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卻是可憐
“阿豪，阿豪？”
“阿豪你去哪兒了呀？”
“阿豪快出來，爺爺給你帶了最喜歡喫的紅燒肉！”
劉三像是狼外婆誘惑小紅帽一樣，小心翼翼。
“阿豪，你又和爺爺玩兒捉迷藏是不是？”
“好，爺爺來找你啦！”
劉三將抱得緊緊的裝滿肉的碗和大鋼勺放到凌亂的木桌子上。
對那些發黴的食物好似看不見一樣。
他現在要和自己的孫子玩兒捉迷藏。
劉三搓了搓手，一副期待的模樣。
“藏好了哦！”
“爺爺，來啦！”
踩着輕悄悄的步伐，劉三躡手躡腳的走向屋子裏。
“在櫃子裏！”
他突然打開櫃子的門，然而裏面卻是空無一物。
“嘿嘿，阿豪，現在藏得越來越難找了哦！”
他繼續輕手輕腳的走。
“讓我猜猜，讓我猜猜。”
露出一個貌似純真的微笑，劉三手不停的指向門背後、窗臺上、廁所裏。
廁所裏似乎有異響，他立馬就注意到了。
“哈！我知道了。”
得意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劉三朝着廁所走了過去。
“你一定是......”
說着說着，他卻突然轉身，一伏身子，立馬趴下。
“藏在牀底下吧！”
飛快的鑽到牀底下，他抓住一個東西，抱在懷裏。
“嘿嘿嘿，阿豪，你藏不過爺爺的......”
一邊摸着頭，一邊用自豪的語氣說道。
他看着懷裏，好像看着自己最珍視的東西。
“來，阿豪，喫紅燒肉！”
“這可是城裏來的大廚做的，爺爺只一聞，就知道，這是這輩子最好喫的紅燒肉。”
“喫啊，阿豪，你快喫！”
“爺爺不餓，誒~乖孫兒。”
“哈哈哈哈，怎麼喫這麼大一口？”
“慢點兒慢點兒，小心噎着了。”
“怎麼不吃了？”
“快喫，快喫啊！這可是爺爺豁了老臉找支書求來的。”
“你快喫！”
“快喫！！！”
“快喫啊！
劉三歇斯底里，舉起筷子，夾起紅燒肉，粗暴的想要餵給“阿豪”。
陽光照進屋子裏，紅燒肉鮮亮紅潤。
然而椅子上的布娃娃不會說話。
“自從他兒子帶着媳婦兒一起走了，阿豪就是他的孫子，他唯一的親人了。”
“阿豪丟了之後，劉三他就這副模樣了。”
“平時看起來其實沒啥不太一樣，但一涉及到和他孫兒有關的東西，他就能死倔不讓。”
“阿豪啊，最喜歡喫的就是這紅燒肉了！”
周大爺端着個碗，唉聲嘆氣。
“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他可憐，也都願意給他行個方便。”
“日tnnd，都怪這該死的遭瘟人販子！”
說着說着的，周大爺竟是將筷子狠狠一丟，插到了乾裂的土裏。
聽完事情過程的幾人沉默了。
劉海濤尤其明顯。
原來......原來是這樣的嗎？
難怪本來鐵面無私的村支書會這樣照顧他。
難怪其他村民也沒有提出異議。
原來也是位可憐人。
就在幾人無言的時候，後方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周....周哥！”
“你快看看阿豪他怎麼了！”
“他流血了！”
卻是瘦骨嶙峋的劉三急急忙忙的跑過來。
看那神色十分慌張。
他懷裏抱着那個布娃娃，布娃娃的嘴上流着紅亮的湯汁。
他焦急的看着周大爺。
那是一種複雜的目光，帶着不認命的倔強。
周大爺嘆了口氣，伸出手接過娃娃，走進屋子裏。
沈爲透過縫隙能看到。
他在屋裏的箱子翻了一會兒，翻到一塊兒有許多規則的洞的布，然後用剪子剪下來一塊兒。
手“嘩啦”一撕，娃娃的那張“流血”的嘴就被他撕了下來，然後拿起針，飛快的就將剪下來的那塊兒深藍色的布縫了上去。
整個過程像是做了無數次那麼熟練。
“喏！劉三，你可要好好照顧阿豪啊！”
周大爺縫製完後，將娃娃遞給了劉三。
他欣喜若狂的接住。
“好好好！周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阿豪！”
抱着一個破舊的娃娃，對他而言，卻好像抱住了整個世界。
像是照顧一個精美的，價值連城的瓷器一般，他先是撈起自己的衣服，小心的擦了擦娃娃的嘴。
“嘿，嘿嘿！阿豪，不疼了吧？”
“還不快謝謝周爺爺？”
“來，跟我說，謝謝周爺爺！”
可惜，娃娃不會說話。
任是劉三怎樣的督促，娃娃仍然是那張十年如一日的臉，那張微微勾起的帶着一些線頭的嘴巴。
劉三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望着周大爺。
“周...周哥，你看...小娃娃不懂事兒.....”
“他可能不太好意思。”
周大爺嘆了口氣，然後擺出一張笑着的臉。
“沒事兒沒事兒，快帶阿豪回去吧！”
“哦，還有，劉三你要記得把你的地照料好，不然阿豪可就喫不飽咯！”
劉三像是打雞血一樣的瘋狂點頭。
“要得要得！我一定把菜種得好好的，不讓阿豪捱餓。”
“周哥，沒事兒的話我就走了哈！”
周大爺點點頭。
劉三就將布娃娃放到自己脖子上，逮住娃娃的兩條蘿蔔腿兒。
像是騎大馬一樣的姿勢。
一路哼着小曲兒，拍拍布娃娃的背。
“阿豪啊阿豪！你怎麼光喫飯不長個兒呢？”
“肯定是喫的太少了，走走走，咱們快回去，把那一碗紅燒肉嘎嘎喫光光！”
“喫光光，長肉肉，長高高！”
“哈哈哈哈哈哈！”
娃娃騎在肩頭，雖然有嘴，但不會說話。
整個過程中，沈爲席顏等人在劉三眼裏似乎不存在一樣。
他們也沒有發出聲響，只是默默旁觀。
看完之後，說不清心裏到底是怎樣一個情緒。
就是感覺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劉三本來是我們村裏種地最厲害的！”
“是我們村裏第一個砌起來新房子的。”
“他兒子也是個壯小夥兒，種地也是一把好手，很多小姑娘都鐘意呢！”
“於是他早早接了兒媳婦，兒媳婦又生了個大胖孫子！”
“一家人三代同堂，多是熱鬧啊！”
“村子裏哪一家哪一戶不羨慕？”
沈爲能聽出周大爺的羨慕，又感受到許多遺憾。
“結果老天見不得一個人一家子一輩子就這麼順意。”
“兒子兒媳婦兒先是沒了。”
“沒多久，孫子又被拐了，劉三媳婦被活活氣死過去。”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從那以後，劉三就成了現在這樣。”
望着劉三離開時，那那歡快，幹勁十足的背影。
像是要馬上奔到田裏，幹他個日升日落，給自己的孫子阿豪種一輩子不愁喫的東西來。
有話想說，又不知道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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