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隻手萬夫雄
皇上說是御駕親征,但黎慎禮以前從未上過沙場,他自然是不會像太/祖當年打天下那般親自領兵征戰的。
此次出征,他的作用除了爲將士們提供激勵之外,還有就是以皇帝的身份帶走了京城中的不少精兵良將,使得此處的戰力大大增強。
平明關乃是一道易守難攻的險關,此時前方雖然已經被西戎攻下,但平明關之後的城池並未受到戰火的侵襲,因此黎慎禮才選擇了這樣一片地方駐紮。
他滿是雄心壯志,可是到達了平明關之後,黎慎禮才恍然感到,自己似乎把一切都想的太過樂觀了。
這裏雖然暫時沒有遇上戰亂,但西戎在前方連下幾城,百姓們已經失去了對於朝廷的信任,紛紛趁着敵軍沒來的時候向東逃離。
故城中雖然建築無恙,但莊稼枯死,十室九空,街上不見集市,行人寥寥,透出一股頹喪蒼涼之感。
黎慎禮幾乎難以相信,這就是他的江山嗎?
“陛下,眼下人心惶惶,若是強行讓百姓們留在此地,反而容易生亂。好在陛下御駕親征,此地兵力與糧草充足,也並不需要平民作爲戰力,請您准許百姓們先行轉移吧!”
平明關乃是一處重要關隘,此地駐守的幾名老將對朝廷忠心耿耿,都是作戰經驗極爲豐富之人,方纔說話的人便是大帥鞏呈。黎慎禮不諳兵事,這一回也多虧有他協助。
如果說黎慎禮的壞處是耳根子軟,容易被人哄騙挑唆,那麼他的好處就是不會剛愎自用,自知不擅長的事,便很是聽得進去他人的意見。
聽了鞏呈的話,他便點了點頭道:“鞏將軍常年駐守此地,自是比朕經驗豐富,便按你說的去辦即可。”
鞏呈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他覺得若是天下太平,陛下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守成之君,但如今這樣的局勢,卻是需要一位有血性和魄力的君王才能應付,黎慎禮就不那麼合適了。
但事已至此,他身爲一名臣子卻又能如何呢?也只好竭盡全力守住此關,保護聖駕了。
最起碼黎慎禮不拖後腿,在這裏也確實鼓舞了將士們,而且他的到來帶來了精良的禁軍與充足的糧草,也不失爲一樁好事。
鞏呈拱手拜倒,朗聲說道:“多謝陛下信任!臣定不負陛下所託!”
他也是個直率的脾氣,說完之後便急忙去處理軍務了,果然不再請示黎慎禮的意思。
畢竟如今西戎的軍隊隨時都有可能會來,城中處處需要佈置防守,鞏呈也實在繁忙的很。
他走之後,黎慎禮又四下巡視了一番,看到處處荒涼,心裏頗不是滋味,也就不想在外面轉了。
他的心中甚至萌生出立刻掉頭折返的念頭。
這時,迎面一隊士兵匆匆而來,打頭的卻是跟黎慎禮一起從京城來到平明關的胡臻。
與黎慎禮不同,胡臻經驗豐富,又對西戎十分了解,黎慎禮御駕親征,點了他隨行伴駕,他到達平明關之後便與此地的將領們一起商議作戰對策去了,十分繁忙。
此時看見黎慎禮,胡臻帶着士兵們行禮,面上露出詫異之色,說道:“陛下怎麼在此處?城中已經爲您準備好了休息的地方,臣護送陛下前去吧。”
黎慎禮點了點頭,說道:“也好。”
前往住處的路上,他卻對着胡臻嘆道:“朕聽了你的諫言,御駕親征來此,此時見到這平明關的種種景象,卻不知此舉是對是錯了。”
他當初也是因爲應翩翩的事情受到了刺激,一時意氣做出了這樣的決斷,到了這裏卻忍不住想,自己來了除了讓京城空虛,一國之君身處險地以外,到底還能有什麼意義。
恐怕在很多人眼裏,這種行爲都不過是添亂罷了。
當時就是覺得,他是皇上,只要親自出戰,必然士氣如虹,精銳盡出,給西戎一場迎頭痛擊。
如今看一看這些真實的場景,方覺那時的想法實在是天真愚蠢極了,打仗又怎麼是那樣簡單的事情?
