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十日
薩爾貢阿卡胡拉,森蚺部落勢力範圍,大瀑布地區。
聯合部落的營地就在不遠處,戰爭的痕跡通常要存在很久,遠遠就能看見那片只剩焦土的雨林,大火雖然已經被熄滅,不過還是很好辨認。
大雨滂沱,道路再度變得泥濘不堪,阿卡胡拉根本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這讓李澄走的很是艱難,當跋涉回到部落時,已經是早上了,沒有朝陽迎接他們——它被陰雲密佈的天空團團遮蓋。
像極了李澄此時的心情,一樣的糟糕。
身後揹着氣若游絲的特米米,艾絲黛爾跟在身後盡力幫着忙,李澄捏碎了不知道多少光球,剷除着沿途擋路的一些源石蟲,來避免讓嘉維爾小姐還是太過生猛的把源石蟲的殘骸糊他一臉。
嘉維爾的出現,再度振奮了人心,遠遠就能聽到歡呼的聲音。
然而他進到部落聽到的第一句話又是噩耗,李澄都有點麻木,從穿越到現在就沒有過什麼好消息。
“嘉維爾,森蚺部落的族長病倒了…”
“薩娜族長?”嘉維爾不可置信的道,她出發前那位精神的女族長可還好好的。
“你確定嗎?”李澄也止不住的詫異起來,他也有些擔心,之前說好的事情會不會因爲這位族長的病倒而煙消雲散?
面前的戰士仍舊這麼說道,能看得出來他也很悲傷,甚至沒有心情去和別人打架。李澄這才發覺心裏那股異樣在哪裏。
部落裏面靜悄悄的——對精力旺盛的迪亞卡烏人來說,這就都算得上是辦喪事級別的事情了…
聽他們說,森蚺部落的這位薩娜女族長是爲數不多出去過的人。也是資歷最久的族長…曾經大酋長的有力候選人,不過意外的似乎不是很年長。
“我們決定先把大酋長的選舉推遲一陣子…這段時間實在是太混亂了。”幾個族人悻悻道,看得出,他們都很難受。
李澄忍不住問道:“族長怎麼了?”
明明之前她的身體看起來還很健康。
“她有石頭病…”阿達克利斯聞言張了張嘴,吐出一個簡短的詞,面容緊皺在一起,痛苦的閉緊眼睛就不說什麼了。
李澄點了點頭,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又是礦石病,真是這片土地的傳統藝能——有夠狗屎的。
嘉維爾把李澄背上的特米米扶了下來,交給了族人:“先照顧好她!我去看看薩娜族長。”
雖然對森蚺部落說不上親近,但是就算是看在祖瑪瑪的面子上,嘉維爾也肯定要去幫忙。
艾絲黛爾也連忙跟了過去,李澄心知自己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矗立在原地有些惆悵,抹了抹自己滿臉的雨水。
嘩啦啦…呼啦啦,狂風驟雨總是這麼頻繁,澆築在地面上形成水窪,幾個族人給李澄遞來了遮雨的,類似雨傘的植物。
“謝謝。”李澄感激道。
注視着嘉維爾和艾絲黛爾急匆匆的身影奔向營帳內,逐漸消失在雨幕中,李澄猶豫片刻,拉過那個戰士開口問道:“史爾特爾呢?”
“就是那個紅髮薩卡茲。”擔心他沒聽過,李澄補充道。
“是那個很厲害的外人吧,我們都聽說過。”這族人憨厚的迴應道。
阿達克利斯指了指另一邊:“她和祖瑪瑪待在一起,一羣大巫應該也在那邊。”
李澄聞言心裏就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自己這麼長時間都沒看到她,無法不去確認一下她的情況。李澄全力奔向那邊的營帳,中途差點撞到人。要不是迪亞卡烏人現在沒心思打架,早就釀成衝突了。
“有人嗎?”
急匆匆的站在門口,渾身沾滿雨水,一頭衝進大帳,祖瑪瑪正好坐在牀邊,愣愣的看向他。
帳篷裏的柴火燒的還算旺盛,把潮溼和寒冷擋在了外面,李澄大步走了過去,凝重的看向躺在牀上的史爾特爾。
“哦,你回來了?”
祖瑪瑪有些疲倦,算是打了聲招呼,無精打采的望着燭火,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天沒睡,李澄默默猜測着。
“她已經昏迷了有一陣子了。”祖瑪瑪黯然神傷,有些低迷。
李澄沒有太多醫學上的概念,總之都昏迷了,肯定不輕鬆就是了。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真的看到她這副樣子還是心如刀絞。
不敢想象那個面冷心熱的史爾特爾就這麼靜靜的倒在這兒,那個喜歡喫冰淇淋,威風凜凜手握魔劍的薩卡茲會這麼無助,現在的她虛弱的甚至給人一碰就碎的錯覺。
就在前幾天,她還跟他睡在同一根枕木上,能和她開着各種奇怪的玩笑。
早上醒來還能看到她喫巧克力棒的可愛樣子,她能試圖安慰自己卻又有說不出口的糾結。她能用火圈拉着自己,還不嫌麻煩的給自己調溫,能在他瀕臨崩潰時抱着她,感受獨屬於她的溫度。
儘管來這個世界只有短短十天,要是沒有遇到史爾特爾帶給自己堅持下去的希望,自己可能第一天就會暴死荒野吧?
