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作者:白孤生
莫驚春逃也似的下去找兩小兒。

  桃娘正倚在劉昊的懷裏看外面的花燈,也不知道劉昊是怎麼哄得了她的,畢竟桃孃的戒備心還很重。她的手裏也拎着一隻小小的花燈,看着璀璨剔透,非常精美。走馬花燈的光華正一點點映照在牆壁上,倒出小小的影子。

  桃娘見莫驚春下來,登時掙扎着小跑了出來,一下撲進莫驚春的懷裏。

  莫驚春將桃娘一把抱住,對着身後看過來的劉昊點了點頭,“多謝。”

  劉昊笑了笑,朝着他們欠身,而後施然然地上去。

  越過莫驚春時,他看到了莫驚春脖子和衣領間隙留下的紅梅,他頓了頓,還是低聲說了一下,才快速離開。

  莫驚春反射性地捂住脖子,眼角的紅色更甚。

  陛下……實在是太過纏人。

  莫驚春說了不許,他倒是真的什麼都沒做,只是黏黏糊糊地依靠在莫驚春的懷裏,又在耳邊廝磨纏|綿,難以脫身。

  他最後跟落跑一般,急匆匆離開時,身後還可聽到帝王朗聲大笑。

  莫驚春聽着他笑意裏清透的喜意,一時間也不知作何感想。

  得償所願,就是那麼高興嗎?

  桃娘看着莫驚春額頭的薄汗,墊着腳想要用帕子去擦拭,卻被阿耶溫柔地捉住手,“多謝桃娘,阿耶自己來。”

  桃娘站在邊上看着莫驚春的動作,耳邊是莫沅澤和衛壹玩鬧的聲音,她小小聲地說道:“阿耶,那個人,是不是很厲害?”

  莫驚春拿着手帕的手微頓,摸了摸桃孃的鬢髮,徐素梅親自給她扎的髮髻圓潤可愛,像是兩個小饅頭倒扣在小腦袋上,可愛得很。

  “桃娘爲什麼會這麼說?”

  莫驚春索性不起身,半蹲着與桃娘說話。

  桃娘說:“衛壹也很怕他。”

  對桃娘來說,辨認最清楚的,無疑是衛壹。

  衛壹在莫府出沒這麼久,在桃娘心裏他是莫府的人,對他也很是熟悉。衛壹在公冶啓出現前和出現後是兩個樣子,而且在離開了甲板往下走的時候,衛壹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最是要緊的是……

  “衛壹好像也有點怕劉昊。”

  在下面耍弄的時候,衛壹從來都不越過劉昊之前,就像是莫家裏的家丁也不會越過管事身前。

  莫驚春訝異,他沒想到桃孃的觀察如此之仔細。

  莫驚春不想騙桃娘,實際上他對桃娘一直很誠懇,既然她已經憑藉着自己的敏銳發覺了此事,莫驚春將她抱起來,走到窗邊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還有打着旋兒在面前飄來飄去的花燈,淡淡地說道:“桃娘猜得很準,他確實很厲害,大抵是天下最是厲害的那一些人。”

  如果一國之君都算不得厲害,那還有什麼是厲害的?

  桃娘貼在莫驚春的胸口聽着撲通撲通的跳聲。

  她還想說,她覺得那個人好霸道。

  但是想了想,桃娘還是沒說。

  她只是使勁地抱莫驚春的胳膊,將自己縮得小小,塞進父親的懷裏。

  這夜除夕,莫驚春帶着兩個孩子,並未在外面鬧得多久。在子時前就趕回去了,那時候桃娘已經趴在莫驚春肩頭睡着了,莫沅澤更是在衛壹背上睡得四仰八叉,連小呼嚕都軟軟冒了出來。

  莫驚春站在畫舫下和帝王道別,被他壓着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莫驚春羞惱地往後避讓,可公冶啓卻笑得跟偷|腥的狸奴一般笑着說道,“方纔我看着夫子就是這般體貼桃孃的,雖我也想要夫子如此,但是夫子面薄,必然是不願的,那我來給夫子,也是一樣。”

  莫驚春:“……”

  這哪裏會一樣!

