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猩紅
她知道這樣做很可能面臨嚴肅的懲罰，但是她現在已經不願意去想這些了，她現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在那邊戰鬥。
“斯卡蒂！你瘋了嗎…私自離隊，隊長會生氣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後果…”
有點氣憤的幽靈鯊化作黑影擋在她面前，神色不虞。
啊，還是被她發現了，斯卡蒂略感心悸，皺起眉心勉強道：“不行，這一次很近。”
“什麼很近？”幽靈鯊大愕。
“那道光，那樣的光…”斯卡蒂不確定的說道，她急切的推開了幽靈鯊，邁動雙腿朝着不遠處的沙地一路狂奔，“我很快回來！”
“……嘖！你開什麼玩笑。”
幽靈鯊咬了咬牙，握拳奮力跟了上去，兩個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附近的游魚被遠遠甩在身後，海底的星光逐漸被暗流徹底吞噬掉，面前的景物才漸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片染血的沙地，無數屍體凌亂的倒在地上，鮮藍色的血跡幾乎沾滿了整片海水，無窮無盡的逸散出來。
而更遠處的沙坑則是數個凌亂的焦黑大坑，深黃色的暗光還沒有完全消失殆盡，濁暗的火苗依然存在。斯卡蒂有一次浮上過海面，眼前的場景讓她想起了那陸地上美麗的，暗紅色的夕陽。
泛着金屬光澤的修長械炮還在冒着青煙，隨着那結構精巧的栓機自動褪出，一枚紅光尚未燃盡的巨大彈殼砸在沙地裏放出煙塵，“噗”的發出悶響。
亮白色的機械眼左右俯看，懸浮在海水裏的機械似乎陷入了某種無法理解的沉靜狀態。
到現在爲止，斯卡蒂終於明白她看到的光是什麼了，但是這個結果有些令人…難以接受。
三個陌生的人…不，準確來說是四個和他們不太一樣的人，如果那個坐在宛如穹天巨嶺的機械怪物上的那個女人還能稱作人的話，她們帶領着這些無法理解的機械怪物。
她被吸引了，鬼使神差的朝着他們走了過去，朝着那些恐怖的“機械”走了過去，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斯卡蒂！！”
輕微的撞擊聲，隨後是一陣巨力將自己拉了回去，斯卡蒂心下大譁。被迫趴在沙地中險些吃了一嘴沙子，帶着幾分怒氣回頭瞪向神情同樣怒氣衝衝的幽靈鯊：“放開我！”
“他們剛纔做的事…他們在攻擊海嗣！”
斯卡蒂的低吼令幽靈鯊大爲驚慌。
“你瘋了嗎？那些人明顯不是阿戈爾！”
幽靈鯊氣急敗壞，壓低聲音從嘴裏崩出這句話，“我們現在可不在隊伍裏，對方如果對我們不友好怎麼辦？”
“誰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一頭冷水兜頭蓋臉的潑了下來，斯卡蒂怔住了，她沒有辦法反駁什麼，整個人疑慮不定。
“真是，你難道從來都沒有點考慮就行動嗎！”
幽靈鯊怨悶的罵了一句，這才謹慎的擡頭看去，卻驚恐的發現那些機械已經搜索過來了！
“誰在那邊？”塞雷婭皺起眉頭，用阿戈爾語問了一句。
索菲頓時打起警惕，意識微動，周圍的蜂羣個體迅速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可疑的位置，所有械炮全部引彈待發。
或許是因爲之前的輕微騷動，總之他們發現了自己，斯卡蒂沉了沉眉，她的心慌溢於言表。
兩人硬着頭皮站了起來，警惕的盯緊了塞雷婭。
“……當地人？”塞雷婭一怔，思索片刻，上前拿出一張蓋印着特殊印鑑的石質刻板。
“我們是來自亞特多拉的信使，正在尋找深海獵人第三大隊，向他們傳遞一條重要消息。”
“你們知道那些人的下落麼？”
幾人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怪異的神色。
“什麼信息？”斯卡蒂遲疑問道。
“嗯…是一份戰爭集結令。”
塞雷婭如此輕巧的說道，令面前兩人呆在原地。
“什麼？”
……
……
另一邊，蜂羣的襲擊當然也引起了海嗣的注意力，很快看似混亂的海嗣就已經組織了大量的抵抗部隊。
