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出人意料的表決
內城區，議會大廈。
作爲整個核心城的決策地，這裏的重要性在整個城市無出其右，全副武裝的城防軍一大早就已經將周圍警戒起來。
精銳盾衛在兩側林立，馬穆魯克的鐵骨朵在腰間反射出冷冽的光，道路兩旁駛來的車輛上標誌着各個貴族的古老印記，無數人仰望着高空中飄揚的薩爾貢旗幟，人們在警戒線外大聲歡呼，儘管他們不知道這場議會對他們到底有什麼意義。
整座城市的薩戈門階層都會來參加這次議會，決定一個最近幾十年來最爲重要的戰爭提案，並且調動核心城大半的軍力。
在通往議會大廈的路上，源石發動機的聲音迴響在耳邊，菲利克斯扶着下頦，雙眼微合想着許多事情。
他沒有收到任何妥協的信號，這是否代表李澄的脅迫已經失敗了，他不得而知，同樣也沒有和伊娜姆有任何溝通，議會的時間提前了，令人猝不及防。
“我早知道！你不應該把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艾爾文喋喋不休的抱怨起來，內心忐忑不安，他十分擔心在議會上可能遭到的彈劾與攻擊，一旦三個董事會成員同時在議會上發難，熱絡內想要做出什麼事情來扭轉局勢可謂天方夜譚。
如果在這裏的產業也全面崩盤，菲利克斯可就是空頭貴族了，不會有任何人會在意這樣一個沒有絲毫實力可言的貴族。他憂心忡忡，不止一次勸說菲利克斯向古蘭德經貿妥協，哪怕要讓出大部分的利益。
對此菲利克斯十分不屑，用堅決的態度回覆了他。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不是用剩下的時間躲藏在薩爾貢苟延殘喘。”
“熱絡內和古蘭德無法共存，這座城市只能剩下一個集團。”
艾爾文對此十分無奈，道：“難道毀滅就能讓你拿回你的東西？”
“你可真相信那羣土著。”他這近似於抱怨了。
菲利克斯口吻自信：“還沒到最後時刻呢！”
“別愁眉苦臉的，拿出點維多利亞人的氣勢來。”菲利克斯瞥了他一眼，如此說道。
“好、好。”他敷衍的開口，隨意偏頭看向周圍的保安隊。
維多利亞的蒸汽甲冑噴出的白煙，那高高舉在空中的鋼鐵槍林就能讓圍觀的市民們發出各種各樣的歡呼。
維多利亞有整個大陸最好的近衛，她的實力仍然站在世界之巔，驕傲的俯視着曾經的敗者，哪怕她正在分裂，陷入不可避免的衰落。
當代表熱絡內的車隊駛入議會廣場時，董事會成員已經紛紛到齊了，另外三個財閥巨頭的旗幟飄揚在大廈的上空。
黑壓壓的盔鋒騎士在議會廣場上整齊列隊，排頭的金盔騎兵一手高舉卡西米爾旗幟，一手高舉喀格的徽記，這支騎軍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肅然殺氣，手中的長鐮足足有三人高。和蒸汽甲冑相比也毫不遜色。
“噗嗤，聽說喀格的這支騎軍是仿照銀槍天馬組建的保安隊？”菲利克斯暗暗冷笑，開口問道。
“是啊。”艾爾文若有所思，道，“看起來戰鬥力很強不是麼？”
菲利克斯擡了擡眼皮，簡短的評價道：“古老的瓦罐，遲早會摔在地上變成一攤碎片。”這話令艾爾文不可置否，沉默下來。
董事會成員的保安隊全都在議會廣場列隊，這很有炫耀自身實力的意思。
每個財閥都想讓自己的戰力在這場議會得到展示，來拉攏更多的資源，這已經不是什麼潛規則了。
當菲利克斯渡步走來，他發現喀格的執行官和楠麟的老頭已經交談上了。
見他到來，兩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氣氛瞬間古怪起來。
議會表決馬上就要開始，他來的不算早，菲利克斯心下納悶，這兩個人在這裏鬼鬼祟祟很是不同尋常。
“哦呵呵，菲利克斯先生，很久不見了。”庫蘭塔首先打起哈哈，親切的走上前，好像一副關係很熟絡的模樣。
“嗯。”簡短的應付了他，菲利克斯打算轉身就走，現在他們的關係也就是還沒到撕破臉皮的程度，已經沒有必要做什麼表面文章了。
“呃，等等閣下，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萬萬沒想到，他的衣角居然被這個庫蘭塔拉住了，此時他的表情無比怪異，像是交流祕密暗號般和菲利克斯對着眼色，順便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那個，先生，你有沒有聽過‘黎呈’死神啊？”
不只是菲利克斯有點發懵，艾爾文也處於愣神的狀態。
“呃，什麼死神？”艾爾文疑惑的問道。
庫蘭塔哭喪起來：“就是、就是那種...那種死神。”他左顧右盼，眼神無比驚懼，像是擔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你們有沒有見過...全身一團黑影的這位神明？”
莫名其妙的話題沒讓他想出個所以然，菲利克斯不太耐煩，嫌棄的扇開了他的手：“抱歉，沒有見過。”隨即大步邁進了議會大廈，一會兒的表決可要花不少心思了，他沒心情在這裏和他們兩個蘑菇無聊的問題。
艾爾文更是直白，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低低嘟囔着：“神經病...”
