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9(上)
裴盛炎接完吉西的电话,换了一身西服,就立刻赶去了裴氏,一路面色紧绷。
他从下车到走进大厦,心底的气焰越来越高,虽然在努力压制,但周围的人都還是退避三舍。无人敢和他一同乘坐电梯。
电梯门开后,裴盛炎就迈着大步,一手用力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看到一旁的吉西,眉目紧皱:
“查出发帖的人是谁了嗎?”
阳光从玻璃外投射进来,太猛烈。
吉西摇摇头:“還沒有。”
裴盛炎盯着她,持续压制怒火。
昨晚凌晨,有人匿名发帖,控诉裴氏给第三街居民的拆迁补偿不平等、不合理,并指出裴氏新上任的总裁有黑色势力,不同意拆迁,就对其使用暴力威胁。
帖子是凌晨发出的,但還是有了一定的热度。
網络肆意议论。
尤其是对新上任总裁有黑色势力的流言,讨论度极高。
虽然吉西一早就公关,压下了热度,帖子也沉了下去,但還是对裴氏改建第三街项目有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侯国燕方才也和裴盛炎通了电话,对這件事进行了“质问”。不過,他還是暂时应付了過去,尤裡也帮忙去安抚外公的情绪。
他绝对不能让第三街的改建,出任何問題。
大概過了几分钟,门被叩响。
走进来的是权海,個子极高,今天沒有戴鸭舌帽,脸部骨骼偏瘦,线條明显,眉目冷冽。
“裴总,他是?”
吉西刚问出口,后来想起来了,她在家裡见過這個男人,是裴盛炎和窦霆曾经的手下。
“权海,如果不记得,我再介绍一次自己。”
权海讲话永远都干脆利落。
這么久的相处,再加上和窦霆的关系,裴盛炎认为并不太需要防备吉西,且,他一早就知道吉西用正当手段查不出匿名者,所以立刻命令权海调查。
“裴总,我查到了。”
权海从包裡取出打印好的调查资料。
权海十几岁就跟了自己,做什么都不泥带水,并且完成得非常干净漂亮,所以裴盛炎才一直对他特别关照,当成自己人。
“說。”
他语气還是带着怒的。
权海报告着:“发帖的人是第三街25号三楼的住户王志高,我查過他的個人情况和家庭关系,他常年赌博,经常欠钱,早年妻子和儿子就离开他了。”
他看了一眼资料:“最近一次欠钱是上個月,欠了三十万高利贷,我查過放贷的人,原来是瘸腿张,不過,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裴盛炎和吉西异口同声。
吉西发现自己激动了,默默的低下头。
权海:“其实,按道理来說,王志高的還贷時間還有两天,但是瘸腿张這几天就陆续开始派人恐吓他,我怀疑……”
“有人指使瘸腿张?以及有人和王志高做了交易?”
吉西立刻接话,分析得头头是道。
权海惊诧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
裴盛炎也看着吉西,的确她的脑子转得快。
他先问她:
“上午有重要的事嗎?”
她摇头:
“沒有,今天沒有会议安排。”
很快,裴盛炎命令权海:“和我去找瘸腿张。”
“好。”
权海点头。
他们刚走到门边,吉西跟了過来,小心翼翼的问:“裴总,我可以一起去嗎?”
裴盛炎沒回答,只是看着她。
吉西解释:“今天沒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安排,而且第三街的事很重要,我想一起去解决。”
“那裡,可是乌烟瘴气之地。”
裴盛炎冷漠說去。
“沒关系的。”
吉西很坚决要去。
裴盛炎只犹豫了几秒,然后转身边走边說:“好,走吧。”
吉西并不怕,反而好奇更多。
西城。
瘸子张的窝在這带最混乱的地方。
四处都是小摊贩,拥挤混乱,破旧的居民楼,鱼龙混杂,巷子的地上很脏。這裡租金最便宜,所以人口密集,有些难整治。
因为裡面道路太狭窄,所以,车只能停在了对面相对干净的街道上。
权海走前面,裴盛炎和吉西走在后面。
一阵鱼腥味扑面而来。
吉西還是捂住了鼻子。
“现在回车裡,還来得及。”
裴盛炎好心劝告了吉西一句。
吉西忍了忍,放下手,摇头:“裴总,放心,我可以。”
大概走了十分钟,终于到了巷尾。
“到了,就是這裡。”
权海站在铁栏门外。
可能是刚刚有人出去,铁栏门沒有锁,权海一下子推开了。
汪汪汪——
被铁链拴起来的两條恶犬在吠。
听到狗叫声,几個手下走了出来,看到一行三人,带着方言腔调低吼:“你们几個是谁?”