蜂羣編隊的突擊在某個時刻開始減慢，布琉敏銳的發現了海嗣的變化，它們的數量開始變得更多，正在以一個瘋狂的形式淘汰舊個體並轉換成另一副模樣。
它們甚至不惜使用吞噬同胞的方法來獲取足夠的有機質，藉以重新繁衍出新的個體，這種大量的紅皮海嗣似乎獲得了對蜂巢武器的某種抗性，至少兆級械炮的效果已經沒有那種碾壓之勢。
在某種智能的指揮下，成羣結隊的海嗣瘋狂的衝向雷冕以及海鱗子個體，用數量不斷的堆了上去。肉體撞擊在暗物質護盾上變得血肉模糊卻又一次次消耗着護盾的能量，確實在廣大的區域給蜂羣造成了小小的困擾。
所以，布琉打算啓用一些“必要手段”來徹底解除海嗣的抵抗，蜂羣必須維持高效的滅絕手段。
李澄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事實上，在下方不斷散發光與熱，宛如一個恆星裝載到容器裏面的技術出現爲止，他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幽綠色的螺旋戰艦中央有一個宛如猩紅巨眼般的球體，如果細細去看，周圍的空間已經扭曲成混亂的姿態，混沌的物質在裏面不斷涌動，彷彿一個巨大的熔爐。
“這是貝爾姆先驅們使用的深海戰艦，絞噬級攻堅兵器。”
布琉無視了李澄誇張的表情，卡圖斯震撼的面孔以及史爾特爾的凝重，向幾人耐心的解釋道：“這艘船應該足夠迅速解決掉那些煩人的低級蜂羣了。”
按照布琉的說法，絞噬是貝爾姆軍隊中的初級攻堅兵器，首先這句話就給李澄雷了個半死。
“你們拿裝着恆星的螺旋罐頭當初級攻堅兵器用？！”李澄忍不住哀嚎出來，“那高級兵器得什麼樣啊？”
布琉想了想，悶悶道：“除了殲星巨像以外，那當然是焚天神兵啊！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摧毀一個恆星系。”
“大驚小怪，貝爾姆先驅們還有可以瞬間毀滅一個星系，扭曲維度空間的滅世戰艦呢！你們的這個星系就已經被布琉投放了安樂天使，已經完全和外界鎖死了。”
李澄有點無奈：“謝謝你提醒我你乾的好事。”
布琉撇了撇嘴，吐舌露出一個無辜的可愛表情。
總之，絞噬的攻擊方式只有三種。
第一種是它的主炮“坍縮紀元”，也是絞噬最強大的武器——通過高密度壓縮的暗物質在短時間作用到無限小的空間創造出坍縮奇點，在空間層面攪碎大範圍的敵人。
原本貝爾姆們甚至打算繼續加大口徑，直接讓暗物質引發的空間坍縮質變成黑洞，但後來感覺威力太大容易誤傷突擊隊，所以只得取消。
第二種是它的高能核心“災殤”，簡單粗暴的將恆星的能量轉化成質爆點，然後粗暴的將高溫和光熱轟擊在目標地。
由於一個小型的壓縮恆星提供能量，所以這個短途的高能轟炸幾乎可以無限使用，高頻率的億萬度高溫，相信沒有碳基生物可以抗的下來。
第三種則是位於戰艦上端的重力波發生器“失引”，通過旋絞自然力場方向和星球引力的作用位置。達到粉碎和破壞的效果，重力波影響範圍巨大，也可以創造一個絕對的壓力區域起到壓制作用。
絞噬的攻擊極爲強大，但是弊端就是大量的能源和設計都傾斜向武器，導致絞噬並沒有餘力裝備暗物質偏轉護盾。在泰拉的拙劣材料下，只有源石構造的絞噬無異於脆弱的玻璃，需要被重點保護。
但這也不是什麼問題。
沒有東西可以突破蜂羣足夠多的護衛海，除非是貝爾姆先驅們回來了，布琉如此相信着。
李澄登上了絞噬的內部，作爲琉翼蜂羣重產的第一個貝爾姆戰爭兵器，這艘船意義非凡。
“消滅敢於阻擋蜂羣的人！貝爾姆先驅們與我們同在！”
布琉揚起臉，氣勢十足的下達指令，頓時蜂巢網絡一片呼嘯。
【聖哉！與我同在！！】
以絞噬爲主力的蜂羣浩浩蕩蕩的出發了，數個鐵律衛在絞噬附近組成了緻密的防線，數十個海鱗戰鬥羣成爲了鞏衛部隊，而絞噬猙獰的艦身將成爲每個人的噩夢。
阿戈爾戰士們大感震撼的看着這支無可阻擋，完全看不到盡頭的毀滅艦隊衝向了海嗣的領土，無聲無息的衝擊帶起的泡沫都組成了一輪無比浩大的浪潮。
“我的天啊…那些褻瀆者…到底是要面對什麼？”
另一個阿戈爾戰士驚恐不已。
“海神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有地方即將從地圖上被抹去了。”
另外一個阿戈爾謔笑起來：“活該，該死的褻瀆者終於迎來了懲罰！”其他阿戈爾戰士深以爲然，露出嘲弄的笑容。
