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光影下的談判
清泠的柔光照徹下來，把那石墩上的火紅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不知道是什麼類似螢火蟲的生物在空中散發着橙黃色的暖光，光影斑駁下，高高的枝丫微微搖曳，絨羽草在地上鋪成一片。
空氣中瀰漫着青翠草木的芳香，前兩天的暴雨剛剛沖垮的樹枝還沒被清理，雜亂的鋪陳在地面卻反而襯托出微妙的美感。
史爾特爾獨自坐在石墩上，藉着她身邊獨自旋繞的萊萬汀魔劍散發的光芒，李澄只能看到她的一個若隱若現的絕美側顏。紺紫色的眸子閃動着，她正眉目清冷的仰頭望着天上的月亮，恰巧今晚的月亮也是相當的圓。
心情由平靜轉爲震驚，然後是三倍的驚喜沖垮了他，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起來。時間已是深夜，靜謐的甚至能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息。李澄緩步靠近過去，不敢發出噪音，生怕打破了這副美景。
“你還是沒學會怎麼放輕腳步聲。”
史爾特爾眼中閃過一瞬韞色，隨之平寂下來：“不認識我了是怎樣，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李澄愕然，驚訝於史爾特爾的敏銳感知。隨之撓了撓頭，訕訕的跑了過去。“你什麼時候醒的？”
“沒多久。”史爾特爾興致缺缺的回了一句，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
李澄啞了啞，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要和她說些什麼好。明明之前有很多話想和她說，不過現在他卻說不出來了，感覺多說什麼都是囉嗦。
弄不好還容易捱打…
“我…我很抱歉。”李澄支支吾吾，絞着自己的秸稈衣。
史爾特爾聞言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李澄輕笑一聲：“爲了什麼？”
李澄和她對視，認真道：“沒能保護你，這還不夠嗎？”
她聞言沉默不語，不過從她的那雙犀利的眼神來看——很顯然對他的話是不屑一顧。
她接着用目空一切的語氣道：“我要是到了需要靠你保護的地步，那徒步橫穿無人區的時候，我早就不知道死上幾回了。”
“算了吧，你活下來就可以了，也算我沒白費力氣，保護了一個…”
她嘴角微微翹起，似乎還是不太相信，有些好笑的道：“一個異界穿越者？”
“噗嗤！”
“我…”李澄心下被她諷刺的難受不已，自己確實什麼都沒辦到。差點都沒活下去，深深地羞恥感讓他渾身不舒服，連空氣都變得扎臉起來。
攥着拳頭，李澄暗暗在心裏發誓，不管之前她陷入多少次危機，又氪了多少次命。總之這是他最後一次這麼在她面前無力反駁。最後一次看着她陷入危險無能爲力，最後一次讓她開出黃昏。
“史爾特爾，以後都不要再用你的魔劍了。”李澄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他直接朝她低吼出聲。
“……？”史爾特爾聞言詫異了一瞬，然後嗤笑起來：“說什麼瞎話呢？”
“我是認真的。”李澄又靠近了一點，急忙道：“它這樣遲早會殺死你的。”說罷他用極端憎惡的眼神盯了盯她的那把魔劍，讓史爾特爾冷哼一聲。
“我想做什麼事情，這是我說了算的。”
“與你無關。”
這話着實有點冰冷傷人，不過李澄渾不在意，不依不饒的道：“我能代替它成爲你的劍。”
“如果你還打算信任我的話。”
史爾特爾像是不耐煩了，她徑直跳下了石墩，那把扎眼的魔劍也緊隨其後，她淡淡道：“不要白日做夢了，即使你確實有這個能力，我也不會這樣做。”
“這把劍對我的意義不止如此。”
“還有，我明天就打算離開了。”
噔噔咚！
李澄猶遭雷擊，呆滯在原地。
“哎哎42姐！你、你明天就要走？”他不可思議的追了上去，沒忍住伸手抓住了她。
史爾特爾愣在原地，看着被李澄死死牽住的手，隨即眼神兇了兇。唰的把手抽了出來，嫌棄的瞟了他一眼。
“沒有找到關於我記憶的任何線索，我留在這裏做什麼？”史爾特爾冷冷盯着他反問道。
這話給他問熄火了，擦了擦汗悻悻道：“留下多住兩天，多培養和當地人的感情不也挺好？”