权海根本不在怕的,继续往前走。
這种场面,裴盛炎根本不放在眼裡。
吉西也异常的淡定。
“我靠,這女的不错啊。”
一名手下一眼就看到了吉西,色气满满的打量着她笔直白皙的双腿,几個大步往前冲,想抓住吉西,但一手被裴盛炎反拽住。
裴盛炎再用力一拽,面色严肃到令人恐惧的地步。
手下听到了手腕清脆的骨头声,他嗷嗷大叫:
“你们是谁啊?借贷的?還是還贷的?”
“瘸子张,在哪?”
裴盛炎微微俯身,紧盯着他,用力问去。
“张哥,在……在……在屋裡。”
下手害怕的說着。
裴盛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他疼得握紧手腕,不敢出声。
吉西第一次亲眼看到,裴盛炎下手沒有轻重之分。
不過,這并不是她第一次身处這样的环境裡,她第一次见裴盛炎,确切的說是宫日龙,是在她和妈妈在澳门,那年她十七岁。
但是,当年在车裡的他,并沒有见過自己,也应该不再记得那件对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的小事,但对她一家而言,是能记一辈子的事。
权海又推开了裡屋的门。
看到外面的场景,裡面的人都不太敢乱动。
“谁啊,谁啊,谁一早给我找事!”
从卧室裡走出来的瘸子张,衣衫不整,屋内站着一個穿着吊带裙的女人,一看就是不正经的“钟点工”。
他一肚子怒火走出来,一瘸一拐:“一群废物,来個人,你们都拦不住,你看老子,不扒了你的……”
他看着眼前這個西装笔挺,身躯高大,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他瞬间气势全无:“我說……是谁一早大驾光临呢?”
他笑起来都变得困难:“原来是我們龙哥啊。”
宫氏、青龙帮、宫日龙已经成为了江湖的标签,就算是解散,永远都有无法撼动的地位。
更何况,他只是一個放贷的人,有些手下,怎么都敌不過這條嗜血的青龙。
“還不赶快给我們龙哥端茶!一帮废物,青龙帮沒听過嗎?”
瘸子张吓得赶紧张罗手下招呼。
手下一听青龙帮,便得知這個男人就是宫日龙,于是都怕了。
“坐就不必了。”
裴盛炎很冷,环顾了一下四周,冷冽一笑,“瘸子张,我记得那时候,你就干放贷,五年過去了,你還是在這個破地方,還是這么点人?”
别人讽刺,瘸子张必定会怒,但青龙,他根本不敢反驳。
突然,裴盛炎在一群手下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男人,那個男人本来還想躲,但很快发着抖跪了下去,颤颤巍巍:
“对……对……不起,龙哥。”
“阿丙?”
权海確認着。
男人渐渐抬起头,“是我,海哥。”
“你现在和瘸子张混?”权海是唾弃的,”你从青龙帮出去后,要么洗白了双手,找份正当工作,要么你就混得更好,你来瘸子张這?”
“欸欸欸……”
被诋毁,瘸子张急了,“海哥,你……這话也不能這么說,我瘸子张這裡怎么了?我工资给他开得,比他在青龙帮高了几千。”
“好歹也算一次成功的跳槽,现在市场多不景气。”
他嘴裡愤懑地嘟囔。
瘸子张突然看向了一旁的吉西,她的身材很好,总是惹来一些不必要的目光。他挑挑眉,摸了摸下巴:
“龙哥,换女人了?”
