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223】
時錦在瞭解斯凱洛歷史的時候曾經看過相關的記錄。
幻境提取的大概就是帝國出征斯凱洛這段，難道姜宴對這段記憶有什麼非常深刻的印象嗎？
然而此前從那少年口中，時錦又並未聽過什麼關於他也跑來斯凱洛的訊息，這個時間點，姜宴應該在帝國的家裏面等待他父親凱旋纔對……
“小辭。”時錦喃喃道出這個稱呼，“……殷辭。”
“……”身旁姜宴驀地看向時錦。
卻發現時錦恰好也在注視着他，只見女孩微微蹙眉，問：“你小時候……還見過謝殷辭？”
雖然平日裏謝殷辭以黑髮黑眸出面，但時錦知道那傢伙生氣之時，眼睛會變成紅色。
本以爲是在巨嬰那裏得到了什麼力量才導致的，結果誰曾想，這傢伙的眼睛本來就是紅色。
姜宴啓脣，頓了頓，隨後才道：“……沒有。”
金髮少年苦笑了一下，“我怎麼可能見過他？否則從看見他的第一眼，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嗎？”
“那這段記憶可真奇怪。”時錦道：“你人又不在這裏，怎麼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
姜宴道：“我父親有記錄的習慣，他喜歡將出徵的所有事情記錄下來，帝國遠征是獲得功勳的最好方式，一旦家族獲得榮耀，那麼這份記錄也將作爲榮耀的證據一直保存，我是從他的錄像裏看過的，只不過謝……殷辭，我對他印象不深，可能當時只顧着看父親了吧。”
“原來是這樣。”時錦若有所思，對少年輕笑了笑，隨後側過頭，斂去其中精光，道：“那就先跳過這個話題，關於謝殷辭的身份，我之前就猜到幾分，看來現在是徹底印證了。”
“猜到？什麼時候的事？”姜宴忽然問。
“很早之前就有想法，從第一次看見學院後面某個十分僻靜的小路邊放置的一臺廢棄機甲開始。”時錦道：“偏生在那麼僻靜的地方碰見學生會長，說沒點兒其他原因，不可能。不過我當時對他了解不深，因着第一印象還不錯所以沒有懷疑，後來你也知道，看穿這人真面目後，那麼前面發生的種種巧合就應該重新去梳理一遍了。”
“另外，他的一切檔案，我在調查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幾乎每個重要年齡段都有相應的事情來向衆人展現他的存在，就連我妹妹時煙都沒有那麼詳細的檔案能夠在光腦網絡上被查詢到，他就像故意想被人知道一樣，不過我不瞭解謝家跟他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竟然這麼幫忙？提供身份和庇護，對外宣稱是謝家長子，按照帝國這些貴族們的風格，得不到利益，他們幹嘛要費盡心思去養這麼一個孩子？”
“……”姜宴眸光微閃。
不待他開口，時錦就繼續道：“但是現在我可能有點兒頭緒了，畢竟帝國將家族榮耀看的比命還重要，謝殷辭的種種表現又太過優秀，想來他找上謝家，提出的條件就是能夠幫謝家一躍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吧。”
說完，她對少年又挑挑眉，眸光帶着些許笑意和調侃：“你覺得呢？”
“……”
兩秒後，姜宴輕輕勾脣，點點頭道：“也許吧，你說的很對。”
“徹底讓我將他的身份與斯凱洛畫上聯繫的，還是上次我被教導主任帶去測試精神力那天，你們在外面等我，他跟主任一起監督我，出來以後給了我一張手帕。”
姜宴幽幽開口：“但是，你沒有接。”
時錦說：“誰知道這傢伙安的什麼心思？雖然只是短短一眼，不過我還是留了個心眼，將那個有些奇特的六芒星標誌記了下來。我後來無意間在斯凱洛廢棄機甲裏面也看到了一樣的標誌，只是當時一晃而過，那內部又太過老舊腐朽，我沒怎麼看清楚，跟你聊過帝國商會以後，我又回去了一趟，終於徹底明晰了。”
謝殷辭是斯凱洛皇室的後裔。
加入謝家以後，便在名字前面多了一個謝的姓氏。