可是既然不簡單,爲什麼別人就能呢?
黎慎禮當初身爲皇子的時候,爲了活命,什麼侮辱冷遇都能夠忍受,原本應該是最沉得住氣的一個人,沒想到當了皇上,反而莽撞起來,以至於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後悔都沒地方說去。
這樣的話是不好跟臣子傾訴的,胡臻卻彷彿看出來了黎慎禮的心思,說道:“陛下此來,軍心立定,百姓歸家,此處軍士無不感念君恩。”
胡臻言簡意賅,這一句話,頓時把黎慎禮的心給定了下來。
其實他來到這裏無非是爲了兩件事——打敗西戎,樹立威信。
會感到痛苦的原因也在於,黎慎禮發現自己來到之後,好像並沒有奇蹟一般起到預期的效果,爛攤子還是爛攤子,不能一夜變得繁華昌盛,欣欣向榮。
可是胡臻的話告訴他,他來是有用的,雖然可能一時沒有見到明顯效果,但無論是軍人還是百姓都體會到了皇上的心意,並且對打敗西戎的信心大漲,黎慎禮自然欣慰。
他卻沒想明白,治理一國與獨善其身,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若是他統領一個國家,還是如之前一樣,事事都從自身利益出發,自然要處處生亂。
黎慎禮終究在平明關留了下來。
期間,果然等到了西戎幾次對此地進行攻擊,士兵們拼死守關,竟然當真接連幾次將敵軍打敗。
黎慎禮起初在城頭督戰,後來也親自身披盔甲,騎着戰馬下場殺敵,領着手下的將士們守住了平明關。
本來一開始擔心皇上來到這裏會拖後腿的將士們都紛紛鬆了一口氣,心裏踏實很多,果然也對這位新君的印象大爲改觀。
黎慎禮卻也並沒有顯露出多少得意之色,他由於自小的經歷,本來就是個處處小心,謹慎有餘之人,生性便畏懼未知和沒有把握之事。
當時的意氣消散乾淨,黎慎禮不免每日暗暗期盼西戎嚐到苦頭之後退兵和談,將此事了結之後,他便可以回京城去,以後再也不做這等冒險之舉了。
可惜事與願違。
這一日西戎軍夜襲,由於天黑之下戰局不好把握,平明關的幾位守將請黎慎禮留在城中,不要外出冒險,隨即率軍出去迎戰。
雖然是半夜三更,但這種時候誰也不可能還有睡意,黎慎禮上城牆觀察了一會戰況,只見廝殺越發激烈,戰場擴大,兩邊的軍隊越殺越遠,逐漸在黑暗中便看不到了。
“陛下,這裏風大,容易着涼,您還是到下面去等消息吧。”
伺候他的太監溫全將一件斗篷給黎慎禮披上,勸說道:“各位將軍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將,這些日子已經大大煞了西戎的威風,一定不會……”
他的話還麼有說完,黎慎禮忽然擡起手來,示意溫全住口。
溫全一頓,而後便隱約聽見遙遠的夜色中似乎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戰鼓聲響。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隨着這一聲接連一聲的鼓點敲擊,黎慎禮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起來。
他忽地一把將溫全推開,翻身上馬,向着城門處疾馳而去,甚至連那件尚未披好的披風都落在了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
黎慎禮看到的,是一騎快馬從城角的側面匆匆疾馳而入,馬上之人看見他後,幾乎是一下子從馬背上滾了下來,跪地道:
“陛下,前方急報!敵軍入關了!”
黎慎禮心頭巨震,一把將他抓住,厲聲喝問道:“怎會如此?!”