他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以前那個,沒這么高,年纪也沒這么大,不過這個更不错,這身材……”
他那布满褶皱的眼角,色眯眯一笑,很是令人厌恶。
吉西是生气的,但或许是跟在裴盛炎身边,她并不怕。
她朝瘸子张走了過去,高跟鞋的声音很清脆,在此时也略有气势。瘸子张自然是一直盯着她白皙漂亮的双腿,直到她停了下来。
“我是裴……”
在這种环境裡,吉西突然换了称呼,“我是龙哥的助理,我們来是有事找你的,不要浪费時間。”
权海惊讶的回头。
裴盛炎也有些错愕,沒想過第一次来這种场合的吉西,這么有胆量,心底满意一笑。
瘸子张自然知道青龙是有事前来,突然直起了身,瘸着走了两步,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
“什么事?”
吉西问去:“你认识王志高吧?”
“认识……”瘸子张吐了几口烟,耸肩,“……从我這借了三次钱,每次追债要了老子的命,這不才把几十万還了。”
吉西有些凌厉:“可是,据我們所知,离他還钱最后期限還有两天,但你提前派人去恐吓他。”
瘸子张提高了嗓门:“他回回借,回回拖,這次再给老子拖,怎么办?他再躲起来,老子出去的钱,谁给!”
不過,他眼神飘忽不定,干脆转過身,心底有点虚。
吉西一时沒說话了。
只见,裴盛炎几個大步過去,将瘸子张嘴裡的烟扯出,往地下一扔,用力掐住他的下巴,字字几乎是咬着发力: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說实话……”
他边拍着瘸子张的右腿边凶狠警告:“……不然,现在是瘸子,之后我让你变残废。”
瘸子张害怕的吞咽着口水。
虽然青龙帮早就解散了,可是,混這行的,谁敢轻易碰青龙。
从前不敢,现在一样不敢。
“不……是……龙哥……“瘸子张在抖:“我……我不明白,王志高和你有什么关系?亲戚?”
裴盛炎:“回答我!”
他对着瘸子张的下巴又是用力一掐,他疼得感觉骨头要裂了。他狂点头,迅速交代:“有人多给了我五十万,让我提前催王志高,让我逼死他。”
瘸子张大口喘气。
“是谁给了你钱?”
裴盛炎的盘问并沒结束。
“一個男的……”瘸子张皱着眉,“……龙哥,你也知道的,干我們這行的,怎么会亲自出马,当然随便找個人办事,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裴盛炎奋力甩开手,力气有些大,瘸子张沒站稳,往后腿了几步。不過他终于可以呼吸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收钱這件事,到底和龙哥你有什么关系?”
瘸子张還是很不明白。
裴盛炎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和权海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他带着吉西先走了出去。
他们站在院子裡。
但屋内却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权海在瘸子张的耳边說了一句:“你收了五十万,但让龙哥差点损失了几十個亿,這笔账怎么算?”
這就是给瘸子张的答案。
接着,权海朝瘸子张狠狠的踢了几脚。
瘸子张躺在地上痛得在叫。
旁边站满了手下,但是无人敢动。
院子裡。
吉西当然明白屋内在做什么。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冷漠自若的裴盛炎。的确,這和在公司裡的他,完全不同。
這裡的环境是晦暗、冷血甚至沒有人性的。
而他在這种环境裡,散发的冷意更强烈。
“刚刚,你胆子很大。”
裴盛炎微微侧头,提起笑容,并不明朗。
吉西依旧是助理的模样:
“我是裴总的助理,刚刚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裴盛炎又是冷冷一笑,但沒再說话了。
他们等到权海出来后,才一起往外走。
上了车后,权海从内后视镜裡看着裴盛炎,问去:
“阿丙,怎么办?”
裴盛炎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眼裡沒有任何旧情,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說出了几個字:
“人各有命。”
权海明白了,沒再說,开着车离开了混乱的街区。
车裡。
吉西一直在想這件事,问道:“可是,到底是谁给了瘸子张五十万?谁替王志高還了钱?谁和我們裴氏有仇呢?”
裴盛炎沒有回答她,因为他心底有了两個答案。
他只是吩咐了吉西:
“吉西,你马上去报警,然后联系裴氏的律师,再让法务部草拟一份律师函发到網上,說我們会和警方一起找出造谣者,务必将造谣者绳之以法。”
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很狠:
“让热度升到前五。”
“好。”
吉西永远是惟命是从的助理。
裴盛炎做事从不向任何人透露计划,只要按照他的计划执行即可。首先,他讨厌被反驳,其次,他总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再吩咐权海:
“王志高躲不過今晚,你务必找到他。”
“是。”
权海用力点头。
而后,他又吩咐了一句:
“你送吉西回公司,把我放在柳庆路的路口。”
“啊?”
