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後路與決絕
滾滾煙塵從地上升起，曠野颳起腥黃色的風，風中帶有濃郁的血腥味，這是死去的戰士的血。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午後，終於以進攻一方全面失敗而告終，但下城也付出了巨大的損失，他們自斷了後路。這場戰爭之後，無論下城是否被征服爾或毀滅，下城聚居地註定都將走向衰亡。因爲戰爭摧毀了下城賴以生存的環境，阻擋喪屍襲擊的合金門，下城基地的生存資源，還有人口。
*雙目赤紅，眼球充血，墨色長髯無風自動，這是他憤怒到絕望的神情。
“將軍，退兵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再說地下這些雜種自己出不來，只能死在裏面。”一位下屬苦苦哀求。
所剩不多的幕僚也齊聲贊同。
*看着手下這些將領，猶如看着陌生人一般。他手指着地下：“你們的意思是，下面這些戰友的屍骨，就此不顧了？”
*一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是的，在這場戰爭之後，方家村北岸守備軍元氣大傷，很多精銳老兵已經戰死。對於這隻有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集體榮譽感的軍隊而言，敵人沒有滅亡，這場戰鬥就再會有結束。
*走出凹地，來到空曠處，看着手下剩餘的士兵。事已至此，部隊戰損率接近五成，軍隊的士氣也低落到極點。
*高呼道：“兒郎們，你們看到了，這場戰爭我們遭遇了巨大的失敗，我對此感到十分痛心。”
所有士兵紛紛擡起頭看着自己的領袖，想要知道心目中最崇高的領袖將要傳達怎樣的訊息。
“今天我們失去了很多戰友，就在昨天晚上，大家依然圍坐在一起，享受生活。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冒然發動這場戰爭，帶來無辜的傷亡，我有罪。”*摘下軍帽痛訴自己。
在場的所有士兵紛紛面露悲色，本已經被戰爭麻木的內心又有了情感的灌注。
“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們的面前，等待你們去選擇。第一，立刻結束這場該死的戰役，回到方家村聚居地去，繼續守護北岸，守護自己的聚居地。
第二，就是和我一起，挖通地下的甬道，然後送那些下城的傢伙們去地獄!你們自己選擇吧。”*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完最後的話。
士兵們看着自己的領袖，眼神越來越炙熱，終於有人發出呼喊，我們要報仇！戰爭勇士的熱血此時被徹底激發，報仇的呼聲響徹天際。
*看着手下的士兵，欣慰的點點頭，他從侍從官手裏接過配槍，撥動槍膛，對準剛纔勸說撤退的從屬就是一槍。那名從屬在錯愕之中一命嗚呼，到死不知所措。
“不要怪我沒給你們離開的機會，從即刻起，要麼全軍覆沒，要麼下城毀滅，戰爭不死不休！膽敢有二心者，當如此！”*槍指地上的屍體。
“所有人分三組，挖掘甬道，打通以後我們進去殺光他們，一個也不放過！”*怒吼道。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衆將士振臂呼喊。
下城內部，此時正在打掃着戰場，所有的屍體都被拖曳到儲存區一個偏僻空置的房間堆放起來。因爲下城內部沒有地方挖掘坑墓，而空氣不流通也無法實行火葬，爲了避免可能出現的瘟疫和病情，只能選擇一間房間堆放屍體，然後再從長計議。
沒有條件區別敵我雙方的屍體，殘肢斷臂紛紛收羅到一起。這些人活着的時候打的你死我活，有你沒我，想不到到頭來死後一起合葬,你中有我我中也有有你，想分都分不清，命運真是惡作劇。
下城的居民雖然努力的工作着，不願意去思考，但是恐慌依然在逐漸蔓延，大門都被炸燬了，整個聚居地不是就面臨困局嗎？假如無法出去，不需要很長時間，這個聚居地就得在饑荒和暴亂之中瓦解消亡。即便是下城有着良好的空氣過濾系統和水循環，依然抵擋不住食物的緊缺啊。就算下城儲備的食物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的供給，但是沒有出路，沒有補充，依然免不了一死啊。
於是中午發放食物的時候，下城生活區開始出現了嚴重的搶劫事件。在林二的干涉之下，城防隊的隊員都以雷霆手段殺之以儆效尤。
但是越是恐怖的手段，越加加深了下城聚居地民衆內心不安的恐懼，死人的瘟疫尚未開始，心裏上的恐慌就已經傳播開。爲此胡開清不得不出面表示，戰爭結束之後，第一時間打通下城與外界的聯繫。
胡老爹在下城具有非凡的個人信仰，也只有他出馬平息動亂，才堪堪穩住下城的軍心。控制室內，老趙和林河正守在攝像頭前，爲數不多的幾個監視器都豎立在遠處的丘陵位置，看不到下城所在的地方。但是可以確認的一件事就是，這些敵人並沒有從原路返回，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走。這讓下城聚居地的領導者感到憂心忡忡，這場戰鬥似乎根本就沒有結束。
“得通知下去，修葺掩體，安排守衛，做好繼續戰鬥的準備。”林河說道。
老趙點點頭：“這段時間你別找我，我去啓動下城毀滅系統了,至於你,想走的話我也阻攔你,但王強你得給我帶出去!”