庫蘭塔愣了愣，回頭看向楠麟總監，這個麒麟老者今天也破天荒的沒有打扮他的角了。
“爲什麼菲利克斯沒被那位神明大人威脅？”
“老夫怎麼知道？”麒麟老者皺起眉頭，隨即煞有其事的嘀咕道：“難道他命數未盡？”
對這個說法有點不敢相信，庫蘭塔暗暗氣惱。
全身盛裝的沃爾珀總裁端坐在座位上，和菲利克斯微妙的對視了一眼，她嘴角露出了帶着嘲弄意味的弧度，微微張口，用嘴型傳達出簡單的意思。
“向我妥協。”
菲利克斯冷笑，不動聲色的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閉目養神。
沃爾珀也不生氣，無意義的反抗持續不了多久，壓倒性的席位將決定一切，這座城市大半部分都掌握在她的手中，這個議會也只是走個形式罷了。
她輕鬆地和旁人得體的攀談，比起旁邊怨氣沖天的菲利克斯，兩個截然不同的表情顯得十分有趣——其中一個悶着苦逼臉，另一個則笑開了花。
在議會的表決階段到來之前，通常都會進行一個討論階段，當議員將戰爭法案公示出來，並且用了噁心的溢美之詞大力讚揚過後，就可以開始表決了。
在這個間隙，菲利克斯朝旁邊的侍從使了個眼色，如果李澄的拉攏真的失敗，他也要竭力拉攏一些席位，至少要否決其中的幾項提議，比如移動城區之類的。
對此，他的手段就是賄賂，以及出賣特權，雖然無異於飲鴆止渴，但現在似乎也沒得選了。
等待，靜默的等待時間顯得無比昂長多餘，菲利克斯有很多時候都懷疑，這個討論時間其實就是爲了讓他們耍手段而預留出來的。
他靜靜待在原地，看向面前的投票箱，突然產生了深刻的嘲弄感，對站在臺上的議員，臺下竊竊私語的貴族，還有身邊笑意盎然的沃爾珀，他都已經生出了濃重的厭煩感，想要不管不顧的逃離這裏。
投的是票，看的是人，想的是錢，爲的是利。
無趣的秩序，昂長乏味的法理，註定衰敗的制度，人面獸心的傢伙聚在一起高談闊論，爲了低級的利益爭得頭破血流。
就算征服了一片原始雨林又能怎麼樣呢？算得上什麼偉大的事情？
菲利克斯生出深刻的挫敗感，自己現在乾的事情似乎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面前金碧輝煌的議會大廈也根本就不是什麼權利的象徵，只不過是固步自封的小囚籠而已。
當他回過神，艾爾文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欲言又止表情木然。
菲利克斯蹙起眉頭，打算坦然的面對結果：“賄賂的結果怎麼樣？”
“這...怎麼說呢？”艾爾文表情怪異。
“那些薩戈門，他們都...都...”