卡圖斯仍舊腿腳發顫，他對那些在儀器以及操作檯自顧自動起來的機械很難理解，在他看來這就是艘不需要人的軍艦，簡直顛覆了他的舊觀念——爲什麼沒有人的軍艦能動起來？
史爾特爾則很悠閒，少女儼然把這裏當成度假場所了，懶洋洋的靠窗坐在躺椅上，欣賞着窗外飛速閃過的海底風光…
海嗣城市，厄爾洛加多。
這座城市已經因爲蜂羣的到來陷入了戰火，街道和樓房已經在幾輪質子轟炸下變成了廢墟，當地的大部分海嗣已經逃離這裏，然而超過蜂羣數量至少一千倍的恐魚羣仍然正在死守。
它們瘋狂的進攻，在格式塔網絡的命令下如同深海蝗蟲大規模掃蕩而過，喫掉所有東西並對海鱗戰鬥羣發動自殺式襲擊。
然而這種泣血的英雄行爲也不過是中子光束下平等的浮灰罷了。
“進攻！進攻！幹掉那些膽敢冒犯聖神的混蛋！！”
歇斯底里的海嗣軍官怒罵着，它到現在都不知道對面與自己戰鬥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整座城市莫名其妙的陷入火海，然後莫名其妙的陷入到了與這種機械的戰爭。
它們不能被恐魚的鋼牙咬穿，而水箭也在距離它們一定距離的位置就被某種力量彈開了，接近它們的恐魚羣被毫無差別的力量撕成碎片，這可比什麼最精銳的深海獵人都令人恐懼。
而最令人難以忍受的，還是那股濃濃的未知感，海嗣領主第一次也感受到了這種恐懼，面對未知的深刻恐懼，它看不透對方到底在做什麼。
嗖嗖嗖——！
轟！
又是一輪海鱗戰鬥羣的轟炸，領主不禁連忙低下頭，數艘在它看來極其刺眼的梭型飛行物從它上空掠過，緊接着周圍就被光爆和慘叫完全埋沒。
恐怖的大爆炸持續了幾秒，然後又是一輪，遠方傳來更多的光爆，那些紅色的優質恐魚以驚人的速度被完全摧毀。
衝擊波擴散開來，震碎了城市的玻璃和磚石街道，大街上滿是哭叫，這裏還剩下許多的海嗣沒來得及撤離，他們悲哀的看着城市在海水都熄滅不了的烈火中燃燒。
“……這不可能，沒有東西可以做到這樣。”
領主擡起頭自言自語起來，它頓時喉嚨有些發乾，整座城市上空緩緩沉下的大量恐魚浮屍讓他陷入呆滯。
那可是一千條啊！
領主紅着眼睛，繼續怒吼：“繼續給我上，都給我上！”
“爲聖神付出你們的一切！”
更多的恐魚不要命的涌了出來，海鱗再度充能，自由開火，用收麥子般的效率批量屠宰着恐魚。
這場拉鋸戰將會提前結束，領主看到了那個遠方的陰影，巨大的輪廓顯現出來，讓他徹底陷入呆滯。
“嘿！他們停止了攻擊，那些機械逃跑了！”
“聖神保佑！”
不知情況的海嗣平民大聲歡呼起來，他們欣喜若狂的看着躍遷消失的海鱗。
不過他們似乎忽略了遠方正在閃爍的，危險的紅色光芒。
這位海嗣感到了一絲不妙，它下意識的想要逃離，但卻猶豫不定。
不過無論它做出什麼選擇，結果都是不會變的。
【嗶哩——4號暗物質反應堆已上線，坍縮紀元充能完畢，第一次校準已完畢，等待發射權限。】
布琉毫不猶豫：“射擊，夷平這裏！”
充盈暗光的修長炮口暗光一閃，明亮的光輝緊接着演變成了整座城市的災難，從平地升騰而起的猩紅色光球逐漸擴大，不斷吸入附近的物質，最後在短短的幾秒鐘就擴散到了整個城市。
如同一個深海的漩渦，巨大的吸力將所有的物質全都都吸入到了黑色奇點中，直到最後只剩下純粹的海水。
最後，在一陣輕微的撞擊聲中，坍縮奇點爆炸了。
猩紅色的火球膨脹到了幾十米高，覆蓋了原來的整個區域，衝擊波橫掃過整個蜂羣編隊，李澄幾乎被明光刺的睜不開眼。
“城市…消失了？”卡圖斯整個人軟軟癱坐在地，顫抖的指向原地留下的黑色深坑。
李澄不言，反而是若有所思，露出了一絲笑容，在布琉耳邊說了什麼。
布琉頷首，隨即朝着整個海底發送了無差別廣播。
“低級蜂羣，布琉知道你們聽得懂，也知道你們現在肯定很疑惑你們所面對的敵人。”
“現在，布琉告訴你們，你們面對的是不可戰勝的貝爾姆先驅的僕人，普林蜂羣要求整個海嗣種羣無條件投降。”
“坍縮紀元的充能時間是五分鐘，剛纔你們的一座城市已經被炸燬。”
“現在蜂羣下達最後通碟，如果你們拒絕投降，那麼每五分鐘，蜂羣將無差別的摧毀一座海嗣城市。”
“現在你們還有四分鐘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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