“亥時敵軍突襲,幾位將軍奮力抵抗,本已佔了上風,但不知爲何,又有一支西戎軍隊從東南方向襲來,直奔城門!援兵回撤不及,眼下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黎慎禮鬆開他,什麼也顧不得多說,匆匆衝上城門,俯身向下一看,就見到黑壓壓的敵軍從遠及近,壓城而至,軍中還帶着雲梯木樁等物,顯然準備已久。
這種形勢之下,黎慎禮的到來也很難說清是好是壞了。
這些人會繞過前方大軍,將目標集中到城門上,多半正是因爲黎慎禮的聖駕在此處,但也因爲他在這裏,留守的禁軍頗多,不至於城中空虛,無兵可用。
一場惡戰開始。
震天的喊殺聲中,無數敵軍奮力攻城,城頭上的士兵們揮舞着手中的兵器阻攔,人命如同草芥,滿目盡是鮮血。
無數人從高牆上跌落下去,有漢人,也有西戎人,雙方的屍體摔成一團團模糊的血肉,糅雜在一起,再也難分彼此。
黎慎禮之前雖然也上過戰場,但往往都是戰況不甚緊急的時候,他纔會出去“撫慰軍心”,如今這樣的場面卻是第一次見到。
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當初應翩翩說過的“人間煉獄”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意識到,對方能夠一步步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需要多大的勇氣和魄力。
黎慎禮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應翩翩,他對這個人惜才,喜愛,但也提防,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有些畏懼。
直到此時,他才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懂了那個人,可是已經不是去想這些的時候了。
“陛下!陛下!”
黎慎禮一開始站在城頭上鼓舞士氣,自己也動手殺了一些敵軍,可是情況太危險,他很快就被護着下了城牆,正是焦灼恐懼的時候,便看見又有兩支軍隊趕來。
黎慎禮一見之下不由大喜:“胡愛卿,趙統帥,你們回來了!”
可惜他高興的有些太早了,胡臻和另外一位姓趙的統帥都沒帶多少人,而且兩人看上去都灰頭土臉,十分狼狽,顯然他們那邊的戰況也不怎麼樣。
“得知敵軍竟然前來攻城,我們才急忙趕了回來保護聖駕!但前方戰況緊急,也離不得人。”
胡臻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氣喘,道:“陛下,城門怕是守不住了,請您隨我等出城吧!”
黎慎禮心中一震。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棄城而逃嗎?就在不久之前,他纔剛剛處置了玩忽職守的雍州知州,若是身爲一國之君,在關鍵時刻他也置百姓於不顧,自己逃生而去,日後又該如何統治這個國家?
可是如果不走,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黎慎禮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胡臻便已經替他做出了決定,吩咐他帶來的禁軍:“你們速速保護陛下出城!”
得到命令的禁軍們應了聲“是”,幾乎是半架着攙扶起黎慎禮,便一路向着側門跑去。
而在他們身後城門的方向,驟然傳來一聲什麼東西倒塌下來的轟天巨響。
黎慎禮舌頭髮硬,雙腿發僵,一邊被衆人簇擁着跌跌撞撞地逃跑,一邊忍不住回過頭去,只見無數百姓們驚呼着四散逃竄,城門處煙塵滾滾,火光熊熊。
而胡臻身上的披風在那火光中一揚,便隨着奔馳的快馬完全沒入到猙獰獸口似的城門中了。
黎慎禮的眼中猛然涌上了一股淚意,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敢稍有停留。
到了側門處,已經有不少駿馬拴在那裏,馬上還準備了弓箭,黎慎禮身邊那些禁軍們將他扶上馬背,簇擁着他順小路逃出了這座被敵軍攻破的城池。
無數的百姓和士兵們喊叫、哭泣和奔逃,廝殺聲忽遠忽近,但這慘烈的一切又被夜色裹在其中,影影綽綽的,像是一場噩夢。
在這種情況下,實在已經很難仔細去思考什麼了,彷彿一切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地去逃命。
黎慎禮緊緊地咬着牙,揚鞭催馬,努力讓自己的心定下來,逐漸開始打量周圍的路況,覺得十分陌生。
他勒住馬。
四下將他簇擁在中間的禁軍們見狀,紛紛停下來探問情況:“陛下,怎麼了?”