  而且他也只是貼了貼桃孃的額頭,哪有……哪有陛下那樣……

  桃娘還在呢。

  莫驚春羞窘地後退,可是袖子卻捉在公冶啓的手上,他笑着靠近,低聲說道:“夫子,下一回,您主動來尋我一次,可好?”

  帝王在這時候說着“您”,不但提醒着莫驚春他倆那幾乎不存的師生關係,更是讓他自後背竄起來酥|麻的詭異。

  下|腹蠢蠢欲動,如同貪婪的妖精。

  只是莫驚春此時早就面色微紅,這點小小的異動掩藏在暗色下看不清,“……好。”帝王儼然他不答應,便不讓他離開的模樣,不依不饒又粘人得緊,莫驚春只能低低應了。

  “我會去找你。”

  得了莫驚春的應允,帝王這才喜笑顏開,又咬了口莫驚春的下脣,纔不舍地撒開手。

  莫驚春羞惱地大步離開。

  他抱着桃孃的手緊了緊,心口微微鼓動,脣|瓣在這幾次糾纏裏變得又紅又腫,就算用燈光做掩飾,也是很難解釋得過去。

  公冶啓久久地凝視着莫驚春的背影,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盡頭的時候,公冶啓才邁開步伐,墜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

  他的速度也算不得快,只要隱隱綽綽能看到莫家一行人的背影,他便只是這麼慢慢走着,直到他站在街頭,看着莫驚春頭也不回地步入莫府,被莫家閽室外的無盡黑色所吞噬。

  公冶啓站在那頭,面沉如水。

  良久,帝王幽冷地說道:“劉昊,你說寡人爲何,猶是不滿足呢?”

  劉昊恭敬地說道:“陛下,得隴望蜀,乃人之常情。”

  正始帝低沉地笑了起來,“貪婪。”

  他擺了擺手,幾條人影融入黑夜裏。

  而他,再回首望了一眼,便越過這坊市繼續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最北面,站在巍峨肅穆的皇城腳下,大步流星地再走進去,直到沒入無邊寂寥中去。

  子時至,爆竹炸開。

  震天喧囂寓意着新一年的到來。

  紅燭炮竹碎落,一地的紅屑散落在皚皚白雪上,紅的白的混在一起,落在世家的眼底,這個年卻過得非常不痛快。

  外界喧鬧依舊,就好像年前發生的血案半點都不落痕跡,這如何能讓他們不着惱?如何能讓他們不憤怒?

  只是眼下這一切,還都遮蓋在濃郁的年味下,誰也覺察不到。

  除夕那夜鬧得太晚,回到家裏,兩個孩子重新清醒過來,居然又鬧了一個多時辰,還跑去屋內找軟乎乎的小妹玩。

  結果大晚上抱着哭唧唧的孩子逃竄到正屋,苦着臉交給徐素梅。徐素梅笑得連連打跌,看着他們兩人身上被畫的地圖,一邊嘲笑他們,一邊忙讓侍女帶他們下去換衣服。

  徐素梅和奶孃給小妹換過衣裳,這才拍着她軟軟的後背笑着說道:“是不是生氣哥哥姐姐來鬧你了?乖乖。”

