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屍骨
“每天幾個人一組，交替偵查前方道路，排除障礙！”
“那麼現在開始分組吧，誰先來抽籤？”
斯維爾將木筐放在地上，裏面放置着密密麻麻的竹籤，上面標誌着不同的字跡。代表不同的組別。
販奴者們對這一新規定好奇萬分，有不解，也有抱怨，之前的偵查任務明明都是交給守護者族人來進行的。
“切切，終於拿我們開刀啦。”
“別抱怨了，這麼長時間喫人家喝人家的，做點事情也是當然吧？”
“哈！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愛上這些個土著部落了。”
隊伍中果然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其中的蹊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斯維爾暗暗觀察了他們所有人，沒有明顯的端倪暴露。
哼，遲早的事情，少年不怎麼着急，玩味的思考着昨晚的話。
那個男人縝密的思考令人驚歎，提出的辦法也可以應對現在的情況，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叛徒的表情了。
想到這裏，他微微笑了笑，如果說斯維爾之前對李澄的印象是暗沉的，那現在可謂已經完全浮出水面了——他的領導力驚人，至少不在那個陰狠狡詐的戈達之下。
很快販奴者們分完組，各自平靜下來，擡頭看向斯維爾。
抽籤完畢，斯維爾意味深長的開口：“那麼從現在開始，接下來的偵查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斯維爾笑了笑，留下一衆心情各不相同的販奴者走開了。
看到這一幕的可莉莎心下好奇，轉頭瞥向嘉維爾：“爲什麼突然換人了？”
閒散的拎着法杖，嘴角微勾的嘉維爾聞言一怔，看向可莉莎表情怪異起來：“你不知道嗎？”
“嗯？知道什麼？”
可莉莎對她的反應暗暗奇怪，她最近似乎察覺到了一些異況。嘉維爾的反應更是讓她不安，不禁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而這時嘉維爾纔想起什麼，悻悻然的撓了撓頭，道：“啊啊，沒事，我記錯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啊。”
“啊…你想多了。”
片刻，她舒了一口氣。
“……好吧。”
嘉維爾嘴角抖了抖，看着可莉莎澄透的雙眼，突然浮出一股負罪感。
嗨，反正這是大酋長不讓說的…雖然她感覺瞞着她沒什麼必要就是了。
一場遊戲開始了，針對販奴者之間的遊戲。
李澄刻意的找了藉口延緩商隊的行進速度，伊娜姆對此表示異議。這會消耗更多的食物補給，不過被李澄給壓制下來了。
伊娜姆不愧是能做大酋長的人選之一，很快就察覺到了異況，雖然不太明白他要做什麼，還是順從了他的意思，隱隱配合起來。
他接着命令販奴隊快馬加鞭一路揚塵，起到的效果就是兩支隊伍在第二天便出現了脫節。
販奴隊已經看不到商隊了，身邊只剩下附近的守護者族人，以及無邊無際的叢林。他們的食物補給也都存留在商隊那邊。
“好了，那麼現在開始偵查吧，所有隊伍依次出發，輪流偵查，交待前面的道路情況。”
見事態已經明晰，斯維爾如此道。
一個個偵查小隊被派了出去，斯維爾知道，其中就包含那些背叛者，這些馬腳遲早會凸顯出來的。
在叢林裏他們沒有任何約束，這是最好的告密時間。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安全感，營造出一個完美的假象，蠢蠢欲動的人就會墜入陷阱之中。
斯維爾默默等待着。
隨着時間推移，商隊的距離和販奴隊越來越遠，已經有人在向他質疑這一問題，他的回答簡潔意賅：“商隊還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做。”
“不用管，我們直接奔向販奴地就好。”
他冷笑幾聲，默默觀察着四處的動靜，還是沒有人臉上露出明確的喜色。
……
可莉莎心下不解，身邊的人都去哪了？
商隊以一個匪夷所思的慢速前進，不僅如此，往常能看到的人也全都不見了。諸如那個強大的薩卡茲，還有嘉維爾。
那個溫和近人的大酋長也不見了，剎那間好像整個商隊都空空如也。可莉莎自顧自咬下一塊乾糧，心裏沉悶。
伊娜姆帶着乾糧走過來，打了個招呼：“呦，小菲林只有自己啊。”
“嗯…他們人呢？怎麼沒看見嘉維爾？”
“還有，爲什麼不快點走？”可莉莎如此問道，心下胡思亂想起來，擔心他們是不是出現了反悔或者分歧的情況。
