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決意
已經是深夜了，街道上的人匆匆忙忙，聖森大街上鮮有蹤跡。
樸實的高層公寓之上，與不遠處繁華的大街相望，窗前一雙靈動的眼睛來回的掃視着。像是在尋覓着什麼，即使她已經來回把這條街道看了個許多遍也沒有罷休。
街道上的人燈光暗了許多，這讓她看不到每天都會出現在窗戶對面的那隻黑色菲林獸。少女不高興的皺了皺鼻子，冷風吹來讓她裹緊了身上的絨毛睡袍，更緊的縮在沙發的角落。
“可莉莎！快點上樓休息，已經很晚了！你第二天還要很多事情要做，康斯坦丁先生教你的樂譜你都學會了嗎？”
倒黴，自己半夜偷跑出來又被老哥發現了！
高亢尖酸的催促讓可莉莎猛然一顫，不自覺的抖了抖貓耳，縮在自己的位置抱怨着：“哥！我就想看看安琪拉！”
房間裏傳來不虞的嘆息。
“唉，這兩天動力爐緊急關閘，不會開燈的。”
“你趴在那也沒用，快去睡覺吧。”
嘎吱，木門大開，從房門裏走出來一個帶着眼鏡的魯珀少年，並沒有比眼前的菲林大上多少，都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不過他成熟穩重的樣子儼然給人可靠感。
而他面前這個菲林女孩，是他的妹妹，不省心的咋呼性格讓他總是擔心哪一天她會因此慘遭厄運，也是父親常常擔心的對象。
搙起鼻子，可莉莎悶悶不樂的站了起來，擺弄起自己的手指，朝魯珀男孩道：“可彌，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可彌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敷衍：“很快的。”
“很快就是指半夜四點鐘還沒有到家？”可莉莎偏開視線，低低盯着地板，一副鬧脾氣的樣子。
事實也確實如此，她強忍睏意足足等了好幾個小時，可愣是沒等到。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可莉莎低低問道，表情頹喪。
“好了，我知道，不要鬧脾氣了…父親他已經爲火焰巨人的事忙的焦頭爛額了。”
“你就不要添亂了。”可彌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道。
可莉莎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睜大眼睛：“只是過個生日而已，這也算添亂嗎？”
“平常我難道有什麼添亂的地方？”
可彌抿了抿脣，無視了可莉莎的怨言，繃起臉強迫自己變得嚴肅：“下次不許從房間偷跑出來了，快回去睡覺。”
見可莉莎依然自顧自的樣子，戀戀不捨的回頭試圖找着那隻菲林獸，他不禁加重了語氣：“快點回去！”
“…兇什麼兇，我走就是了。”
“反正不管是你還是爸爸都是這樣，成天只在乎你們的工作！”
可莉莎心裏一陣委屈，朝他悻悻的嘀咕道，斂起眉從他身邊走過去，還沒忘了狠狠踩他一腳。
這混丫頭！可彌疼的表情微微色變，這一腳可真用力。
“你們很快就要考覈了吧？康斯坦丁的標準可是高的很，別忘了複習你的樂譜！”他回頭不忘大聲提醒。
也不知道可彌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催催催，眼睛裏好像除了這點事情什麼都看不到！
心情頓時從烏雲轉大雨，房門被可莉莎轟然砸上。砰哧一聲巨響彰顯出滿滿的不高興。
可彌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還有很多零件沒有設計，新一代的載具項目還得熬夜趕工，抽空之餘居然還得料理自家妹妹的睡眠問題。
儘管大多數人都認爲源石工藝的進步要比機械項目上的改善重要的多，不過可彌還是不認爲在機體性能上的改良就可以被看輕。