  低低的絮語裏,莫驚春正站在廊下看着月光。

  畢竟那場合他在不合適。

  小孩雖未滿週歲,但是她的名字已經由逝去的老夫人取好了。

  噗——

  一團白雪從後面砸中莫驚春的腦袋,凍得他一個發顫,身後傳來莫沅澤尖叫的快樂,莫驚春默默露出個微笑。

  好小子。

  他轉身,一下子逮住了大侄子。

  莫沅澤那天晚上曉得了什麼叫做胳膊擰不過大|腿。

  鬧鬧騰騰的一夜過去,翌日,到了日上樹梢時,莫府還很是安靜。除了偶爾有晨起的奴僕起來做活,那是半點響動都無。

  莫驚春起來的時候,額頭還有點抽|搐,他坐在牀榻邊想了一會,讓墨痕去通知廚房的人準備薑湯。昨日怕是玩鬧太過,說不得就要着涼。

  結果兩小兒剛醒,懶洋洋喫過朝食後,便一個人捏着鼻子灌下去一碗薑湯。

  有要走動的人家,便要在這幾日走完,還有幾戶親戚也要略略走動,這翻年過了幾日,莫驚春才勉強能夠休息。

  親戚間大抵都知道了桃孃的存在,也知道桃娘現在歸在徐素梅名下教養,也有幾個在拜訪的時候勸過莫驚春再娶。

  莫驚春從前沒招惹到皇帝前,就沒這個念想,如今這糾纏不清的狀況,卻是更不可能了。

  莫驚春有這煩惱,遠在皇城內的公冶啓卻也不逞多讓。

  身爲帝王之尊,每年這時候他總得祭天祭祖,皇室的流程走下來往往就是半日一天,等忙完後,便是一些在京城的王爺前來拜謁。

  因着皇帝還未立後,這些王府權貴的女眷便要按着規矩去拜見太后。

  這念頭過得忒是忙碌,太后在皇帝來躲懶的時候忍不住笑罵了幾句,無奈地說道:“你樂不樂意再娶是你的事情,可你總得給哀家尋個幫手,總不能這些事情哀家做了幾十年,如今成了太后,又再做個幾十年罷?”

  正始帝笑嘻嘻說道:“母后能者多勞,再幫兒子承擔則個。”

  太后翹起的手指上貼着漂亮的甲片,她便用那甲片狠狠地戳了兩下正始帝,“不是同你說玩笑,你對女色不上心,但宮裏也實在空蕩蕩,如今就正兒一個,怎麼足夠?”

  先帝算是不重欲,後宮其實也只得十來個女子。

  可即便這樣,他膝下也有七個皇子,並幾個公主。

  在正始帝這個年紀,先帝都有了幾個孩子了。

  正始帝:“有大皇子一個就足夠了。”

  話罷,他突然有了正形,坐正了說話,“母后,您可得上心些,切莫將他養死了。”

  太后狐疑地看了眼皇帝,“你什麼時候這麼上心了?”

  她臉色突然一喜,又覺得不對。

  皇帝這話聽起來着實古怪。

  正始帝揚眉,眉宇間意氣風發,“兒子自有妙用。”

  太后無奈地說道:“即便你再不喜他的出身,他畢竟是你皇兒,什麼用不用的,又不是器具。”

  正始帝:“兒子又沒缺了他喫穿,不說這個。母后也別忙着給兒子看皇后和妃嬪了,如果不出意料之外……”

  他沉默了一瞬。

  那一刻的默然,不知爲何讓太后提了一口氣。就見她這個性情古怪的皇帝兒子滿臉含春,嘿嘿笑道:“兒子自有主張。”

  太后看着正始帝這般模樣,微微蹙眉。

  她慢慢扶住了把手,卻覺得……那不會是她樂見的事情。

  遠在宮城外的莫府上,莫驚春突然打了個寒噤。

  前來拜訪的劉素挑眉,“這是着涼了?”

  莫驚春慢吞吞地喫着茶,搖了搖頭。那是一種莫名發自背後的心悸,不知是從何而來,更像是一種奇怪的預感。

  他看着坐在對面的劉素淡淡說道:“桃娘在家中很好,前日也帶去劉府上見過。你今日特意再上門,是還有別的事情?”

  劉家對不住莫驚春這女婿。

  不管是惠娘從前的事情,還是之後桃孃的事情,都讓劉家在莫家面前低了一頭。即便後來知道套麻袋打人的是莫廣生,劉素也只是默默在府上養傷,半句話都沒說。

  莫驚春在這些事情過後,逢年過節還是會照着禮節拜訪送禮,這一二年還會帶着桃娘去,已經算是很足夠了。

  劉家一直沒有二話,也沒臉主動登門。

  今日劉素的舉動,就顯得奇怪。

  劉素喫着茶,微微斂眉似是猶豫。劉家雖然是武將出身,但是長子劉素卻走的是科舉入官,他讀書沒那麼狠,但是也約莫在二十幾歲考中進士,博得了一個出身。如今正在吏部做官,頗得王振明賞識。

  劉素:“倒不是爲了別的,你可曾聽說,世家聯名?”

