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声波
他紧紧抓着我的脚踝,被我拖到平台上,靠近矿道出口的地方。
“我們有三個人失踪了,你见過他们嗎?三個年轻人,二十岁左右,中等個头,穿着灰色羽绒服。”我說完才想起這人的眼睛恐怕看不见了,便加了句:“有個人是唐市口音。”
唐市口音很有特点,听過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就算這人沒听過唐市话,也能听出那是外地口音。
“呵呵呵…”這人笑了三声,声音干涩暗哑,好像奇怪的鸟在‘奸笑’。
“他们在坑底嗎?”我直接问道,不想和他打哑迷。
“在。”這人忽然收住怪笑,阴沉沉回道。
听他口气就准沒好事,果然他沒等我再问,冷冷說道:“他们死啦,你還不快走,晚了你也——”
這人话說到一半,死人一样的白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惊讶的表情,他僵硬的五官极不协调,像只需要修理的牵线木偶。
“你、你沒事?你沒有出现幻觉?”
不得不說他的反应不止慢了一拍,应该是好几拍,都和我聊半天了,才现我的精神状态很正常。
“你不也沒事?”
“我…我沒事?呵呵呵,我這個样子叫沒事?”
他把‘沒事’两個字咬得特别重,讽刺的笑着,我却担心他再用点力,就会把骨头笑断,他太瘦了,突出的锁骨和盆骨让他看起来像一具裹了层薄皮的骨骼模型。
“那三個人,你到底见過沒有?”我渐渐失去耐心,加快语追问。
“死啦,你不信?不信你可以下去看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他能爬上来,我应该也能爬下去。
“你疯了嗎,真要下去?”
“当然。”
“下面的辐射更强,你会疯的!”
“我看你挺正常的,沒那严重吧。”
“我正常?哈哈,天大的笑话,你看看我变成什么鬼样子了,它不杀我,是为了给它开路,好离开這個鬼地方。”
“它?是什么?”
“你的眼睛也瞎了?它就在你面前,這东西,它可以把人逼疯、送他们走上绝路,那個人也快不行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脸转向百裡川所在的位置,眼睛锁定的位置丝毫不差,就像他能看见一样。
他伸出鸡爪子似的手指,指着坑裡的柱子,他似乎急于把我劝走,但在他脸上,我沒看到类似恐惧的情绪,也就是說,他不怕幻觉,或者,他根本沒有产生過幻觉,和我一样。
“只要战胜内心的恐惧,他能挺過来,我相信他的意志力。”我看了看百裡川,他的眼中除了愤怒還有抗拒,幻觉时而占上风,但他仍然在跟幻觉作斗争,他沒有放弃。
“不,现在是信号最弱的时候,等到辐射值增长到最大,他必死无疑。”
“我必须確認我們的人是否還活着。”
這事沒得商量,不能他說死了,我就放弃寻找同伴。
“你在找死,哼,随你吧。”瞎子冷哼一声,松开抓着我的手,跑进了矿道。
百裡川看着我,眼神一会儿像在看可恨的怪物,一会儿又恢复些许清明。
不過他恢复清明的時間越来越短,于是我立刻行动,从瞎子爬上来的地方爬下去,下面果然有能供人攀爬的东西,是一排直深入坑中的爬梯。
我的身形很快隐沒于深坑的黑暗裡,即使下来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這坑的深度,還是出了我的预想。
一千米……两千米……五千米,我觉得我得收回之前的话,這深坑不是蛋壳裡装牙签,是定海神针直接插进了底壳裡。
下到六千米深,我终于到底了,但柱子却沒到头,它的低端仍然沒有露出来,只是下面全是水,它的柱身泡在水裡,我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爬梯延伸至水下,曾经這裡应该沒有水,我猜是那场地震,导致坑底进水,才把柱子底下的部分淹沒了。
那么在地震前,這裡還沒有关闭时候,工人可能已经到過坑底,他们为什么沒事?
而且现在我有另一個疑问,這座矿场当初究竟是挖矿,還是挖柱子?