所以他恨姜父，恨姜宴，或許想要獲得女王的青睞也不是什麼爲了榮譽，大概那就是他距離女王最近，也能夠讓女王最不設防的時刻。
男人撫摸過小孩的頭，隨後起身。
周圍時間的流速好像變快了，時錦還沒有反應過來，大地突然一陣顫動！藉由機甲的視野，她仰頭望去，只見着密密麻麻的戰鬥機竟是萬般突兀地出現在了天空中，朝着剛纔還畢竟平靜的大地一陣轟炸！
轉眼之刻，眼前看見的一切都灰飛煙滅，炮火擊潰宮殿，宮殿的防護屏障甚至還來不及拉起，就被轟炸成一片廢墟。
斯凱洛的軍隊出動，戰鬥機與機甲齊齊衝向天空，雙方交戰十分猛烈，星主殷霖一馬當先，好似打算拼上性命死在戰場，也要擋住帝國的進攻。
時錦對不顧一切的反抗者向來有着尊敬之心。
她雖然對殷霖只有剛剛的一面之緣，卻敬佩這個男人作爲一星之主的血性和堅定。
“多虛僞啊。”身旁姜宴突然嘲弄地輕笑一聲。
時錦看向他，“怎麼了？”
少年淡淡開口，脣角弧度冰涼：“距離兩人的爭吵，到帝國第一批武裝飛行軍進入斯凱洛領空，實際上過去的時間——纔不到五分鐘。”
時錦猛地一愣。
不到五分鐘？！
這說明在這場爭吵之時，帝國的軍隊已經在斯凱洛周圍蟄伏了，甚至比駐軍的衛星距離還要近！
“爭吵不過是拖延時間。”姜宴說：“讓斯凱洛星主以爲帝國只會在……父親，回去後再開戰，他們還有準備的機會，但——”
斯凱洛星主沒料到，帝國速戰速決，對於他們看上的目標，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斯凱洛，他們也不會在掠奪中留任何情面。
“所以我說那些爲死去代表討公道的話，那樣義憤填膺的爭吵，虛僞得……讓人想吐。”
雖然斯凱洛面對這場戰爭並未做好充足的準備，但他們拼死的決心卻震顫帝國。
斯凱洛的面積本身就很小，近似一個月球，發展的科技水平也僅僅到達了帝國的平均值，但由於其土壤中的晶狀體顆粒是帝國某個企業製造商品需要的原料，所以帝國就出兵了。
然而正正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星球，卻在帝國的猛烈攻勢下抵抗了足足一個月。
姜父由一開始的遊刃有餘，到後面的目眥欲裂。
好在帝國的軍事實力和後勤保證十分充足，在一個月後的某一天，這場戰爭終於結束了。
斯凱洛星球從遠處看，就像是一顆黑色的星球。
大地被焦土所覆蓋，漆黑一片，戰火的濃煙瀰漫，充斥整顆星球的天空，久久不散，焦糊氣息在鼻尖環繞，甚至嗅不到一絲新鮮空氣。
土壤裏面遍佈着機甲與戰鬥機的銀翼殘骸，還有駕駛員的血肉屍骨，斷臂殘肢，血肉猶如爛泥，散發着陣陣臭味。
蒼茫荒涼的大地。
了無生息。
塵煙滾滾，頹垣斷壁，大地和天空偶爾還傳來幾聲炮火的對抗之音，或許還有人在拼死抵抗。
時錦看着這一切，雖然沉重，但上輩子見過的場景不比這輕鬆，所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震撼。
她微微擡眸，兩架機甲出現在天空，光劍死拼，炮火對決，最終那外觀看上去更加精美厲害的機甲更勝一籌，帝國的尖端科技一刀揮砍而下，將另一臺機甲攔腰斬斷！
時錦面色平靜，但身後的呼喚卻撕心裂肺。
她回過頭，機甲也跟着回頭，視線之中，一個面部有些焦土之灰的男孩正跌跌撞撞地想要朝這裏跑來。
“父親——！！！”
哭喊聲在這片大地上響起：“父親！！！”
然而他太過於急切，被地面一塊機甲殘骸直接絆倒在地！
重重一摔，此前見過的那張精緻乖巧的臉頓時血流滿面，可小孩好似感覺不到痛，他爬起來想繼續跑，卻被一隻手死死地拽住了腳踝！
“放開我！！”他嘶吼着。
拽住他腳踝的男人被轟炸的只剩下一隻手，他身上穿着斯凱洛士兵的戰鬥服，用最後一口氣赤紅着雙目對小孩說——
“逃……殿下，快逃……”
他想阻止小孩跑向戰場的中央。
“放開！父親還在那裏！放開我！！”他不願意獨活，就算是死，也要跟父親母親在一起。
“下面……我下面……”士兵顫聲說：“霜殿下……”
最後三個字似乎終於讓處於絕望中的小孩靜了一瞬。
“……你說什麼？”
