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覺醒
史爾特爾心神大震，她感到了那股力量的源頭化爲滾滾涓流朝自己涌來，身體表面彷彿被包裹上了一層透明的鎧甲，只消輕輕一拳，就能撕開面前的法術壁壘。
“……那是一片火海，我看到了，我…那是曾經的我。”
腦海中破碎的記憶似乎有所涌現，史爾特爾明白了什麼，她腦海中的所有記憶終於串聯了起來。
那是自己的過去，獨屬於“自己”的過去，史爾特爾最後的一枚記憶碎片終於被補全，那是在數萬年前的過去。
她恍然明白了一切，這枚拓印解答了她目前疑惑的所有問題。
神明在這片大地上早已出現了不知道多少個輪迴。
而她史爾特爾…所經歷的一切，也皆爲過去。
是她親手摧毀了她的過去，毀滅了泰拉每一個紀元的世界。
……
……
八萬年前，泰拉大陸第一紀元。
“咔咔咔！嗬嗬…”
——黑壓壓的烏雲上，刺耳的怪物尖嚎令人恐懼不安，成千上萬的黑色邪魔正在聚集，海洋上的怪物波濤洶涌，拍起一陣陣的海浪朝陸地衝來。
——這個世界面臨滅頂之災，文明數千年的成果毀於一旦，數千年的發展爲之終結，鋪天蓋地的邪魔裹挾着壓倒性的力量。
——四季停止流轉，天空陷入黑暗，時間失去意義，大陸萬籟俱寂。
最後的人們聚集在大陸中央的一座高塔上，絕望的拿起手中簡陋的武器，親吻着親人的面頰，互相做最後的道別。
三個小時後，邪魔大軍就會抵達這裏，這無疑是一場必死的戰鬥。
不遠處的火山爆發，火山灰伴隨着熾熱的流星砸在地表，轟出一個個暗紅色的爆炸雲。
身體鋒利的夢魘，漆黑色的邪魔正在前進，大地在顫動，瞭望塔上的士兵發出最後的呼喊。
“敵軍來襲！！”
這是這一紀元泰拉文明最後的據點。
無數惡神發覺了機會，祂們率領着這支所向披靡的邪魔大軍，發動了波及全大陸的征服，誓要讓這片大陸淪爲永恆的失樂園。
一旦讓祂們得手，毫無疑問，掌握有生殺大權的神明將不會允許人類科技的發展，任何思想進步將被神明力量徹底抹殺，文明時代將停留在鐵器時期。
永恆的【神明奴隸制】政權將徹底被數個神明個體建立起來，人類只能永遠匍匐在地，淪爲神明腳邊的玩物，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今天！就是今天！！這片大陸將徹底被神明主宰！！”
“我們將會是永恆的贏家，所以…你還有什麼理由在這裏抵抗？”
“哈哈哈哈！！南陸防線已破，你們的抵抗毫無意義。”
“我的信徒們，給我踏平這座城市…乃至整個大陸！！”
神明聲嘶力竭的狂吼傳遍了每個角落，塔樓內部，史爾特爾神色黯淡。
這一路上太多的生死離別已經讓少女麻木，外面正在進行的屠殺也無法讓她麻木的心生出絲毫波瀾。
“凱爾希，一切都結束了。”
史爾特爾轉向旁邊，她的語氣像是一個死人。
而那個一直在她印象中運籌帷幄，波瀾不驚的傢伙，此時聞言也臉色慘白。
凱爾希轉過頭，神情複雜：“……還沒有，我們還有機會。”
“不，我們沒有了。”
史爾特爾打斷了凱爾希，她不想再看到悲劇了，南陸王國的屠殺震驚了她，整片山崗上堆滿了屍體，血液染紅了大漠山河，神明的暴行正在每個角落上演。
“他們死了，我的朋友都死了…在深海…在北邊…在每個角落…”
往日神采奕奕，掌握強大力量，讓衆人敬仰的少女，現在臉色灰白的坐在牆角，如同丟掉自己心愛玩具的孩子。
“凱爾希…他們都死了，我活下去的意義…已經沒有了！”
“所以，我要終結祂們…”
淚水沿着臉頰流下，少女站起身，用魔劍撐起身子，緩緩面對大門，走向黑暗的大地。
“……你打算用那個鑰匙了？”
凱爾希嘴脣顫抖，明白這個薩卡茲打算做什麼，她握了握拳，不甘的上前幾步。