“這不是官道。”
黎慎禮說道:“眼下敵軍尚未追出城來,沒有必要抄小路而行,容易迷路,更加易遇兇險,咱們轉到官道上走。”
他說完之後,身邊的那些禁軍們互相看看,卻誰也沒有挪動腳步。
黎慎禮心覺不對,厲聲問道:“爲何不聽朕的命令?!”
禁軍們沒有回答他,就在此時,卻聽見一個聲音笑着說道:“誰說敵軍尚未追出城來?我們這不是來了嗎?”
黎慎禮心頭劇震,駭然擡首。
只見前方的叢林之中,竟然赫然闖出了一隊人馬,攔在前方,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些人高鼻深目,身材精壯,爲首一名將領手持彎刀,正是西戎人的模樣。
“你們——”
“嘖嘖,原來這就是中原的皇上,看上去好生沒用!臨陣脫逃,一敗塗地,你和你手下的將領比起來實在是差遠了,到底是憑什麼登上皇位的?“
那名將令帶着譏刺衝黎慎禮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的彎刀一揚,喝道:“將人帶走!”
這些蠻子憑什麼站在他的疆土上,殘害着他的子民,搶掠着他的物產,竟然還敢如此得意洋洋,冷嘲熱諷?簡直是無恥到了極點!
黎慎禮氣得幾乎渾身發抖,厲聲喝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朕絕對不會成爲你們的階下之囚!”
“那可就由不得皇帝陛下了。”
那人笑容不變,將彎刀輕輕一揚,喝道:“帶走!”
隨着他的下令,黎慎禮駭然發現,自己身邊所謂的侍衛竟然沒一個人出手抵抗,任由那些兇悍的西戎人朝他撲來。
黎慎禮揮劍便刺,可是他一個人,又如何敵得過這麼多敵軍的包圍?很快就被人硬生生抓住肩膀,從馬背上拖下來,一時摔的渾身劇痛,動彈不得。
“陛下你自己都是個拋棄百姓的逃兵,其他人也沒有必要爲了保護你白白喪命吧?”
西戎將領到了這種情形之下還不忘嘲諷,然後命令手下道:“將他捆起來帶走!”
而此時,穆國的大部分兵將們甚至還不知道他們的皇上已經成爲了俘虜。
其實眼下的戰況也並無黎慎禮想象的那樣緊急,衝進城中的那一隊西戎軍總數不過千餘人,只是勇往直前,悍不畏死,讓人誤以爲西戎大軍來襲。
前面的先鋒被殺,後面的人立刻頂上繼續攻城,黑夜中便讓人以爲有萬千大軍涌來一般。
實際上城門一破,敵軍立刻後繼無力,僅有寥寥數人入城,很快便被消滅殆盡。
這時,從京城跟着黎慎禮一起來到平明關的侍衛統領穆廣漢才顧得上四處搜尋黎慎禮的下落。
“看見陛下了嗎?”
他四處詢問着,焦急道:“我方纔一直在與西戎軍作戰,還以爲陛下一直在行館中,那裏最是安全不過,可這時人卻不見了,連在御前伺候的溫公公都找不見了影子!”
他所說的行館不是黎慎禮平常居住之地,而是在城中專門修建的祕所,爲的就是萬一敵軍突然襲來,皇上來不及離開,就可以在裏面躲藏,周圍更是有重兵把守,因此穆廣漢纔會放心前去殺敵。
他卻不知道,是黎慎禮自己放心不下,想要外出查看戰況,沒想到卻看到了城破的場景,倉皇而逃,卻就此把自己送入虎口。
穆廣漢惶急不已,卻又不敢大肆聲張,只能暗中尋找,正是焦灼萬分之際,偏偏原本在前線作戰的鞏呈匆匆趕了回來。
對方見到他就問道:“穆統領,陛下何在?!”
你來問我,我也想知道!穆廣漢有苦說不出,只能道:“何事?”
鞏呈說道:“前方戰事緊急,西戎軍突然偷襲我軍側翼,需要支援!城中可還能調兵出來?”