現在都沒了…只剩下這一個微弱的史爾特爾,這僅剩的燭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熄滅,就像遊戲中的一樣…只不過這次不會有“再部署”這個概念了,逝去即是永遠…
呼吸輕的過分,面色已經由紅潤轉變成了慘淡的潮白,幾乎就是一種假死狀態,隨時能嚥氣,讓他聯想出很多不好的事情。
李澄心亂如麻,無名的傷感直往上竄,近乎泣不成聲,顫顫問道:“有沒有給她治療?”
祖瑪瑪聞言擡了擡頭,眼中閃過苦澀,咬了咬脣,解釋道:“怎麼治?全身上下一丁點兒外傷都沒有,除了臉頰是髒兮兮的根本毫髮無損。”
“沒有不正常的器官…沒有異常的現象,甚至連治療法術都起不到作用。”
“所有大巫的診斷了一整天,得出的都是一個結論,她根本不需要治療。”
這句話狠狠叩擊在心頭,讓他疼的不行,李澄不可置信的看着祖瑪瑪,指着史爾特爾朝她吼道:“神他娘不需要治療!你告訴我這叫不需要治療?”
“是不是得到人埋了才需要啊?”
李澄頭疼欲裂,難不成這黃昏真的是氪命技能不成…那、那這樣的話…
生氣的重重踢翻了對面的桌子,上面的某種茶水灑了一地,李澄暴躁的表現讓祖瑪瑪沉寂下來,眼神默默飄開。
“唉…祖瑪瑪辛苦你了,抱歉我失態了。”李澄捂了捂額頭,顯得憔悴。
“能讓我和她呆一會兒嗎?”
祖瑪瑪微微頷首,沒有說什麼。
她只是起身幫史爾特爾掖了掖被角,便輕聲走了出去。
啪,啪嗞!有點點火星的聲音,李澄無精打采的擡了擡頭。
史爾特爾的那把烈焰魔劍還在她身邊不停的旋繞,這抹盤旋的紅色讓李澄看的扎眼萬分,恨不得直接上去把它給撅了。
“呵,就是你搞的鬼吧?”李澄也不知道這把劍是什麼東西,但或許它是有意識的…他試着和它溝通,儘管看起來和一把劍說話真的很傻。
魔劍萊萬汀還是自顧自的飄着,李澄怒從心生,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一個頓步衝上前,直接就握住了那把蘊含烈焰的魔劍。
入骨的高溫幾乎是在從裏面熔化他的手臂,巨大的痛楚迫使他鬆手。
砰!
像是在警告,魔劍爆出一圈火紅色的氣團,把李澄狠震飛了出去,反應過來的時候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已經是焦糊一片了。
掙扎的站起身,他嘆了口氣。不論人類青年用怎樣憎惡的眼神盯着它。魔劍還是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無奈的默認了這個現實,剩下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和祈禱了,呆呆坐在椅子上,望着帳篷上若有若無的水汽滲透進來。拄着下巴盯着昏厥的少女,耳邊不時炸響幾聲轟雷。
既然沒什麼能做的,那就說說話好了…
“我說,你還欠我工資吧,你不給錢…你讓我喝西北風去啊?”
想起來那三十龍門幣的工資,李澄啞然失笑,這可是奇妙的第一桶金。
他作勢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像是賭氣的撕開包裝,作勢咬了一口,說起來他自己其實都沒喫過幾根。
味道…也就那樣,不明白爲什麼她能喫的那麼津津有味。
其實現在他的精神其實也極度糟糕,只是臨近正常人崩潰的邊緣罷了。李澄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會不會瘋掉。每一次決定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錯就不知道會死上幾遍。
這種處於異界的壓力,本就不是常人可以忍受。
沒有援手,沒有溫暖和可靠的人,就算是嘉維爾,祖瑪瑪,艾絲黛爾這些人。只要阿卡胡拉和自己翻臉,那他也隨時都會變成一條喪家之犬。
他不認爲自己的感染力能像遊戲中的博士那樣,隨便刷個200%信賴值就能讓幹員服服帖帖盡顯親暱。拋棄自己的家鄉和自己跑掉,那是遊戲空虛的妄想,不是真正曲折的人生。
更何況他哪來的200%信賴值。
如果只靠那個居心叵測的薩卡茲神明洛爾維斯,沒有史爾特爾來壓制“祂”,那自己會不會漸漸迷失自我呢?李澄不敢想。
洛爾維斯的力量太可怕了,他真的有的時候使用它都會不寒而慄,但又不得不去依靠她,這種捏碎每一個生靈身上光球的感覺…就像正把自己的靈魂交給真正的惡魔——去主動泯滅自己的人性和良知。
失去了靈魂的人類,那遲早也會成爲她的傀儡,在自己的身體裏孕育出新的魔王,李澄心裏清楚的很。
青年獨自和麪前毫無反應的薩卡茲說着話,既沒有疲倦也沒有不耐煩,只有雨聲爲伴。
至少現在,讓自己什麼都別做了。
陪在她身邊吧…李澄沉默的往火堆裏又加了一根柴火,在漫長的等待中煎熬着。
第十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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