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惜罇空》(下)

作者:倚樓望明月
一罈蒸餾酒倒完,半壇進了鍾離憂的肚子。

  鍾離憂酒量再佳,此刻也不禁滿臉紅光,醉意惺忪。

  紫竹居士連喝三碗,也不禁面露醉意。

  第二壇酒啓封之時,鍾離憂忽地伸手壓住酒罈,笑道:“慢着!雖有美酒,卻無詩詞助興,豈非敗興?江寒,你詩才極佳,不如作一首詩助興?”

  阮子謙,李秋水,就連江震聲都看向江寒。

  李秋水心想,正好看看這江寒到底有什麼真材實料!

  江震聲則是眉頭一皺,他沒見過兒子作詩,心裏總有些懷疑。

  寫詩?又想白嫖我的詩詞?

  不過在場都是大人物,若能露一手讓他們認可自己,於自己也是多有裨益……

  江寒道:“鍾離大人,不知要作什麼題材的?”

  鍾離憂笑道:“你率性而作便可!”

  江寒靈機一動,想到什麼,道:“既然是率性而作,那就……以酒爲題!”

  “哦,你還要再作一首以酒爲題的詩?”鍾離憂問道。

  “不錯。”

  鍾離憂見其他人面露困惑之色,笑道:“江寒上次作過一首《山中對酌》,乃是一首絕佳好詩!”

  “敢問大人,那是什麼詩?”李秋水好奇道。

  鍾離憂緩緩吟誦道:“三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

  聽到這兩句,江震聲,李秋水都是面面相覷。

  什麼玩意?這也叫絕佳好詩?這玩意連打油詩也算不上吧?鍾離大儒是怎麼了?怎麼會給出那麼高的評價?

  這東西……確實是我兒子作的無疑啊!江震聲暗道。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鍾離憂隨即誦出下面兩句,阮子謙眼前一亮,道:“好詩!”

  江震聲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李秋水更是驚爲天人:“好灑脫不拘的詩!此詩,當爲寫酒詩的第一!”

  江寒笑道:“那首詩乃是我率性所寫,哪裏稱得上什麼寫酒詩的第一,接下來,我要作的詩,當永垂不朽!”

  此話一出,李秋水不禁皺眉,哪有人這麼自誇的?雖然你確實有才華,但這種話說出來也未免太過自傲了。

  江震聲臉色一沉,別人一稱讚就如此自負,當真不知道收斂。

  好大的口氣!我倒是要看看你終究是自誇還是真有其才!阮子謙也是眉心微蹙。

  江寒將他們的臉色變化盡收眼底,卻不以爲意,高聲道:“拿筆來!”

  鍾離憂對江寒的狂傲卻不以爲然,天才自有天才的狂傲,豈與庸人相同?道:“周虎,取筆墨紙硯!”

  僕人取來筆墨紙硯,擺在桌案上,片刻便磨好了墨。

  我那手鬼畫符還是不要寫出來丟人現眼了……江寒心裏吐槽,看向李秋水說道:“勞煩李兄爲我代筆。”

  李秋水一愣,本公子堂堂詩君,爲你代筆?

  但現場的人好像就他年紀最小。

  於是李秋水拿了筆道:“江兄請。”

  江寒道:“此詩名爲《惜罇空》!”

  李秋水落下文字,擡頭看向江寒。

  江寒一撩袍裾,朗聲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牀頭明鏡悲白髮,朝如青雲暮成雪。”

  四句詩落下,現場的人頓時臉色大變,鍾離憂忍不住道:“好詩!”

  李秋水急忙落筆。

  江寒提壇倒酒,仰脖子飲盡一碗,長長吐出一口酒氣:“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罇空對月。

  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好!好一個會須一飲三百杯!倒酒!”鍾離憂大聲喝彩。

  阮子謙眼中精光閃爍,好豪邁的詩句!好大氣的詩句!

  江寒朗聲道:“鍾離憂,阮子謙,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

  鐘鼓玉帛豈足貴,但願長醉不用醒。

  古來聖賢皆死盡,唯有飲者留其名。”

  這幾句詩落下時,阮子謙兩眼放光,忍不住站起身來喝道:“好!”

  他乃是文學大家,豈會看不出這半首詩極好,極有可能名揚後世。

  而這首詩直接將他的名字寫進去,則意味着他會隨着這首詩名揚後世,甚至永垂不朽!

  是以雖然江寒在詩中直呼其名,他非但不覺得冒犯,反而覺得高興。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當最後兩句落下時,情緒也達到高潮,在場所有人都被這首詩震撼得頭皮發麻,渾身顫抖。

  每一句都讓人眼前一亮,每一句都能讓人喝彩,每一句都足以傳世!

  這首詩,當真會永垂不朽的!

  鍾離憂擊掌喝道:“好,好,好一個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周虎,速去買酒,今日老夫要痛飲三百杯,銷那萬古愁!”

  阮子謙凝視江寒,雙眼燦燦生輝,臉色有些激動。

  爲江寒代筆的李秋水此刻也是渾身顫抖,眼睛直勾勾盯着紙上的《惜罇空》,難以言喻的激動。

  只有江震聲整個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懷疑人生,這詩是我兒子寫的?這人是我兒子?

  鍾離憂先前說過的話在他腦海裏閃過,隱忍十餘年,忍受屈辱……

  就連自己也看不出來……

  自己枉爲父親,卻不知道兒子竟然藏了十餘年,不知道他其實有着驚世才華!

  可是他爲什麼要瞞着自己?

  難道是因爲自己?

  江震聲心中一怔。

  自己一心希望兒子能在科舉上考取進士,彌補自己的遺憾。

  一開始專注於培養長子,卻忽視了次子的教育。

  後長子從文不成,改學武,自己才培養起次子,將自己的遺憾強加於次子身上,只要江寒做得稍微不好,就非打即罵……

  或許正是因爲如此,次子纔會怨恨自己,故意埋沒自己的才華……

  而他也因爲江寒科舉不中而惱怒於他,不曾給過什麼好臉色,更不曾關心江寒想要的是什麼。

  所以才導致江寒會隱匿才華這麼久。

  江震聲陷入沉思當中,心中有苦惱,有心酸,也有自責。

  江寒,鍾離憂,阮子謙卻痛飲起來。

  “江寒老弟,你我性情相當,若非你年齡小,老夫非要與你結拜爲兄弟不可!”鍾離憂道。

  江寒道:“鍾離老哥,年齡又有什麼,若老哥不棄,我們今日結拜爲異姓兄弟如何?”

  此話一出,江震聲瞬間清醒過來,眼皮狂跳。

  我要稱爲老師的人,你要跟他結拜兄弟?

  倒反天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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