  莫驚春微挑眉頭,“聯名……所欲何爲?”

  劉素苦笑着說道:“你該是知曉的。”

  莫驚春:“爲的齊王閔?”

  齊王閔犯下的過錯可謂嚴重,但某種程度上,也算不得嚴重。翻開宗正寺的記載,並着每年各個王府傳到京城的記錄,便能知曉這些高高在上的宗親曾犯下的過錯。

  有爲了一己之私踩踏農田,以至於農家一年收入全無,顆粒無收拒不賠償的;也有鞭打當地官員,將人活活抽死的;還有強搶民女,鬧得整個封地內的女子都紛紛外逃……還有私下偷着養士兵,插手財政,攔下稅收等等的事情,或是牽扯人命,或是干涉朝政,這些無不是出格的事情,可到底是在自己的封地內。

  有時候查了出來,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些宗室身份不同,完全不理容易亂了朝政,可大肆觸發更會犯了禁|忌,如果只是同輩人便算了,在頂頭上還是有幾個如同老齊王老康王這些活了幾十年還沒去見閻羅王的,這些王爺聲名在外,根基牢固。

  如果這一次老齊王不是爲了泄憤殺了恆氏在京城這麼多人,他們壓根不會去管。

  即便世家再如何自持身份高貴,也絕不會那麼昏頭要和皇室宗親幹起來,可偏生這一回卻涉及到他們切身相關的事情,尤其是當朝王爺都可以在京城腳下動手殺人,這無疑是讓世家大動肝火,只認爲被狠狠地下了面子。

  這些千年世家一旦結合起來不容小覷。

  莫驚春的手指捏着微涼的茶盞,半晌才說道:“他們要的是齊王閔,還是劍指陛下?”

  劉素驀然一驚,猛地看向莫驚春。

  莫驚春淡淡說道:“恆氏在京的族人被殺,族內必然動怒,無論是哪個世家,在朝野中都有人爲官。他們如今結合在一處,必定有足夠的利益。齊王閔可以是個由頭,卻不會是最終的目的。”

  僅僅只除了一個齊王閔,不夠。

  劉素咬牙說道:“林氏今年回孃家,遇到了林御史。”

  劉素說的林氏,正是他的夫人。

  只不過不是潁川林氏本家,而是非常偏遠的分支,不然也不會嫁給劉家。劉家和莫家一樣都是上一輩才發家,在這些世家的眼中壓根不過是初學幼童,沒甚值得關注的。

  其實這想法卻也是沒錯。

  世家綿延幾百上千年,可不是這些三代而衰五世而斬的姓氏。

  莫驚春:“林御史是潁川林氏本家,他夫人正是直面這一次禍事的案發者,他會參與此事也是正常。”他面上雖是這般說,卻清楚不止如此。

  許尚德聽說已經死了。

  這消息是徐鶴鳴與他說的。

  除了他家裏頭被髮罪外,林御史的女兒也被連帶着發落。聽說林御史在剛入秋的時候就將他親女驅逐出族譜,爲的是不玷污族上的清白。此事也到此結束,並未干涉到林御史。可是那日許尚德與他說的話,卻始終停留在莫驚春的心裏。

  世家們……再加上莫驚春的任務,還有最近幾月朝廷的動盪,都無不說明風雨欲來。

  劉素苦笑着說道:“不管他們所欲何爲,林氏都覺出不妥。潁川林氏往年在京中不會留有那麼多人,再說起來,他們聯名,怕也是爲了齊王的行爲震怒。”

  劉素言下之意,還是不敢想得太過深遠,寧願這些人是爲了逼迫皇帝處置齊王。

  “劉素,”莫驚春這般直接稱呼劉素的姓名確有不妥,一般只爲嚴正說話纔會有這般稱謂,“你可知道,即便面上諸王不能豢養士兵,可是就連慶華公主都有三千私兵,難道那些素有威名的老王爺,不會偷着養?”

