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無夢獨行
“......嗯？”
嬉皮笑臉的艾米將大大的花束放在自己手裏之前，她還沒能想起來今天是安魂節，不過說起來這並不是薩爾貢的傳統節日，也難怪她會忘記。
可莉莎再一次被驚訝，從她手裏接過那束白花。據說安魂節這一天是死者重返世間的的一天，他們會駐足在生前的親人旁，目睹他們現在的生活
想起自己的養父，可莉莎又感覺胸前出現一陣悶悶的幻痛，對這個節日的寓意感到鬱結，眼前的花束似乎也不那麼令她舒心，反而是提醒了很多讓她傷感的回憶。
“唉...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
可莉莎苦笑幾聲，將花束隨手扔在一邊，抓起被子悶悶不樂。
艾米撇嘴，瞧着她略有頹廢的樣子有點沮喪：“唔啊，我難得來一次，不要愁眉苦臉的啦好不好？”
“還有，我給你帶了信。”
艾米晃了晃手裏的信封，自豪的朝她嬉笑一聲。
“快，從信使那邊排了半天隊才幫你拿到的，你笑一個我就給你~”
可莉莎皺起眉，見狀沒什麼精神，縮在牀上自顧自嘆氣，臉色黯淡：“幼稚鬼，那你拿走好了...”
“連你現在也知道欺負我。”
艾米傻眼，這可是她頭一回見可莉莎對維多利亞的事情不感興趣：“哎喂喂，我哪會欺負你？！”
“拜託，全艦上下最不可能欺負你的就是我啦，還有這可是米塞拉的信啊，你不看我喂狗去啊？”
“那又怎麼樣，我現在能做什麼？”
可莉莎像是在賭氣，說完她便沉默下來，不管艾米怎麼絞盡腦針想逗她開心，不過她那有點浮誇的話術實在讓她提不起興趣，最終艾米只能垂頭喪氣的將信放在了桌子上。
“好吧好吧，你累了就多休息，不過嘉維爾說你多曬太陽能好一點來着...”
“還有，我們馬上就要進入金土城了，在那裏你可能會好過一些。”
“哇，我不說啦！你的眼神別那麼可怕啊！！”
艾米一溜煙跑出了房間，可莉莎眼神微動，她心裏更難受了，在這裏住了好幾個月，外面空氣的芳香對她很有誘惑力。
望着距離自己不遠的窗戶，可莉莎咬了咬牙，想要擡起右手，理所當然的失敗了。
那裏的源石結晶融合率極高，讓她的手臂幾乎無法動彈，想要夠到窗戶更是天方夜譚，刺骨的劇痛和無力感讓她的肌肉只能抽動個不停。
“......唉。”
半晌，她放棄了，氣餒的垂下手，越想越不是滋味，賭氣的把被子踢下牀，讓自己隨意癱在這裏重重喘息。
“可莉莎，你真是個廢物。”
——嘎吱！
閉上眼睛沒多久，窗戶被外力推開了，可莉莎錯愕的睜眼，可那裏並沒有人。
她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情況，轉過頭去，那隻熟悉的小貓同樣用嬌弱的眼神回望着她，滿臉無辜。
“......你什麼時候來的？”
可莉莎懨懨不樂，有點反感她的出現，甚至沒能多看她一眼。
這聲音癢癢的，軟糯動聽，帶着些許委屈：“可我一直在這裏啊...？”
可莉莎懵，不可思議的擡頭看着時間，眼神怪異：“你從早上就在這裏？”
迷迭香斂起眉頭：“是啊...”
“可現在是下午了！”
“嗯...”