伊娜姆沉着的看着她，隨即柔聲安慰：“就像大酋長說的那樣，蘿駝需要休息。”
可莉莎不可置信的笑了笑，隨即把那塊乾糧食之無味的扔進了火堆，口吻凌厲。
“不要拿我當白癡了！”
“……你們有什麼在瞞着我？”
伊娜姆心下微驚，還是冷靜道：“那你覺得我們瞞了你什麼？”
“誰知道呢，所有事情都在瞞着吧？”
可莉莎嘆了口氣，異常的氣氛別人或許不敏感，但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把口吻放低，可莉莎誠懇的朝她道：“我們至少要有一丁點的信任吧？”
“最近很不對勁，發生什麼了？”
伊娜姆深吸一口氣，還是勉強堆起笑容：“沒有，你想多了。”
“……”
面對可莉莎面無表情的沉吟凝視，伊娜姆突然感覺心突突，不禁暗自抱怨，下次說什麼都不配合大酋長這種事情了。
……
這又是一天寒月，樹影婆娑，幾個悄然而至的黑影伴隨着粗重的喘息聲。
“啊哈哈哈…哈哈！我們逃出來了，從那羣他媽的怪物手裏！”
“薩戈門他祖奶奶你們看見沒有，我們逃出來了！”
“哈哈哈！！”
兩三個販奴者在一起激動的狂嘯着，他們藉着所謂的偵查任務悄悄離開隊伍。神不知鬼不覺的跑了出來，而等到第二天白天，他們早就拉開距離了！
這些傢伙到時候都得死，自己的恥辱還能得到洗刷，或許還能因爲這個。得到戈達的賞識，在販奴公會謀求個一官半職，這真是再好不過的餡餅！
自己知道很多很多，那個雨林的情況都已經摸索清楚了，這都是重要的情報！！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事情突然變得如此順利，不過這也只能歸咎於那個斯維爾是個蠢貨而已，他陰惻惻的想着。
心下有些失神，他朝着自己的同夥開口，難掩其中興奮：“啊哈，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之前的那個傢伙怎麼說的？”
“他們說讓我們在這附近接頭！”另一個有點緊張的販奴者如此道。
“怎麼這麼慢，到現在都沒來？”他聞言不悅的翹起眉頭。
“噢？你是說他嗎？”
“真慢啊，已經等了你們好久了。”
啪嘰！
一聲突兀的冷音下，空中飛來支離破碎的屍體，被狠狠扔在眼前。粘膩的液體飛濺在臉上，掛上幾塊莫名的固態物質，在黑夜中顯得尤爲恐怖。
“噢！操！”
“什麼鬼東西！”
李澄從暗處現身，身上的黑披微微起伏，手裏拎起另一個了無聲息的薩弗拉人。看着他們幽幽一笑：“每個人都認爲自己逃出來了。”
“你們真是天真到令人發笑。”
唰！將屍體擲向空中，用魂霄絞的破碎一片，淅瀝瀝的灑下血雨，這就讓兩個販奴者猶如置身地獄之中了。
“你、你不是在後面的…”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那人被李澄憤怒的魂霄罡風直接打爆了腦袋。
剛纔還在身邊的人炸開了花，這令旁邊那人直接失去了理智：“啊啊啊啊！！”
見他轉身就打算逃離，李澄幽幽凝視着他，魂霄上浮出可怖的能量流。
今天膽敢踏出營地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一輪黑色洪流席捲而過，那個薩弗拉消失在黑色之中，被抹殺的一乾二淨。
確定這些人死的不能再死了，李澄這才緩緩轉身走回樹後，在那裏還有一個已經被剝奪行動力，氣若游絲的獵手。
見李澄徑直走來，就像看到一個大號的催命符般，他連忙高聲尖叫起來：“不！我還知道那些人有別的小心思。”
“饒我一命！我把這些都告訴你！”
李澄幽幽一笑，伸手捏住了他的光球，口氣陰寒，在他耳邊一字一頓：
“我會自己去看的。”
叮——！
……
“呼…呼！”
“真是見了鬼了！”
連忙躲藏在巨石後面，左右顧盼一番，稍稍緩了緩心神，他慌不擇路的選擇了一個方向，回想起剛纔身邊的人被那把火焰利刃切割至死的恐怖景象。
附近的幾人瞬間被火浪蒸發了，濃煙滾滾看不清任何東西。
想想吧，前兩天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和他談論着逃亡的計劃。現在就變成漫天飛灰了，死的什麼都不剩。甚至還能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肉味，簡直令他發瘋。
拿着錘子的鬼東西，天知道那個頭上長着綠毛的鬼東西敲爆了幾個人的腦袋！
還有那個斯維爾，那些該死的祕巖術士，他們居然現在已經開始殺戮自己人了！
他促爾低聲唸叨起來，“啊！都該死，回去以後你們都會被戈達吊死…剝皮放到市場上！”
緩了緩自己的心跳，他眉頭一利。