  每年各地王府的人口,土地,家僕等等,都要上報給宗正寺。

  這其中必定有所隱瞞,更是胡亂寫就,但是與朝廷派去各地的封地官員的話一對照,多少能知道欠缺的內容。

  至少莫驚春在宗正卿這位置上做了兩三年,他推測出來偷養私兵的,就至少有幾個親王。

  只不過這其中意思最張揚的,便是老齊王。

  不然……爲何偏偏這一次出事的是齊王世子?偏不是別的?

  先帝真的能忍,也活生生將那些兄弟都熬到了暮年,再沒了精氣神。而再到下一代,能如正始帝這般霸道強硬的宗室子,卻也沒有幾個了。

  可即便如此,要動諸王仍舊不易。

  不然爲何老齊王會有這樣的膽量,不顧正始帝的詔令直接回封地。

  這便是有所倚仗。

  而世家年後預備的聯名上書,便是壓迫。

  他們要逼得皇帝對諸王動手。

  而眼下朝廷邊關,春夏和異族還有一戰。西南蠢蠢欲動,另一個大將軍正坐鎮在那裏,除此之外,朝廷眼下並無大將坐鎮,如彭蘇,何權這幾個雖也是驍勇善戰,卻沒有足夠威嚴,若是真的出事……那朝廷就是幾面作戰。

  這樣龐大的軍費開支,能夠在短短一二年內拖垮一個王朝!

  劉素聽完莫驚春的分析,整個背後汗津津,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原本只是爲了提醒莫驚春,纔會在這時間上門,卻萬萬沒想到這麼深入,實在令人畏懼。

  而莫驚春卻知道不止如此。

  按着精怪的提示,二月的科舉會有舞弊的嫌疑。

  莫驚春先前一直在暗查,卻查不出考官的動機與聯繫。他一度以爲這裏頭或許還有別的關卡,或是要按在考場與巡考上。然這最近一二月爆發出來的事情卻是連着大坑,世家和宗親的矛盾眼下一觸即發,兩者對皇室又未必懷着善意,如若在皇帝,朝野看重的科舉裏爆出如此大事,也能極大打擊科舉的公正與名聲,順便毀掉正始帝爲這一年恩科的念想。無論從哪裏看,都有值得動手的機會。

  這便是劉素不知道的事情了。

  不過他已經感覺到年後朝堂的風波,再得了莫驚春莫要沾手科舉的暗示,劉素回家後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與劉父拿了主意,預備着上值便尋個法子避開。

  再說莫驚春這頭,在細細分析完脈絡後,他抽絲剝繭地弄清楚大半的內情。

  這便已經足夠。

  餘下的,便剩下究竟要如何和皇帝分說,畢竟……

  莫驚春驀然想起那夜除夕裏,陛下的癡纏,一時間他又有點猶豫。

  莫驚春意|亂|情|迷答應的事情,如今認真思索要如何辦,卻又是一樁苦心事。他這輩子都從未想過會和男子一起,再加上和陛下先前又是因爲那樣的事情才發生的糾葛,再想慢慢來,一時間也無從下手。

  這些事也不能與人說,要做,也須得是慎之再慎之。

  即便莫驚春應了試試,也不能肆無忌憚。

  畢竟在他身後還有莫家。

  不過……

  莫驚春嚴肅地坐在書房,認真地思索着這個“試試”究竟要如何試試。

  相比較莫驚春在這邊認真嚴肅地思考他們兩人的關係,宮內正始帝卻是另一番做派。

  他剛剛見過兩位郡王,正擡手捏着眉心,冷聲說道:“劉昊,下次這個再來,直接給寡人打出去。”

  劉昊欠身,絲毫不因爲這兩個是哪裏的郡王便有猶豫。

  正始帝的臉色有點難看,屈指敲了敲桌面,聲音冷硬,“寡人後宮空蕩蕩礙了他們眼了?一個兩個人送人都送到寡人頭上,當真是噁心透頂。還有那幾個老不死的今年都幾歲了,倒也還有臉拉着他們的小女兒來與寡人說客?”