通過減小車體負重，用更加精密的集成裝置去節省更多空間。機械構造方面的進步完全不輸於源石利用性的發展，可彌如此堅信着，再度回到了房間——自己還有很多張設計圖要畫，現在還不能休息。
他一定會設計出最棒的移動城市，把它變成現實。
而隔壁的可莉莎正呆滯的望着天花板，讓身體軟軟歪在大牀上，明明已經是四點了，按理來說她早就應該睡覺了，不過她腦子裏還是亂哄哄的，絲毫沒有睡意。
說什麼最近的考覈，明明就是明天就會進行的畢業考覈，可彌他連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一點不記得…
可莉莎心裏一陣不適，越想越不是滋味，頓時氣惱的坐了起來，把被褥一把踢下了牀，兩眼通紅，生氣的抱怨道：“真的都是笨蛋嘛！”
真讓她胃疼。
快能有四年了吧，自從爸爸去了城市瞭望塔當負責人，可彌也接手了那個什麼【新薩克多斯計劃】之後，他們就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了。
不僅常常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裏，一整天不回家還是好的，最誇張的一次甚至整個月都沒有回來。讓她差點考慮要不要去跟城防軍報告失蹤案件。
揉了揉酸澀難耐的雙眼，她看着自己放在不遠處的鋼琴，可莉莎噘了噘嘴，無名火直往上竄，逆反的想法止不住的冒了出來。
好啊，你不是讓我複習嗎，你不是讓我睡覺嗎…我偏不幹！
記得城防軍說過，現在雨林裏面不安全，自己也看過那頭火焰巨人。
那我只要出城找到那個巨人，解釋出它出現的原因，或者把那個危險的人抓來，這樣你們兩個就都不用加班了吧？
說幹就幹，可莉莎心裏的想法如荒山野草，一股腦的冒了出來。
瞟了幾眼衣櫃，她故意跳過了自己華麗的那條鑲邊演出袍，再三挑揀，從櫃子裏拿出自己有些褶皺的兜帽風衣。
換下自己臃腫的睡袍，隨意的把那件黑白相襯的風衣披在身上，又拿出一雙黑色褲襪套好。換上自己的運動長褲。將跑鞋的鞋帶繫好，只拿了一把小型的鋼弩——那是爸爸以前用來打獵的。
稍稍想了想，抖了抖耳朵，可莉莎似是考慮到了什麼，順手把桌子上她的紫水晶項鍊帶在頸前。
項鍊在月光的映襯下竟然發出溫暖的淡紫微光，裏面像是被施了某種特別的源石技藝，反正可莉莎一直搞不明白這些，那些公式讓自己頭大。
再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她儼然已經由原來的大家閨秀變成一個街頭的風衣女郎，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氣質，可莉莎滿意的點了點頭。
打開房間的窗戶，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晚風徐徐吹拂進來，撩起她的筆直黑髮，眺望外面的清冷街道，少女面容苦澀。
最後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鋼琴，可莉莎眼神不捨，暗暗握緊了手，只覺手心已經隱隱出汗了。
這樣的做法她明白是什麼後果。她第二天在畢業考覈的成績單上會寫下一個大大的缺考記號。這會使她這四年的努力功虧一簣。不難想象他們兩個知道之後會有多生氣，恐怕康斯坦丁先生都會扼腕嘆息吧？
身爲內城區音樂學院的學生，自己一直都很安分守己，從來就沒有嘗試過曠課這種事情，更別說是曠考了。
不過可莉莎還是想試試，哪怕是做這種錯事。看一看爸爸和可彌還能不能對她再視若無睹下去…還會不會在這種事情輕飄飄的留下一句——都讓可莉莎決定吧。
“唔，那那…那就再等十分鐘！要是可彌不來道歉的話…我可就真的走了！”
糾結再三，她像是自欺欺人般，可莉莎氣鼓鼓的抱肩坐在自己的鋼琴前，眉目清冷。百無聊賴的看着那架臺上早就背的滾瓜爛熟的譜子。
