和处事方式。”
“可是……”
他還是很担心，是自私因为自己的爱，還是无私的为了小姐的幸福，他已经不清楚。
“天鹰哥，不要担心我。”
蓝天鹰的话還沒有說完，苏茉莉走了进来，脚步很缓，面色平静的如水，她将水果放在桌上，然后站在病床前，凝视着蓝天鹰：
“五年了，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個稚嫩无知的小女孩了，我知道哪些人是我该去珍惜的，哪些人不值得我再去想起……”
她坐在床上，抵住心底千刀万剐的痛，眼裡闪着泪：“……尤其是，因为我的幼稚，我的一意孤行，我的倔强，导致我失去了爸爸和弟弟后，我的心早就死了。”
想起爸爸和弟弟，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泪水不止的滑落。沈怡梅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裡，哽咽的說：
“……你還有妈妈……”
“小姐，对不起，隐瞒你是因为我……”
蓝天鹰的话又一次被苏茉莉打断，她握紧他的手：“……我還是你最宠爱，最尊敬的小姐嗎。”
“是，永远都是。”
他毫不犹豫的答。
“那你相信我嗎。”
“信。”
他点头。
她紧紧地望着他：“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茉莉，下课了。”
城区一所高等经济贸易大学，经济学三班裡，已经下课半個小时，教室空的只剩下两三個人。中午的阳光烈烈的照进来。
一個留着齐刘海短发的女子，轻轻地推了推发呆的苏茉莉。苏茉莉才缓過神来，敲了敲头：
“青，都下课這么久了。”
“是的，你一上午的专业课都在发呆。”
女子是颜青，她剪掉了当时的长发，留着干净又可爱刘海短发，像温顺漂亮的小猫。那次一别，沒有想到她与苏茉莉竟考进同一所大学，同一個系同一個班。即使有過不愉快的经历，但依旧让她们重拾了這份难得再见的友谊。
“你想什么呢。”
颜青撮了撮苏茉莉的头。
“沒什么。”
苏茉莉收拾着书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颜青握着她的手說：“……即使你周围所有的人都不让去想，但是我希望你能跟心走。”
“我知道的，谢谢，青儿。”
苏茉莉甜腻的笑。
“不用谢，莉儿。”
這是她们专属的昵称，甜甜腻腻的，但是也是她们的深厚友谊。說完，颜青就先走了。而有一件事，苏茉莉考虑了许久后决定要去做。
裴氏集团。
气派的建筑与恢宏的标志，都是它占据整個商界帝王的象征，仿若一栋不可推动的大山。顶楼的办公室裡，男子正在处理如山的文件，身影依旧冰冷，尽管阳光是那么的烈。
楼下。
苏茉莉下定了决定才来這，她抬头看着這座大厦，心与呼吸同时沉重。咬紧唇，她走了进去，在前台预约了一下，然后秘书将她带到了顶楼外的长廊裡。
长廊裡。
灰色的地毯微微被光照得发亮，苏茉莉站在一株植物旁，她望着窗外的风景，美丽的风景此时在她心裡却无法欣赏，有一种回忆，即使拼命的封存，但在那個人出现时，是任凭任何力量都抵抗不住的，一点一滴的翻滚着。
她紧紧地抓着包，只能靠意志让自己的心缓和下来。
长廊的拐角处。
有一只颀长的身影慢慢地靠近，却又在墙壁边有所停下，片刻后，男子踏着缓慢地脚步走了過去，复古皮鞋亮到刺眼。
安静……
窒息的安静……
落地窗边，白色长裙，纤瘦的身影是久违了的熟悉，一头乌黑的长发，還是那样的干净与淡雅，他不敢走得過于近，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是那冰冷寒冽的气息……
苏茉莉慢慢地转過身。隔着一段距离的对望，即使分别五年，但有些熟悉是只要看一眼，只要用一秒钟的時間就能回来。他，沒有变，依旧同曾经一模一样，一身最贴合他的黑色西服，俊美的，高挺的，冰冷的……
她，在他的眼裡，同样如曾经一样，像淡雅芬芳的茉莉花。
光影在空气裡旋转跳跃着。
他紧紧怔住的双手微微一动，這样的久别重逢，看着她，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摸摸她的秀挺的鼻子，干净的脸蛋，饱满的额头，温热的嘴唇……
“打扰了，裴总裁。”
她的声音冷若冰霜，就如第一次相见。
“……”
他沒有回答，刚准备抬起来的手僵硬的收了回去。看着她冰冷与决绝的眼神，他猛然地记起，他是杀人凶手，背负着一身血债，有什么资格去心灰她的冷，跟着，他的心一层，一层的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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