  他愈發不耐煩,頗有種要發作的錯覺。

  劉昊:“陛下,今兒天氣好,不如去御花園走走?”

  “走什麼走?到時候正巧撞上太后那邊一堆不知什麼來路的女人嗎?”正始帝狠狠地瞪了眼劉昊,“你安的什麼心思?”

  劉昊面露苦笑,哎喲地說道:“陛下,好陛下,這不是您之前在太后那邊……這才讓太后心生懷疑了嘛!”

  正始帝氣惱地坐在寬大的龍椅上,和太后賭氣的模樣倒是少有露出幾分鮮活意氣。他知道太后是故意在給他添堵呢。

  估計是過了兩日回過味來,多少感覺到皇帝想要不納後宮的意思。

  這可不是一年兩年,估摸着還是長長久久,這太后可就不樂意。

  皇帝現在年輕,就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都沒生什麼想法,那到底還能容忍。可要是一直如此,豈不是皇室裏就只有公冶正這個獨苗苗?

  太后再一想最近朝堂上的渾水,並着之外還會有的危險爭鬥,如何能不上心?

  正始帝和太后之間鬥來鬥去,彼此倒也還只是母子鬥法,還沒到生氣的地步,他就是有點厭煩,而且除了除夕那夜見過莫驚春外,他就再沒碰到過夫子一根手指,如今卻是想念得很。

  劉昊看着正始帝窩在軟塌上漫不經心,眉梢微蹙的模樣,哪裏不知道陛下是在心想莫驚春?

  只是眼下這時間確實是尷尬。

  不過明日開大朝,屆時又能相見。

  有時候劉昊想着他們兩人的干係,也確實是古怪而彆扭。

  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如果不是皇帝的強求,未必會有今日模樣。可即便現在能成,這也切實麻煩,正始帝還能因着心裏念想而去見莫驚春,可是莫驚春又要如何來見陛下呢?

  正始帝聽得劉昊的話,眼皮微擡起,“你對夫子倒是上心。”

  這話透着幾分兇巴巴的獨佔。

  劉昊老神在在地說道:“陛下,奴婢是爲了您着想。現在莫太傅是陛下心中所想之人,那奴婢自然也要多爲他着想,畢竟陛下高興了,奴婢也便高興了。”他倒是活脫脫將這話擺在明面上。

  正始帝淡淡說道:“憑着夫子那個脾氣,倒還是有的磨。”

  只是言語的躍躍欲試卻呼之欲出。

  正始帝覺得自己的耐心沒有之前好。

  之前莫驚春躊躇不前的時候,他可以長達數月裝相,只要忍得夫子稍稍放下戒備,轉頭又是得手。夫子便是這點不好,他總是心軟不說,又輕而易舉能被正始帝得了手去。

  帝王這麼想,卻也不想想自己是多麼冷酷強硬的脾氣,過往的劣跡可謂斑斑,如不是之後逐漸品嚐到忍耐的必要,說不得現在莫驚春還不會應他。

  正此時,殿外柳存劍求見。

  正始帝臉上的柔情悉數被冷硬吞沒,只化作純粹的陰鷙,“來得好。”

  他正滿腔躁動無處發呢!

  柳存劍每次帶回來的消息,便會登時將整個殿宇拉入肅殺的氛圍。

  …

  翻了年,再上朝,便好像莫名多出了幾分陌生。

  莫驚春穿着朝服站在邊上,和幾位老臣打完招呼後,便看到正始帝頭戴冠冕,穿着冕服緩悠悠地步上臺階,站在殿宇之上。

  朝臣高呼萬歲,看似和美。

  不到兩刻,新春的暖意一瞬間被絞殺乾淨,以林御史爲首,十數個朝臣一同出列,請求陛下嚴查齊王。

  同時薛青也出列,爲齊王行兇一事敲下確鑿的證據。

  薛青並不站在哪一邊,他只站在真相那一頭。

  只即便如此,莫驚春倒是爲薛青捏了把汗。薛青這一出面,便赫然站在了皇室宗親的對面。即便此事與諸位王爺無關,可一旦齊王被嚴查,豈不就意味着他們的利益也要受損,如此,還在朝中的諸王卻是旗幟鮮明地站在另一面。

  初次大朝,便因着此事而不可開交。

  正始帝並未在大朝上說太多,倒是在下朝後去了賢英殿,與內閣商議了許久。

  內閣卻也是拿不出個統一的說法。

  畢竟只是處罰齊王也便罷了,可是方纔朝上那來勢沖沖,可不只是爲了齊王的事情!能進內閣的哪一個不是老油條?