“那我怎麼一直沒看到你？”
迷迭香聽完沉思了一小會兒，隨後若有所思：“可大姐姐你一直在發脾氣啊。”
“我看你早上在牀上滾來滾去的，中午也蒙着頭悶悶不樂，要不然就是一個人發呆，可能是太專注了吧。”
可莉莎的表情瞬間窘在原地，臉色微紅，尷尬的發現這可能成爲自己爲數不多的黑歷史之一。
“咳！算了，不要在意這個。”
“你怎麼打開的窗戶？”可莉莎懷疑的掃了掃她的手，確信她並沒有帶任何的工具。
迷迭香輕嘆，展示了一下自己背後的法術抑制裝置。這是塞雷婭特別委託的工程組定製的，融合了萊茵生命科技以及希之翼源導技術，兼具定位和弱化多種功能。
“就是這個，我能控制我的法術...然後用它來做一點事情。”
“......我不好解釋...但是我能控制它們。”
可莉莎頷首，回憶起了在那個世界，眼前的小貓展現出的恐怖戰鬥力，想了想她有點羨慕：“也就是說你幹活不用手。”
“真棒的能力...適合製造站搬赤金。”
迷迭香尷尬的笑了笑，她發現這個看起來冰冷的大姐姐似乎不難相處，這個玩笑至少緩和了氣氛，她舒了口氣。
“其實還是不行的...這個法術有點危險。”
“危險？”
“是的...我有可能控制不當...那會傷害到別人。”迷迭香裹了裹自己嬌小的制式風衣，讓她身上那纖細瘦弱的體型更加明顯了。
“雖然塞雷婭不讓我隨便用出法術，但是幫你打開窗戶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莉莎點了點頭，聞言不語，她早看到過迷迭香展現出的破壞力，撕碎那些蜂羣衍生怪物都不在話下，所以不太意外。
自顧自呼吸着窗外的新鮮空氣，心境平淡了不少。
“大姐姐你有煩心的事情？”
可莉莎沉鬱着張了張嘴：“......大概是吧。”
迷迭香眼神悸動，她身上的悲傷情感幾乎澎湃欲出，被什麼事情所困擾，就算是下一秒就念出十四行工整的維多利亞悲情詩，迷迭香也不會意外。
“大姐姐爲什麼不開心呢？”
迷迭香好奇的走近了一些，這幾天她一直都在這裏，倒不是說有什麼偷窺的想法，只是可莉莎確實一直都不怎麼注意周圍的人。
“不要管我，讓我靜靜。”
“......不行哦，赫默醫生告訴我，讓我照顧你。”
可莉莎撇了撇嘴，她托腮凝望着眼前固執的小貓：“因爲我快死了。”
“我怕死。”
迷迭香皺眉：“只是這樣嗎？”
“嗯，沒人不怕下一秒被礦石病折磨死，夠了吧？”
可莉莎敷衍了事，不太想多說什麼。
迷迭香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你在騙我，怕死的人不會這樣。”
“你有親人對嗎？”
可莉莎耳朵輕抽，惱怒的瞪起眼：“與你無關。”
“閉嘴！”
迷迭香被嚇到了，沉寂下來片刻，鼓起勇氣繼續道：“爲什麼不去找他們？”
可莉莎苦笑，鼻子一酸：“我的劍在桌子下面，所以你把我送下去吧？”
迷迭香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一副俏麗的面頰紅成了番茄：“......抱歉！”
她揮了揮手，悵然若失：“沒關係。”
“我只是討厭失去。”
迷迭香沉默，她弱弱的插了一嘴：“是...手臂嗎？”
“是，也不只是手臂...”
可莉莎落寞下來，自顧自的描述起一些詞語。
“我失去的是感染者的理想，前進的方向...還有未來的計劃。”
“生活的支柱，周圍的溫情、朋友的關心。”
“戰鬥的機會、隊長的責任、身體的活力、昂揚的心情。”
“還有...在意的人注視的目光。”
“這些支撐我的東西瞬間就土崩瓦解，變的支離破碎再也拼湊不起來，即使所有人都拼命在拉我也無濟於事。”
“你可能在下一秒就被惡化的礦石病刺穿心臟，也可能在已知的三年後突然變成一枚人型源石炸彈，一個移動的傳染源。”
“絕症的可怕就在於她剝奪了人的未來和希望，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不管在人前怎麼裝作無所謂，只有自己才知道被苦澀的情緒折磨是怎麼樣的滋味。”
“迷迭香，你知道這種滋味吧...只有礦石病人才能感受到的痛苦，他們對生活和未來沒有希望，人生的目的只有一個...努力活到明天，然後等待可能降臨的突然死亡。”
“因此所有待遇，冷眼，或者奚落都無所謂了，他們也不會有太多動力去徵求什麼...畢竟最多也只剩下七到八年的壽命，這麼短的時間，還有什麼好奮鬥的呢？”
“我的養父曾經想要改善他們的生活，爲此提出了一個又一個法案，當我意識到感染者只能用武力獲得自由，我卻快要看不到這條路的盡頭了。”
“礦石病應該消失...它絕對應該消失！還有所有惡意將礦石病繼續扭曲化，爲其安上一個個莫須有的罪名的人，它們全都應該消失。”
“......我、我說多了。”
哽咽的少女抽泣起來，她只是縮在那裏，如同一整個階級的真實縮影，所有的感染者遭受的痛苦似乎都能從這裏看到。
迷迭香沉默在原地，她走上前輕輕抱住了可莉莎，拍着她的後背：“姐姐，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
被迷迭香注視到狼狽的樣子有點羞惱，可莉莎深吸幾口氣，從難過的心情中平復下來，聳了聳鼻尖。
“姐姐，能把今天我們的對話記到本子上嗎？”
迷迭香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筆記本，附上了一支筆，她的笑容溫暖人心。
“嗯...可這有什麼意義呢。”可莉莎遲疑，接過筆。
“我的記憶會丟失，我不想忘記今天的大姐姐。”
迷迭香笑了笑，她的表情也帶着別樣的味道，這是可莉莎看到的最堅定的一個眼神，洛肯水箱的折磨絲毫沒能折煞那翠綠眼眸中的神采。
“如果我能努力記住過去，姐姐，那你也能努力找到未來的。”
“我們都是追逐夢跡之人，希望尚存。”
可莉莎笑了笑，遠方的孤煙升起，瞭望塔號在沙漠中馳騁遠行，泛黃斑駁的天空上結出一層淡淡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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