“有什麼可培養的，他們聽不懂我的話，我也聽不懂他們的。”
史爾特爾擺了擺手，顯然沒什麼興趣繼續聽李澄說下去。
“這樣吧，你願意和我打一個賭嗎？”李澄笑了笑，上前擋在了史爾特爾面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留在這裏，你不會後悔的。”
“又是這樣。”
“你爲什麼總覺得，你可以決定我的去向？”史爾特爾懨懨道，她仄斜着雙眼慵懶的瞟向他，在這視線下蘊藏的是火熱的心，還有用不屈服於命運的意志。
“我真的可以幫你，這個理由可以嗎？”
“或許現在看起來很像空泛的許諾，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你後悔今天的決定。”
“至少…再留下兩天，可以嗎？”
史爾特爾嘆了口氣：“算了，你剛纔要和我打什麼賭？”
“我能用一年的時間，讓你不再需要用萊萬汀！”
“一年後，你不會有任何危機情況需要用到魔劍。”
“如果我輸了，那你可以隨意離開。”
“如果我贏了，那你就必須跟着我！”
這可能是李澄到目前爲止，說出的最瘋的話了，史爾特爾眼神怔大，隨之冷冷一笑，不打算再聽了。
要知道，自從自己遇到這個傢伙，她用魔劍的次數就指數式往上蹭蹭竄，甚至召喚了一次火焰巨人。
一次魔劍都不用？
大概比她明天找回記憶都難。
再說了，這個賭約對自己也很不公平，自己本來就是想走就走，什麼時候需要他允許？
就在史爾特爾眼中閃過無趣時，李澄陰陰一笑：“不過你想拒絕也是不能的，你的錢包在我這裏。”
“所以我說史爾特爾，你最好還是乖乖考慮幾天，別這麼着急走。”
史爾特爾聞言愣住了。
等一等。
她的…錢包？
……
“有你這麼無恥的麼？”
史爾特爾青筋狂跳，臉色已經黑到極點。
“你把我留在這裏，到底打算做什麼？”
史爾特爾看着面前的李澄，勉強按捺住自己用萊萬汀揚了這裏的衝動——因爲李澄手裏拿着她的錢包擋在前面…她要是出手容易把錢包給燒了。
這方法也是夠無恥了，要是沒有足夠的錢她會餓死在無人區的，不可能出的去。史爾特爾不禁懷疑自己昏過去那段時間他都做了些什麼，爲什麼自己貼身的錢包都被他給翻出去了。
想到這裏，她的臉又黑了幾分，猶如陰雲籠罩下的大暴雨一樣不妙。
李澄見她氣哄哄的樣子，面色微暗，道：“你真的很想走嗎？”
“廢話！”
他尷尬的撇了撇嘴，低沉道：“我…我不想讓你走，就當是我不要臉的自私請求。再考慮考慮好嗎？”
史爾特爾被他氣笑了，自己怎麼攤上個這種人，死纏爛打不算，現在都開始耍無賴了。她語氣冷森森的：“我不管你是在哪裏知道的我，但是我再強調一遍，我不想，也不願意捲入到任何事情中！所以你快點放我…”
“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死的。”李澄突兀的冒出一句話，打斷了努力想跟他講道理的史爾特爾。
她聞言怔愕下來，“什麼？”
“這裏的所有人！”
“都會死！”
李澄重重咬着每一個字，忍不住眼中含淚，聲線顫抖：“每一個孩子，每一個老人…那些人全都不會放過他們。”
悲傷的氛圍充斥在狹小的帳篷中，薩卡茲少女和靜默無言的青年對坐着，靜靜凝視着彼此。
“我們已經給他們惹下麻煩了…不只是你處理掉的源石坑。那些你我殺掉的人也是麻煩，一個接一個。”
“我不能走，我不忍心看着他們全都在一場毫無希望的戰爭中白白死掉！這些善良單純的人不該遭遇這些！”
“你說我聖母也好，說我多管閒事也罷。”
李澄擦了擦因爲過於激動而溼潤的眼眶，把手裏的黑色錢包還給了她：“我就是這麼個蠢貨。”
“但我確實沒資格要求你跟我一樣…如果你真的想走…那就走吧。”
“還有，我今晚跟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包括那個一年的約定，我可以讓你不再用出魔劍。”
“……至於你信不信，那就隨你了。”
顫抖的雙手握了握，李澄惆悵的站起身走了出去，他還是沒有辦法決定太多事情，就像這種事情就不是勉力而爲能做的成的。
敞篷裏面獨留史爾特爾臉上的震驚尚未褪去。她抿了抿脣，看着自己手上餘溫尚在的錢包神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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