  不過許伯衡卻說:“齊王抗旨出京,一路闖回封地,不論林御史所欲何爲,齊王此舉都必定需要懲處,不然陛下日後再想和宗親對話,便有此事哽在中間。”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正始帝,顯然在許閣老的心中,皇帝會隱忍至今本來就是不妥。

  正始帝可不是那麼軟柔的性格,齊王此事一出,不少朝臣都以爲皇帝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陛下到現在都沒有發作。

  正始帝:“許閣老說得不錯,齊王的行爲到底逾距,自當處罰。至於林御史的說辭,且先擱置,日後再議。”

  朝廷輕飄飄地下詔,斥責了齊王的舉動,再罰了他三年的食祿。

  如此懲處,世家絕不滿意。

  就在這風雨飄渺的時候,張千釗等考官已經開始入住考院,除了必須經手的事情會由專人送到院中由他們處置,他們自己卻是不能與家人奴僕有任何接觸,考院中一應有專人負責他們的起居。

  而莫驚春也在年後總算抽|出空來,入宮拜見正始帝。

  彼時正始帝正在御書房,和幾位世家出身的官員說話,莫驚春被劉昊請到隔間去歇息,他在那裏,正瞧見老太醫也在等候。

  宮中從前沒有請平安脈的習慣,但是在正始帝登基後,太醫院那邊就已經養出了習慣,每過七日都會有專門來負責給幾位貴人請脈。正始帝這裏是老太醫,太后那裏也有醫纔出衆的御醫前去。

  莫驚春欠身,倒是讓老太醫嚇了一跳。

  老太醫:“宗正卿真是折煞下臣了。”

  莫驚春搖頭笑了笑,倒是沒再動作,只是安靜坐着。

  老太醫是知道皇帝和宗正卿關係的,之前險些出事,也是他來給這位診脈。從前看着皇帝的暴虐非常,他還以爲很快就會鬧到朝野皆知,纔會忍不住諫言,倒是沒想到一二年了,陛下將這件事瞞得死緊。

  他瞧瞧看了眼莫驚春,發現他從前眉宇的鬱結於心倒是散去了些。

  等到御書房那些官員退去,劉昊才急忙來請莫驚春,再把他送進去後,劉昊回頭來說:“陛下這一二個時辰內怕是沒什麼時間,老太醫不若先回太醫院去?”

  老太醫老神在在,倒是心中有數。

  中間隔了一個休假,如今兩位再次相見,怕是心中有不少話要說。老太醫也不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人,提着藥箱就跟藥童回去了。

  只不過御書房內,卻不是他想的那樣曖|昧。

  莫驚春來見皇帝,是真的有要事商量。

  礙於精怪的限制,莫驚春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過分明,可他卻是能夠稍稍暗示一下。如若皇帝能夠聽明白他的意思,那自然皆大歡喜。

  他也曾經問過精怪,這樣的做法豈不是作弊?

  精怪卻是說,【這世間有多少人能如公冶啓這般坦然接受?】

  莫驚春想了想,又是默然不語。

  他身上有這麼古怪的事情,諸多變化,如此難捱,可莫驚春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將他身上發生的種種變化告知家裏人。

  就算是曾經最親近的兄長,卻也是一字一句都不能言說。

  莫驚春知道人心變化難測,不能夠拿這些去賭。

  如果不是皇帝自己發現,莫驚春更是絕不可能告訴他。

  公冶啓可是最重要的任務對象。

  但是精怪也說過,最好不要坦然地將任務目標告訴皇帝。

  因爲並不是所有的目標都與皇帝的目的全然相符,若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倘若有朝一日彼此發生衝突時,難道莫驚春寧願自己在和從前一般遭受懲罰?