對於艾爾文的磕磕絆絆，菲利克斯表情不悅：“就算沒有人支持，也不需要這個樣子吧？”
“他們拒絕了我們的賄賂。”艾爾文的話令菲利克斯沉寂下來，臉色也黑了不少。
果然古蘭德的影響力很強，還是不行啊。
“但是...他們站在我們這邊，給法案投了反對票。”
嗯？？
菲利克斯猛地擡頭，和他怔怔的互盯了好幾秒，隨即微微開口，嘴角扯出不可置信的弧度。
“你在開玩笑？”
“......我確信我沒有，雖然很像是在開玩笑。”艾爾文哭笑不得，“喀格和楠麟都和我說，他們一致打算投否定票，不打算支持這個法案了。”
“這...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是不太可能吧？”
這絕對不可能，大概是他們某種拒絕妥協的手段吧。
菲利克斯眼神暗了暗，如此揣度着他們的想法，並沒有當一回事兒。
很快的，討論階段結束了，隨之而來的是表決流程。
所有薩戈門貴族默不作聲的將精緻的選票對摺，然後依次投入選票箱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菲利克斯總感覺他們身上傳來莫名其妙的肅穆感。
投個票整的跟幹什麼大事似的，好像是最後一票，他甚至看到了有人隱隱嚎哭，在祈禱着什麼。
菲利克斯有點疑惑。
什麼鬼？
總之，將自己的選票扔進了那個箱子，這場愚蠢的流程就算走完了，隨後就是議員計數，最後宣佈結果，以及法案是否通過。
此時沃爾珀激動起來，表情陽光滿面，就差閃起光來了。
菲利克斯如同冬天的飛雪，臉色寒的一批，就差往桌子上掉冰碴了。
計數的議員的表情也很有趣，剛開始的表情輕鬆寫意，隨後逐漸凝重，最後甚至頭上都冒出了隱隱的冷汗。
戈達似乎感覺出來了什麼，微微擡了擡眉，看着議員眼神有點不太對。
哈爾利微妙的和議員對視了一眼，從中似乎看出了不可言說的悲慘。
嘶！有點不對勁啊，哈爾利左思右想，也沒感覺出來是什麼能讓議員如此心驚肉跳。
“呃，女士先生們，計票結果完畢。”
半晌，議員擡起那張傻里傻氣的肥臉說着，計票的雙手哆嗦個不停。
“好的，辛苦各位的出席，那麼法案就此通過...我們可以準備...”旁邊的沃爾珀聞言興奮地跳起來，隨即開始侃侃而談說起場面話，似乎並沒有在意計票結果。
完了！
菲利克斯愁容滿面，暗暗想着那片雨林易手以後，接下來要怎麼應對古蘭德的處處壓制？
“沃爾珀女士！呃，總裁女士！”
議員尷尬的叫着沃爾珀，他臉上的窘迫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結果是546票反對，101票贊成，0票棄權。”
“女士...法案沒有通過。”
慘淡。
沃爾珀的表情無比呆滯，隨之變成了烏薩斯寒冬，就差掉冰碴了。
菲利克斯的表情同樣呆滯，隨後變成了滿面春風，就差閃出光了。
兩個人的表情微妙的反轉了季節。
表決結果令人震驚。
震驚到艾爾文人都傻了，佩劍沒握住，哐啷一下砸地上了，發出無比尷尬的響聲。
法案被否決了，沒有多餘的質疑，沒有什麼辯論。
毫無理由的，所有的薩戈門貴族就是全都投了否決票，也沒有任何徵兆。
哈爾利的表情很是精彩，在另一端席位的戈達也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
大刀闊斧的準備了一個多月的戰爭，最後在這裏被否決了？？
戈達的腦子炸掉了。
全場只有菲利克斯感覺到了，身邊的沃爾珀的袖子到底被揪成了什麼樣子。
還有她那已經完全鐵青的面孔
“這不可能！！”她高聲尖叫起來，聲音之大讓整個議會大廳都靜了下來，所有貴族都立刻低下頭去，大氣不敢喘一口。
咔嚓咔嚓，這歷史性的一幕被很快的拍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迫使董事會成員內部出了分歧，但是見到這個場面，菲利克斯的心情突然微妙的美好起來。
想起了之前那個土著領袖說的話，菲利克斯默默歎服，吮了一口紅酒。
“所以戰爭結束了？女士？”他低聲提醒道，好笑的偏頭又看了看沃爾珀的臉色。
沃爾珀出了一口幾乎是心肌梗死的悶氣，可能這口氣要是呼不出來就當場憋死了，口舌發顫。“我...抱歉，我失態了。”
她帶着哭腔，堪堪的坐了下去。
咬牙切齒！
薩克多斯郊外，伊娜姆商隊。
滿載貨物的雨林商隊返程了，這是第一批反哺阿卡胡拉的商隊，上面滿載着現代的工業產品，包括建材設施，以及菲利克斯提供的源石火炮。
伊娜姆依然會留在這裏，不過李澄當然沒什麼必要了。
“嘿，大酋長我們今天就走了？”
李澄笑了笑，他悠哉的騎在駝獸上，逗弄着肩上的毛團，迴應着那個族人。
“當然，有什麼問題嗎？”
那族人撓了撓頭，頗爲迷茫的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城市：“那這裏的事情怎麼辦？”
李澄擺了擺手，將毛團捏在手裏，意味深長道：“都解決了，放心！”
“走，我們回溫暖的阿卡胡拉！”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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