我盯着黑沉沉的水面,水裡有活人的可能性太小了,那三個人又沒带潜水设备,地下水阴寒刺骨,就算他们在水裡,泡半個小时也要命了。
呜嗡……嗡………
低沉威严的号角声从柱子内部向外扩散,仿佛是某种预示或提醒,声音悠长浑厚,我甚至能感受到空气在震动。
一波一波,空气中震荡着我能感知到的波浪线,类似脑波但是沒有人类那么复杂,好像固定的波段,在重复传递相同內容的信息。
這应该就是瞎子說的危险,让百裡川他们产生幻觉的力量是這根柱子,它的真正威力是此刻源源不断传出来的声波。
想要阻止它干擾百裡川他们的大脑,就得从内部把声波消除。
爬梯离柱子還有几十米,在我的位置摸不到柱身,我照着柱子开了一枪,想看看它是什么材质的。
可是子弹打在柱身上,一点声音也沒有,连個碎片都不见,对声波也沒有丝毫影响。
我一手抓着爬梯,一手举枪,把手电咬在嘴裡,定睛看了看柱子表面的花纹。
细看之下我现那些螺旋状的花纹其实是阶梯,這柱子竟然是一座塔。
既然有落脚的地方,那就好办多了,我收起枪,握住藏在袖子裡的飞灰。
我脚下一蹬梯子,身体向虚空飞扑,集中精神展开空间跳跃,這一跳我的压力并不大,反正掉下去也是摔进水裡,不会受伤。
沒成想跳的有点過,我的脸差点怼柱子上,幸好我反应快,抬起胳膊挡在前边,才沒生惨案。
我的小臂撞到柱子上,身体随之滑落,比我预想的着6点高了半米,不過還算可以,至少沒掉下去或撞断鼻子。
我第一眼看到這座塔以为它是柱子,即便是此刻站在螺旋状的阶梯上,我仍然觉得它是柱子,因为它上下一边粗,又深不可测,沒头沒尾的,就连入口也沒见一個。
我伸手拍了拍這似塔似柱的东西,结果吓了我一跳,入手的触感居然带着温度。
我连忙缩回手,想了想,又再次摸上光滑的表面,它的热度比人的体温稍低,随着声波扩散的時間增长,正在逐渐升温。
我掏出匕,在表面扎了两下,匕的刀刃就像扎在硬塑胶上,沒有声音,也扎不透。
柱身呈黑色,阶梯却是灰色,而且阶梯是用石板搭起来的,和柱子本身的材质不同。
扎不透、打不烂,表面又沒有出入口,难道入口在水下?
“救…”
我正探头看着脚下的水面想怎么才能下去,身后的柱子裡突然传出一個声音,由于阶梯很窄,這声音一出现,就像有人站在我背后一样,我本能的回身做出防御姿态。
“救…我…”声音重复了一次,我更加清晰。
“谁?”我听着這声音有点耳熟,但又不像是我熟悉的人,出现在幻觉裡的一般都是熟人,所以這应该不是幻觉。
“丛、丛…岩…”声音断断续续,显然声音的主人已经气若游丝,說两個字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丛岩希?”我跨前一步站到柱子身近前,伸手拍了拍传出声音的地方,随口叫出对方的名字,這人就是那三個失踪者中的一個,百裡川在车裡骂人的时候提過這個名字。
“救……”
“你怎么进去的?入口在哪?”
“呃…唔…”
裡面的人出一阵痛苦的低吟,再說不出什么话来,知道人還活着,我也急了,用匕在一旁用力划了几下,结果只弄出几道浅浅的划痕。
人命关天,這时候刀枪都解决不了問題,我拿出飞灰,虽然沒用它分解過死物,但我必须试试。
我不清楚柱子的厚度,不過裡面肯定是中空的,否则丛岩希也进不去。
为了避免伤到困在裡面的人,我控制着精神力,打算先分解掉薄薄的一层。
结果我的办法奏效了,却也只能分解掉两毫米厚的柱身,范围是一個平方米。
痛苦的呻吟扔在继续,只要有声就說明人還活着,我一层层的分解,到了第四层,一张脸露了出来,随之破洞裡流出微带苦涩气味的黑色汁液,一個人被流出的汁液带出来,但破口只有一平方米,他上半身掉出来,下半身還留在柱子裡,眼瞅着身子往前栽,我赶紧扶住他,把他拖出柱子。
“丛岩希!”我低叫他的名字,他浑身粘满黑色汁液,呼吸十分微弱。
我把他放到地上,起身跳进破口,這裡面能困一個,就能困两個,也许其他两個人也在柱子裡。
柱子内部的确是中空的,黑色汁液并沒有灌满整根柱子,它像一粒粒黑葡萄,挂在柱子内壁上,所以我从外面破坏柱身,才顺带把它弄破了。
如果丛岩希之前被黑色汁液包裹,那是不是說,這裡每颗黑葡萄裡都有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