“普瑞賽斯的分析呈現的結果…你會毀了所有人。”
“而且你也會死！這個鑰匙的代價…”
“但就算我不這麼做，祂們同樣會讓所有人死。”
史爾特爾搖了搖頭，伸手打斷了凱爾希，讓她頭一回露出手足無措的表情。
“我無所謂，至少…你們可以活下來。”
“你們是文明的引領者，你們還有很多使命，但我不是。”
“再見，很高興遇到你們，還有特蕾西婭…”
見她打算走出去，凱爾希咬牙，身邊的綠色晶石再三閃爍，Mon3tr的咆哮從中傳出，形態猙獰瞬間出現在眼前。
“你給我站住…！”
嘭！
衝出的Mon3tr被少女無形的一擊摧垮，整個機身瞬間被光熱裂解，凱爾希錯愕，還沒等看清楚什麼，熱風劃過，她身周的綠色晶石已經破碎。
一擊秒殺…連Mon3tr也…
“凱爾希…我也是神明，記得麼？”
少女翹起嘴角，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身影漸漸消失在廊道盡頭。
場面寂靜了幾秒，凱爾希失落的靠在窗邊，失笑幾聲。
“呵…普瑞賽斯，你爲什麼不出手？”
凱爾希身上的一個移動終端響了幾聲：“……這是最好的結果。”
“史爾特爾可以重啓這裏，這未嘗不是好事。”
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東西，現在可以說扔就扔。
不知爲何，凱爾希聽到這裏，聽到普瑞賽斯冷淡的話語，突然心中生出一股怒氣，她冷笑幾聲。
“好事？”
“我們迄今爲止做的所有努力全將煙消雲散，這幾十年的發展功虧一簣，多少無辜的人會受難，所有的一切都將覆於烈火！”
“你的情感難道也被AI同化了？你當時在太空站裏面的溫柔呢？你對泰拉文明的信仰呢？都和你的心愛的博士葬入棺材裏面了？！”
空氣沉默了片刻，正當凱爾希冷靜下來，發覺自己的語氣似乎過重，但自傲讓她無法拉下臉面去道歉，只好嘆了口氣。
普瑞賽斯的聲音很平靜，正如她融合進蜂羣衛星AI時那一刻果斷，她在死亡的同時，將自己的思維意識封存。用靈能強行奪取了一個蜂羣衛星的控制權，作爲幫助凱爾希引導泰拉文明的據點。
在蜂羣歸來之前，普瑞賽斯打算靠着這顆星球，打造出一個至少可以自保的文明。
“凱爾希，這很正常，我們不可能一次成功。”
“這條路是錯的，我們失敗了，事實證明我們無法力挽狂瀾，那麼一個畸形失敗的文明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已經失敗一次了，無法忍受第二次失敗，要讓泰拉成長到一個星際文明，這還遠遠不夠，神明統治下的泰拉，只會迎來第二次毀滅。”
“史爾特爾不會有事，她會再次歸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快點，凱爾希，暗物質奇點已啓動，很快一個撕裂出來的躍遷場會把你們送到安全的空間站。”
“忘記這些吧…”
凱爾希沉默下來，她胸中的悶意驅之不散。
失敗的紀元被重啓，正當史爾特爾想要接着看清什麼，眼前一黑。
這個夢境世界被迅速淡出，天旋地轉後，她看到了另一副畫面。
薩卡茲少女站在塔樓最高處，仰望天空盡頭的黑色，獨自迎戰漫天神明。
那個鑰匙是什麼，她不知道，史爾特爾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可以獨自毀滅整個神明大軍。
大地被高高在上的滅世火神一擊撕裂，海洋沸騰起來，邪魔怪種被徹底淨化，火焰蔓延燃燒了數百年，直到將整個世界徹底吞噬在烈焰中…
諸神黃昏，無人倖存。
整個毀滅紀元持續了很久，久到史爾特爾懷疑自己是不是按下了暫停。