  莫驚春一想到這尚未離開的處罰,便是膽顫心驚。

  這種任務中藏着的玄機,先前他已經體會過了。

  所以莫驚春並沒有提及到這些任務,而是婉轉說話,將之前他和劉素話裏的猜忌說了出來,然後再從世家說到宗親,從宗親說到科舉,再從科舉說到出題考試。他雖然不愛說話,可他畢竟是筆桿子出身,真的想要說服旁人時,那就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正始帝坐在桌案後,本是想和夫子一親芳澤,卻是聽了一堆朝政的事情。

  皇帝冷着臉看着莫驚春,夫子站在他面前,卻是沒有半點退縮,他看了半響,眼底漸漸浮現出笑意。

  罷了,難道他從前不知道夫子就是這樣的性格?

  正始帝:“……科舉之事混在其中,當做可以拿來作伐。那依夫子所見,又要用什麼法子,最爲合適?”

  莫驚春頓了頓,低低說了法子。

  正始帝微愣,忽而哈哈大笑,“夫子啊夫子,你這豈不也是個壞胚子?”

  莫驚春一本正經地說道:“這都是爲了大局考慮。”

  正始帝且笑且嘆,忽而意識到莫驚春在他面前放鬆了許多,像是從前這樣的計謀,他肯定是說不出來。意識到這點,他的眼底驟然一亮,腦子先是轉過幾遍,將莫驚春說的主意思量了片刻,覺得頗有道理,便暫時先記下。

  但這正事說完了,總不能不顧及私事。

  正始帝忍到今日都沒主動去找莫驚春,便是爲了除夕前分別時,夫子在他癡纏時說了一句“我會去找你”,爲了這短短五個字,正始帝可是到今日都沒發動。

  不是君王,也不是陛下。

  若是莫驚春特特來找他,只是爲了正事的話,那正始帝可要不樂意了。

  莫驚春看着陛下雙眼發亮,不由得心中打鼓。

  他略想了這兩日的念頭,磕磕絆絆地說道:“再過幾日,正是元宵佳節……不知陛下可有時間,不如……”莫驚春面上羞窘,不知憋了多久,才勉強將話說出來,可正始帝壓根沒等他說完,就已經捉着他的袖子扯了扯,一下子溜進去牽住蜷縮的手指,似笑非笑地說道:“夫子是在邀我去遊街嗎?”

  莫驚春住了口,耳根慢慢發紅。

  元宵遊街是特有的習俗,尤其是男女雙方若是有情,在佳節相邀,若是能一直平安走到結束,便說明兩人有緣。其實這傳統習俗倒是也與世事相關,要在這般熱鬧的街道上纏纏|綿綿,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莫驚春本來只是順着陛下的意思,尋個空閒的時間見面,可正始帝三言兩語,便定下了約會。

  更是意有所指地說道:“若是夫子覺得不夠盡善盡美,東府也都準備妥當,屆時……”他的眼鋒往下一掃,擦過莫驚春的小|腹,“也可滿足一二。”

  莫驚春下意識往後躲去,“陛下。”他含着這稱謂雖也是拒絕的意思,卻不似從前又急又怒,而是透着幾分軟綿無力的溫和。

  似乎是這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正始帝的眼神幽深,手指背在身後搓了搓。

  不是錯覺,夫子似乎對他的氣息異常敏|感,尤其是……

  正始帝別有深意地掃過紋路所在的位置,一種蠢蠢欲動的感覺爬上他的背脊,頓時,他無比期待再過幾日元宵花燈節的來臨。

  那貪婪又古怪的繁複紋路,可還有着最後兩個數字。

  正始帝先前分明可以在一口氣將數字送到圓滿,卻還是將後頭幾回強撐着留在外頭的甬道,自然是別有深意。

  那樣豔麗漂亮的莫驚春,他還想再多看上幾回。

  每一回爲此情動,那溼|漉|漉紅通通的模樣,實在是百看不厭。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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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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