一頭是不知所蹤的皇上,一頭是十萬火急的軍情,穆廣漢的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來,直到對方又有些奇怪地喊了他一聲,他纔回過神來。
“穆統領,前面的將士們還在等着我呢!”
穆廣漢一咬牙,說道:“還有一些從京城帶來的禁軍,你調走吧,恕我還要找……保護陛下,不能同往。”
鞏呈不明就裏,只知道那禁軍原本是從京城帶來的天子護衛,穆廣漢願意讓自己調走,是扛了責任的,十分感激地衝他一抱拳,帶了兵就要離去。
穆廣漢看見他策馬轉身,身上的披風在風中揚起一道刺目的火紅弧度,心中微微一動,從方纔的煩惱裏生出了無限的悲愴來。
他不禁高聲道:“鞏將軍,保重!”
鞏呈一怔,回頭衝他微微頷首,只說了八個字:“馬革裹屍,死得其所。”
說完之後,他便策馬而去,唯餘一陣在風中飄揚的蒼涼歌聲:
“不見南師久,漫說北羣空。當場隻手,畢竟還我萬夫雄……萬里腥羶如許,千古英靈安在,磅礴幾時通?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鞏呈是農戶出身,從小兵做起,一路憑藉戰功成爲了如今赫赫有名的將領,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應徵入伍,想要上陣殺敵時的心情。
當時滿腔少年意氣,立下宏願,一心想要奮勇衝殺,保家衛國,而僥倖在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中留下性命,直至今朝。
這一生,言行如一,不負所願,已經夠了。
今日不管輸贏,也只有迎戰殺敵,至死方休!
只是敵人彷彿鋪天蓋地,無論如何都殺之不盡,他帶着借調來的兵奮勇殺敵,卻彷彿怎麼殺都不見敵人的數量減少。
唯有全身的感覺逐漸麻木,彷彿沒有疼痛,也沒有疲憊,只是一次次將沉重的手臂勉力揮起,斬殺,再落下,繼續重複下一次的動作。
身邊一批批的戰友們相繼倒下,在這樣的狀況之下,無論多麼驍勇的將士都會心生絕望,而這種絕望之中,又難免會對自己目前所堅持的努力產生懷疑。
皇上表面上說是御駕親征,來到這裏卻不過是做一做樣子,既沒有英明決策,也無與西戎拼死一戰的勇氣和決心,每日愁眉不展,惶惶不安,現在甚至連影子都尋不見了。
連他都不信任自己的戰士,自己的國力,其他人又怎麼能夠相信他們會取得勝利呢?
既然不能贏,又爲什麼要在這裏拋擲自己的大好性命!
我們所保衛的,到底是怎樣的君王,怎樣的國家?
——不,不能這樣想!
鞏呈恍然驚覺,連忙極力壓制住自己目前不應該出現的念頭,眼下他們已經來到了戰場上,即便是想了這些也根本就沒有退路了,自己作爲主帥,是所以將士們的主心骨,更加沒有軟弱猶豫的資格。
就算是枉死又能怎麼辦?誰讓這就是他的職責所在,他不可能丟棄。
所以,繼續殺下去吧,殺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聽見了一陣號角聲由遠極近地傳來,剎那間壓過了耳畔一切廝殺的嘈雜,令人精神一振。
——這是,援軍到來的信號。
可是此時此刻,哪裏還能調來援軍?
鞏呈霍然擡頭。
夜色中,但見一隊人馬勢如破竹般疾馳而來,雖然人數不算太多,但兵士卻精良無比,一路在敵軍中肆意穿行,所到之處令對方的陣型一一潰散,竟是半分阻擋不得。
緊接着,一劍光寒,在鞏呈面前亮起,挑開了敵方向他斬來的彎刀,來人道:“鞏將軍辛苦了,你裹一裹傷,這裏交給我吧!”
鞏呈一時愕然,動了動脣,喃喃道:“應大人?”
應翩翩笑道:“是我,你沒做夢!”
他說話之間,手上不停,手腕一壓一旋,劍刃與對方的刀鋒擦出耀目火花,將鞏呈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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