直到一切落幕，史爾特爾終於在這個視角看到了自己。
自己那時正迷茫的漫步在遍佈火焰的大地上，孤獨一人，欣賞着這個紅色的荒蕪世界。
她看到自己在火焰燃燒的世界孤寂了上百年，崩潰大哭的樣子，也看到自己頂着悲傷，無聊到用火焰爲那些逝去的人搭起紀念碑。
她看到自己最終走遍了大地上每個角落，哪裏都是一片火焰，整個星球都在燃燒。
這麼做當然並沒有什麼意義，史爾特爾猜想這只是爲了讓自己好過一些。
最後，她看到自己力量耗盡，大地上的火焰終於全部熄滅的時候，自己也倒在了乾枯的土地上。
灰霾散開，第一縷日光射入這個重歸黑暗的世界，照在毫無聲息的少女身上，她逐漸化爲了一團烈火，溶於那把魔劍上，矗立在原地，像是火紅的碑冢…
史爾特爾瞪大眼睛，自己死了？
那…
還沒等她驚懼的喊出聲，她眼前又是一黑，夢境世界迅速調轉。
這一次，她看到了大地迅速變化，原來乾枯的土地已經變爲綠洲，遠處的商隊走到此處，一箇中年人拿着扇子扇着風，氣喘吁吁的走到這裏。
“誒！阿叔你看這裏有把劍！”
這羣人嘰嘰喳喳的圍住了萊萬汀討論着，將這把劍取走。
史爾特爾跟上了他們，她親眼見證了自己的誕生…或者說復甦。
魔劍閃出火光，在一片烈焰中，她涅槃重生，帶着初火，帶來上一個紀元的餘燼。
她看到自己呆坐在地，陷入到了迷茫當中，嚇壞了的商人圍住自己問東問西，最後證實了扯淡的一幕——這把劍裏面鑽出個薩卡茲。
自己失憶了，這一紀元成爲了商人的養女，隨着行遊商隊旅行在大陸上，史爾特爾看到自己那段幸福的日子心緒複雜。
日子飛速過去，大陸上的演化出奇迅速，文明在發展，神明再次誕生了，史爾特爾並不意外，她看到商人們心驚的討論着遠方傳來的消息。
一個國家被可怕的法術瞬間滅亡了…是自稱神明的主宰者做的。
由於源石技藝的存在，源石可塑性極強，長生者的存在。
這三個特點導致了泰拉文明的演化方向不管怎麼變動，一定會出現力量強大的長生者。
這些長生者沒有壽命帶來的限制，在長久的歲月侵蝕下，早晚能夠掌握超羣的知識，智慧，力量，乃至誰都無可匹敵的人脈和影響力——最終成爲人們嘴裏的神明。
第二個紀元的結果也是毀滅，史爾特爾看到了東方的帝國率先被神明掀起的力量摧毀，狂熱的宗教戰爭將他們的神推向了高位。
膨脹的野心讓神明再度掀起了對全大陸的侵攻，這無疑又是一個憑個人力量致勝的情況。
無數獨立政權被摧毀，世俗秩序被神明獨尊秩序所取代，世界淪爲了狂熱的海洋，神明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一切都結束了。
泰拉變爲了神明統治一切的獨裁社會，不再對任何科技力量感興趣，沉迷於源石技藝的漩渦中不可自拔。
史爾特爾看到了凱爾希，她再度找到了自己，神色黯淡的請求自己重啓世界。
自己沒有答應，於是史爾特爾發現，某一天，一個巨大的藍色光柱從天而降，開闢了可怖的大爆炸…殺死了大地上所有的人。
世界再次重啓…
這個輪迴持續了多久？
看到最後，史爾特爾陷入了沉思，她感覺自己像是在看無意義的幻燈片。
各種各樣的文明，各種各樣的國家形態，各種各樣的發展路線，如同在眼前飛過的走馬燈。
機械共生，共和制度，獨裁軍國。
每一個都被狂熱的宗教推起的神明所毀滅，這些東西在神明手中的天災級法術都淪爲了灰燼，最後被完全取代。
然後就是一次次的重啓，不管是來自天空的毀滅光束，還是自己主動用鑰匙挑起的諸神之戰…始終沒有一個紀元可以逃脫被神明統治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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