然而士兵已經無法在迴應，他睜大眼睛，目光依舊注視着戰場的中央，死不瞑目。
小孩的世界好似暫停了幾秒，在男人死去以後，他終於顫巍巍地伸出手，將他的屍體翻了個身。
一名穿着公主裙的女孩昏倒在他身下，應該在爆炸中被護住的。
“……小霜……小霜？”他抱着她，女孩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呼吸平穩，應該沒事。
他本想隨着父母一起死，國破家亡，他又爲什麼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若是他也死了。
那麼小霜呢？
小霜又該怎麼辦？
他呆呆地看了周圍一圈。赤紅的雙瞳又絕望到麻木，由麻木到極致的憎惡。
時間好像過去很久，又好像只是幾秒鐘的流逝。
死了的確一了百了。
他想。
但——憑什麼呢？
憑什麼帝國那幫虛僞的傢伙能夠繼續享受掠奪的成果，而受害者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走向滅亡？
這不公平。
父親抵抗了足足一個月，期間好幾次看見希望，只是帝國的炮火太猛烈，尖端科技太過於兇悍，幾顆超量子炮就足以毀滅整個斯凱洛。
拼死的士兵們都在戰場上湮滅。
那麼自己呢？
就這麼繳械投降？
是否——太過於怯懦了。
他抱着女孩，抱在懷中，弱小的身軀慢慢站起，在這片戰火裏，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入最後的庇護所裏。
他得活着。
只有活着，才終有報仇的那一天。
“殷霜。”時錦道：“原來不是青梅竹馬。”
是斯凱洛星主弟弟的女兒，也算是謝殷辭的堂妹。
難怪劉海撩起來後，眉宇間神色跟謝殷辭有幾分相似，那少年也在自己曾經說凌霜對他有男女之情時篤定的否認。
居然是這種關係。
戰火還在地面然後，只是炮火的動靜消失了。
帝國清掃戰場，爲首的人依舊是姜父。
他打贏了這場仗，春風得意，這意味着回去以後，姜家會一躍成爲衆人恭維的對象，擁有更高的地位。
最後的庇護所十分簡陋，簡陋到——裏面只有一塊臨時挖掘出來的小空間。
不過姜潮生不會因爲它的簡陋而放過，男人警惕踢開一塊遮掩的鐵皮，卻意外發現了裏面將女孩護在身後的男孩。
“別過來！”他手裏握着一把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光劍，應該是從某臺機甲上面掉落下來的，喫力的神色，好像很難拿起來。
清理戰場就是要除掉還活着的人。
士兵立刻舉起激光槍，準備射擊。
然而姜潮生上下看了看這對兄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擡起手擋住士兵的槍口，對旁邊幾名下屬道：“算了，走吧，只是兩個小孩而已，放在這兒就算不管，幾天後他們自己也會餓死的。”
“是！”於是那個用激光槍對準男孩的士兵放下了武器。
只是個小孩罷了。
或許這一刻所有人心裏都是這般想的。
謝殷辭和凌霜活了下來。
但活下來的日子更加生不如死。
時錦站在機甲駕駛艙內，眼前的場景終於再度發生變化。
斯凱洛雖然全員參軍抵抗，但還是有一些人老弱病殘留了下來。
雖然年老，瘦弱，可帝國不會放過任何壓榨的機會。
這場戰役女王親征，帝國統帥伴其左右，姜父作爲機甲部隊總將上戰場。
統帥是個身材魁梧高大，模樣剛毅的男人，對於這些斯凱洛的俘虜和平民，他淡淡一笑道：“送去荒星吧，雖然做不了什麼事情，但做點兒後勤還可以。”
荒星。
時錦聽見這話，蹙了蹙眉。
時曄說過，荒星條件艱苦，一般而言，是用來流放勞改奴隸的。
再度擡眸看去時，她忽然怔了怔。
因爲那羣俘虜裏面——恰好也有凌霜和謝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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