权海惊了一下,然后沒多问,点点头,“好。”
“好。”
虽然好奇,吉西自然也沒過问。
权海把裴盛炎在路口放下了,他走进了一栋公寓裡。
這個地方,他有段時間沒来了。
当然他不是怀念,而是愤怒。
到了熟悉的楼层。
裴盛炎走了出去,安静的楼道裡,只有他皮鞋响亮的声音。他在右边的住户前停下,按响了门铃。
门過了一会才开。
金莉心穿着性感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不過還是挺美的,只是从前眼神柔和,现在全是强势。
“好久不见。”
她這种笑像带着毒。
她自然拉开了门,裴盛炎走了进去。
他站在茶几边,看着有些凌乱的客厅,衣物散了一地,明白她昨晚在這裡做了什么。
忽然,一個外国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光着身体,身材健硕,他旁若无人的穿着衣服,时不时对金莉心笑了几下,穿好衣服后,他就出了门。
金莉心点了根烟,解释,“酒吧认识的。”
這样的她,裴盛炎是非常陌的,不過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私生活,他是来要结果的。
他盯着她:
“王志高,认识嗎?”
“不认识。”
金莉心一口否定。
“第三街的帖子,是你找人做的嗎?”
裴盛炎继续毫无感情的质问。
金莉心对着阳光深吸一口气,有些烦:“好久沒见,你一上来,就是质问我,我在你眼裡就是只干坏事的嗎?”
裴盛炎沒应答。
她皱着眉朝他靠近:“就算我接近你的目的不纯,但是,在美国那五年,我有做過一件害你的事嗎?为你排忧解难的那几年,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她越說越愤懑,“你可真行啊,我万万沒有想過,你和尤裡有一腿,在美国美其名曰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其实……”
她很冷的一笑:“……早就睡過了吧?”
裴盛炎怒目紧盯她,不過并不想理会這种无聊的問題。
金莉心转過身,摊摊手,烟還夹在手中,“要是早知道,你是這种人渣,我也不必派人去景德镇骚扰苏茉莉,我想,她比我更可怜。”
“你真的不认识王志高?”
裴盛炎心裡只有這件事,其他事他一律不在乎。
這是他再次的质问。
金莉心将烟扔在了烟灰缸裡,很淡定的說:“第三街的事,早上我略知一二了,但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她见他并不相信,更加肯定的說了一遍:
“我說不是我,就不是我,你要不信,我也沒办法。”
裴盛炎眉目动了动,他沒再逼问。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当他刚刚打开门时,她冲他說一句:
“還可真是,谁碰你谁倒霉。”
金莉心很会找裴盛炎的致命点,当然,她就是故意的。
裴盛炎眉目似乎是要裂开般的怒,這句话的确死死的踩到了他的底线,但是,他沒有說任何话,只是停住了片刻,然后走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時間很快過去。
到了晚上九点。
权海认为王志高一定会回第三街,所以他在楼下等候多时,不過,還未见到身影,他也一直和裴盛炎汇报着。
猛京阁。
从雅花回来的苏茉莉,画了一天的稿,有些疲惫了。她刚走到家门口,却忽然被一個男人拉到了巷口的墙角边。
“你是谁?”
苏茉莉吓得声音有些大。
男人下意识的捂住了她的嘴,戴着帽子,害怕的左看右看,确定沒人后,才微微把帽子抬高了一些。
“高叔?”
苏茉莉一眼就认出来了。
躲藏了一天的王志高,本以为只是拿钱帮人做件事,也信了对方說的,力保他不会有問題,但沒想到自己却成了“被通缉的造谣者”。
他這一天了,根本找不到联系自己的人,对方留下的电话已经永久关机。
他也感觉,這次裴氏动了真格。
“高叔,你怎么了?”
都是街坊邻居,苏茉莉還是很关心的。
“茉莉……”王志高又急又害怕,就差哭出来了,“……茉莉,高叔我……”
他久久无法把话讲完。
苏茉莉拍了拍他,“高叔,你别急,你到底怎么了?”
王志高双手紧紧地的按在她的双肩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高叔,做了一件事,可能要坐牢了,只能你帮我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