自己要逃出去，不能死在這兒！薩克多斯就近在眼前了！
執着的擡動自己的身體，超負荷的向前走去，腿部已經被那個該死的薩卡茲灼傷了，甚至追殺還在繼續。
感覺光芒就在前方。
前方已經能看到光了，是荒原。
這片漆黑的叢林，無邊無際的叢林已經走到了盡頭。接着是漫無邊際的大地延伸成的灰土，遍地裸露活性源石的死地，他們找不到自己。
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地獄了，自由的感覺已經多久沒有體會到了？
自由的暢享空氣，走在城市的道路上，20薩克幣的燒酒，一份乾燥的欒香豆。首領手中的皮鞭，每日機械性的疼痛，這就是自由，僅僅是這樣而已…
在維多利亞還有自己的親戚，他們每年都會帶回來許多珍惜的寶貝來炫耀。每當這個時候自己就萌生出去殺掉幾個奴隸發泄的念頭，只不過因爲膽小而沒去嘗試罷了。
像他們說的，那些紅衣法官或者是誰，只要生前誠心悔過行善，死後就能輪迴出更好的命運？
可他不想要下輩子，下輩子太遙遠，遙遠到不是自己。
他想要這輩子，這輩子就能看到自己成爲人上人，所以他才眼睜睜看着那些可憐人被殺而無動於衷！
自己做錯了嗎？沒有！自己別無選擇，自己是一個卑劣的傢伙。從誕生開始就已經被世界他媽的定性註定了！
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呢？是天使嗎？代表着彼岸神明，那個無憂無慮的世界？
“哈？哈哈…”
眼淚不由自主的淌成河，又哭又笑的表情在他皺起的臉頰上霎時滑稽。又令人心生怪異，斯維爾憐憫的看着眼前這個機械般朝自己，朝死亡邁過來的人。
吧嗒！
他跪在了斯維爾面前，就如同曾經無數個屈膝下跪的日子。不管是向貴族還是向首領，還是現在面前的這個，讓他曾經不屑一顧的薩科塔。
“求您了，放過我吧…”
“放過我…我願意來世爲你做牛做馬，我願意讓我的下輩子變成屎一樣的賤人！”
“讓我離開這兒，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是想回家，我不會再幹些什麼！我發誓！”
“你看見沒有，我發誓了啊…啊嗚嗚！”
斯維爾心下糾結萬分，手中握着源石銃顫顫發抖。藍眸也在閃動中微微偏開，看着這個涕淚齊流，跪在地上絕望的抽噎之人。
要是他拿起武器上來拼死一博，他或許還能下得去手。讓自己的罪惡感減緩一點，但是現在，他只感覺自己快要被責任與道德的夾板壓成肉醬。
“你…”
見斯維爾面色動容，那薩弗拉似乎燃起了希望。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極盡懺悔之言，瘋狂的吐露出自己到底有多麼渴求原諒。
斯維爾無法逃避自己，他心軟了，就在他準備鬆口之時，變故途生。
砰！
一切鬧劇在一枚遁地而出的巖刺中戛然而止，直直穿透了他的腦袋。
“啊…啊…”
飛濺的鮮血有幾滴甩到了斯維爾頭頂的光圈上，讓他的神聖感頓時無影無蹤，轉而變得無比妖冶離奇。
腿上的力道鬆弛下來，那薩弗拉帶着絕望的目光倒地，死不瞑目還在凝視着他，彷彿還能聽到他的哀嚎。
斯維爾面容驚詫，隨即演變爲怒不可遏，很少能在他的臉上看到這副表情，他沒有擡頭，怒聲低吼着：
“伽林！！！”
“誰讓你殺掉他的？！”
伽林冷哼一聲，道：“那你又打算做什麼？”
“讓他帶着感恩戴德滾蛋，然後默不作聲把販奴隊引過來？”
“這種婊子養的東西，沒什麼好憐惜的，擺正你的態度，薩科塔。”
“我們在爲老大辦事，不要讓他失望，這關係到你我的小命。”
伽林說完，冷冷拂袖而去，原地只留下悵然若失的斯維爾，還有空中濃厚的血腥。
……
在那個晚上之後，販奴隊少了20多個人，這讓販奴隊的人心有些躁動。
算上李澄祕密處決的傢伙，並且又觀察了幾個晚上，雖然嚴重拖累了隊伍的速度，但是隊伍的忠誠度至少暫時得到了保證。
到此爲止，這個危機已經解決了，可莉莎注意到了失蹤的販奴隊成員，她不安的詢問李澄，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他們被分配了祕密任務，已經出發了，很久都不會回來。”
可莉莎心下狐疑，但還是相信了。
一天後，7月2日，隊伍再度出發，進入了荒原地區。
可莉莎注意到了一些散落在草叢中的屍骨，她神情迥異。
那些屍骨支離破碎，似乎，不像是野獸能辦到的…
可莉莎挖苦的搖了搖頭，沒有多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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