“我懂的，你放心吧。不到最後一刻我依然不會放棄的，外面的世界如此艱難，沒有比下城更好的聚居地了。”林河說。
老趙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遙控着機車緩緩離開。
王強正在協助着大家打掃戰場，這時候老趙駕駛着機車來到他身邊：“強娃娃，這邊來，我和你說件事。”
說完，老趙轉身往一個沒人的角落去了。王強有一些疑惑，但是老趙的話他還是很愛聽的，於是放下手裏的活計，跟着老趙到了角落裏。
“強娃娃，我現在說的話你一定記住，然後爛在心裏。”老趙嚴肅的交代。
“說吧老趙，說不清楚明天就完蛋了，哪來這麼多祕密。”王強大大咧咧。
“你給我聽好，如果下城真的守不住了，你帶着你的小媳婦兒還有她的親人，到儲存區的B-7房間，穿過B-7號房間，最裏面有一道密碼暗門。密碼是XXXXXXXX，記住這個密碼，打開之後，我在裏面等你。記住了，千萬不要告訴無關緊要的別人。”
王強聽出了一些端倪，但又似乎沒想明白根源，他虎頭虎腦點點頭。
老趙看着這位心愛的友人之子，頗爲慈愛的說：“你要記住，你還年輕，不要爲了下城葬送自己，你的未來在廣闊的世界。”
王強感覺腦海之中有一道閃電竄過，這是老趙在安排後路的節奏啊。
王強掩飾不住驚訝，大聲喊道：“我去，老趙，我在下城活了十幾年，還不知道有後……”
老趙從輪椅上跳起來捂住了王強的嘴巴，你無法想象一個雙腿截肢的老頭子哪裏來這樣驚人的彈跳，如果不是那雙直視逗逼的眼神，你一定還會是一隻猴子。
老趙掛在王強身上，一隻手抓着王強的脖子，一隻手捂着他的大嘴巴。雖然王強的嘴巴很大，但是常年操練機械的老趙手板兒似乎要更大一點。老趙就這樣捂着王強的嘴巴，一雙眼睛賊一樣四處觀望着。
還好王強沒有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他把老趙從身上取下來，端端正正放在輪椅上，然後食指對嘴做出一個“噓”的動作，一老一少目光直面相視一笑，彼此嘿嘿一點頭。
孺子可教也，老趙心裏想。
狗曰的下城還有後門可以走，王強心中想。
老趙交代了幾句之後，就悄悄的離開了陣地返回儲存區，開始搗鼓着不爲人知的祕密。
下城宣佈開始實行軍事管制，食品統一配給，午飯是合成營養餐加新鮮的蔬菜丁。因爲處於戰時，爲了鼓舞士氣，軍事區的廚房專門殺了一頭養了三年的老牛，每個人分到一些牛肉。莫看煮熟的老牛肉難以嚼動又磕牙，只要是新鮮的肉食，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時代都是值得享受的無上美味。
果然，中午的加餐讓目光短淺的聚居地民衆空前的和諧聽話，每個人溫順如貓一般，聽候着各種吩咐差遣。
胡開清指揮着下城的作戰人員繼續搭建防禦工事，整個預設戰場都緊鑼密鼓的佈置着，這裏架設一挺速射機槍，那個地方設置一個小型掩體。
突然的，胡開清似乎聽到了什麼微小的動靜。胡開清主持下城野外探索十幾年，一雙耳朵堪比獵犬靈狐，只要他聽到的聲音，一定就沒錯。
胡開清厲喝一聲“停手”，所有人都停頓在原地，不解的看着老爹。
胡老爹慢步走到鋼鐵澆築的牆壁邊，單耳貼近牆壁，細細聆聽着。所有人看到胡老爹的動作，都反應過來，知道老爹一定發現了什麼不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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