桌上的草稿紙還剩下很多，其中大多數都是用華麗的筆法署名的“可莉莎”三個鈷藍色大字，正文是用黑色筆工工整整的字跡寫下的樂譜。
剩下的則一些塗鴉了。仔細一看，上面塗畫的大多都是一幅幅三人的肖像畫。雖然不怎麼熟練，不過看得出畫畫的人很認真的在描繪細節。
畫面的最左面一個身穿研究袍的薩弗拉中年男人，面容剛毅。右邊是一隻魯珀少年手裏拿着扳手，而最中間的則是高高跳起的菲林女孩，洋溢着燦爛的笑容，背景也是在一片綠茵中，很溫馨的一副畫。
細細撫摸着自己的鋼琴，上面冰涼的觸感還是那麼熟悉，她輕輕敲了敲。幾個單調的音符也迴應着她，氣氛有點蕭索。
凌晨五點的鐘聲敲起，附近的城市報時人大聲的開始吆喝奴隸起來幹活，可莉莎輕笑幾聲，喃喃自語：“果然他還是沒有回來…”
“算了，讓我來幫幫你們吧…哪怕是一點都可以。”
見可彌確實沒有來道歉，可莉莎長呼一口氣，起身扒開窗戶站在窗沿處，三樓的高度讓她有點心虛。
咬了咬牙，將自己的兜帽攏上，遮住了自己具有種族特徵的兩隻耳朵，可莉莎決絕的跳了下去。
“再見了可彌，等我回來！”
輕輕在空中低低說道，可莉莎調整呼吸，降落時有些不穩，她借力翻滾了一圈，瞥見自己的袖子擦破了一些，露出白皙的小臂。
一個街上的薩弗拉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從天而降的少女，可莉莎擡了擡頭，朝他調皮的眨了眨眼，把手放在嘴邊：“噓！先生請不要喊好嘛？”
“啊？你這…”行人滿臉疑惑，可莉莎突然跳起，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耳語道：“嘻，謝謝你啦！”
說罷可莉莎便一溜煙的跑走了，手上的輕弩讓行人泛起嘀咕，懷疑自己是不是碰見了什麼小偷，反正不管自己事，他搖搖頭走遠了。
“喵！”
沒走多遠，耳邊略帶興奮的叫聲讓可莉莎身形一抖，匆忙腳下剎車。敏銳的回過頭，她試探的出聲：“安琪拉？”
“喵！”菲林獸邁着碎步，從陰暗的拐角裏走了出來，它的皮毛和可莉莎出奇的相似，都是純黑色的，壓迫感中透徹出健康的光澤。
她如釋重負的蹲下身，把武器先放到一邊，將它抱了起來，安琪拉則溫順的用頭蹭着她的胸口，她笑了笑：“好久不見，這些天你都在這裏嗎？”
“喵！”
像是在迴應可莉莎，小巷裏頓時又跑出來好幾只菲林獸。各自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可莉莎，讓她有點驚訝：“居然有這麼多菲林獸！”
“我還以爲菲林獸在這個地方應該很少的…”可莉莎苦惱的翻了翻兜，又摸了摸安琪拉的頭：“小傢伙，我今天可沒有帶喫的。”
“喵？”
安琪拉歪了歪頭，困惑的又叫了幾聲。
可莉莎尷尬的道：“嗯…沒有帶食物。”
於是唰的一下，安琪拉就從她的懷裏鑽了出去。在一旁搖着自己的尾巴，用發亮的瞳孔默默看了她幾眼，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高貴的舉止儼然是這羣菲林獸的領頭者。
可莉莎心裏詫異，原來他們的友誼是建立在食物之上的，她開心的笑了笑：“下次一定給你們帶食物！”
“還是在這裏哦？”
“喵！喵！喵！”
此起彼伏的菲林獸的迴應讓可莉莎啞然，在安琪拉的領頭下，他們如同街道里的颶風，隱晦的穿過早就無人所至的廢棄暗巷，自由的甚至讓她都羨慕起來。
想要成功出城，穿過城區不是很難，只要能在城市禁令下，成功偷渡分隔區就可以了。但如何越過守衛森嚴的城門是個問題。
可莉莎在原地沉思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有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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