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作者:白孤生
天上初月慘白,冷寂天光無情無緒地照耀着一切,凍結冰層的大船輪廓分明,與燃燒的燈火燭光一同,落於晶瑩剔透的冰面。

  月光穿透無暇的琉璃,素雪卻飄飄跌落於外層。

  束縛莫驚春的腰帶已經被淚浸溼,正頑強地勾在鬢角,露出一雙被淚水浸透的眼。

  他還未看清這一切模樣,就被公冶啓壓了下來。

  公冶啓吻住他的眼角。

  舌頭一舔,勾走了還未滑落的淚。

  “鹹的。”

  這是莫驚春能聽到最後的聲音。

  公冶啓攏着他,側過去的眼神異常幽深。

  公冶啓知道他睡得不舒服。

  因爲他的手指,還在動。W

  他深知自己秉性惡劣,分明老太醫已經千叮嚀萬囑咐,可是隻要看到莫驚春,就壓不住索求的欲|望。公冶啓也甚是好奇,這一幾乎無法燃燒殆盡的焰火究竟是從何而來,彷彿永遠都無法停下的灼|熱,。

  既會燒傷自己,也會燙壞旁人。

  可他還是沒有放手。

  公冶啓輕吻莫驚春的耳根,叼着耳垂,尖利的牙齒啃噬着。

  像是要撕下來。

  血腥的念頭在他心裏徘徊,最終止步於莫驚春的呼吸。

  一下,一下……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再滑過。

  像是掐着什麼,擠開。

  那人呼吸就細細急促起來,透着悶哼。

  公冶啓久久地看着他,最終才心滿意足地將莫驚春塞到自己的身旁。

  猙獰殘忍的神色逐漸安撫下來。

  好一番試探,公冶啓想,夫子當真……好一番試探。

  可即便如此,公冶啓的心裏卻沒有任何惡感,反而激盪着狂潮。

  窒息般的潮涌無聲無息地蔓延。

  在吞沒了公冶啓的同時,也侵蝕着莫驚春。

  莫驚春即便是在困頓裏,彷彿還被那若有若無的殺氣撩撥,下意識摸索了兩下,抱着公冶啓的胳膊,那下意識的接觸如此輕柔,又透着潛在的親暱。

  公冶啓無聲無息地看着莫驚春,眼眸幽深得很。

  昏睡過去的莫驚春透着從未有過的柔|軟,他的臉頰眼角都泛着可憐的紅,身體時不時發顫可憐可愛得緊。

  卻是乖乖靠在公冶啓的肩頭,睡得不甚安穩。

  公冶啓將他攏在身旁,再是將所有的被褥都拖了上來,包裹住了他。

  公冶啓仰頭,冰冷死寂的月光散落下來,打在他們兩人身上。

  他突然低笑出聲。

  若是明日夫子醒來,瞧見這般淫|邪的景色,那又該是如何模樣?

  …

  天光破曉,大船二層上沒什麼動靜。

  劉昊醒來探出去看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德百摸了摸溫暖的手,又揣回去袖兜裏,“師傅,今日是大朝,可是現在已經晚了半個時辰……”

  方纔劉昊摸上去看了一回,回來的時候就讓人去前朝推遲時間了。

  結果半個時辰過去,這上頭一個都沒醒。

  這昨晚究竟是得胡鬧到哪個地步?

  劉昊沉穩地說道:“怕甚?咱陛下這脾氣,可不是好惹的。”他面上是這麼說,心裏卻也在打鼓。

  如果陛下和莫驚春真的這麼一睡了之,那些朝臣也不好辦。

  好半晌,劉昊敏銳地覺察出動靜。

  像是有人起了。

  劉昊和德百面面相覷。

  二層上,莫驚春用手指擋着臉,穿透的日光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們身上。有點微熱,更是刺眼,他慢慢坐起身來,直到薄被滑落到腰間時,才發覺他的模樣甚是不雅。

  莫驚春將被子往上扯了扯,意識到他的腰間還緊箍着一隻胳膊。

  他低頭看着正埋在他腰間睡覺的公冶啓,再茫然地看向四周,那赤|裸裸白茫茫的一片讓他險些跳起來。

  四周是如此赤|裸透亮,陽光自天際灑落,連肩頭胸膛都洋溢着暖陽的餘韻。

  再往遠處看,宮室屋檐獸角都掩映在重重屏障之外,也是一片素白。

  只是璀璨天光遍灑了金黃的暖光,流溢出難得的冬日暖意。

  今日是個好天。

  可再是好天,也不由得讓莫驚春想起來這個時辰,必定是晚了。

  還有大朝!

  莫驚春推了推公冶啓,看着四周他們昨夜胡鬧的痕跡,鬧出個大紅臉。他們兩人都在日頭下赤條條,即便這四面左右都有着阻擋,可卻是極其透明。

  要是有誰站在遠方眺望,那他們所做的事情,卻是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這點,莫驚春不僅是臉,就連身子也羞得紅臊起來。

  “陛下,陛下……”

  公冶啓的臉埋在莫驚春身旁,硬是不動。

  莫驚春被他的吐息弄得身體燥熱古怪,最後只得說道:“阿啓,別睡了。”

  溼膩軟滑的觸感擦過他的腰側,刺激得莫驚春的身子抖了抖。

  頭髮還有些亂糟糟的公冶啓總算擡起頭來,一雙黑沉的眼眸只盯着莫驚春看,“夫子,你醒得可真早。”

  莫驚春羞惱地推了推他,“這叫早?”

  眼下莫驚春只要稍稍看一下日頭的方向,就大致猜得出來,他們至少晚了半個時辰!

  莫驚春這邊着急忙慌,公冶啓卻是不緊不慢,甚至要攏着他不給走,莫驚春簡直是被折騰得沒有辦法。

  正始帝委屈地坐起身來,“昨夜話還未說完,禮也未曾送全乎,夫子便喫醉了。這好端端的生辰過成這個模樣,夫子難道不可憐可憐寡人這花費的心思嗎?”

  若不是莫驚春現在正在換衣服,他定然是要掩面嘆息。

  陛下這癡纏的功夫,着實了得。

  “陛下,是臣之過好不好?可眼下誤了時辰,陛下還是趕緊些,莫要讓朝上再等。”

  公冶啓半點沒有誤了早朝的感覺,在得了莫驚春無奈的回答後,“做什麼這般害怕?”他似笑非笑,赤|裸精瘦的腰背上有着幾道劃痕,不深,卻顯出幾分放浪。

  “他們最近怕是巴不得不再見寡人。”

  莫驚春:“……”

  這話是沒錯。

  這些時日,因着薛青打破慣例,對林氏追查的事情,已經讓朝上掀了一波浪潮。

  甭管是公冶啓還是部分朝臣都是相看兩厭,倒是變得比平時還要焦躁。朝臣裏頭有不少不滿於薛青的行爲,最近待薛青可是越抨擊越猛烈,頗有種舍下一身膘也要將薛青拉下馬的感覺。

  可是莫驚春清楚,只要陛下還需要薛青一日,薛青就不可能倒。

  他跟柳存劍一樣,是陛下得用的刀。

  劉昊已經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外,“陛下,宗正卿,早膳已經備好。”

  莫驚春:“……不吃了。”

  他是個拘禮的,昨天胡鬧成那樣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誤了時辰,他現在的動作異常利索,那模樣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殿前。

  公冶啓拉住他,將他的冠帽戴好,平靜地笑了起來。

  “夫子,可別忘了,眼下你可不能這麼直接去朝上。”

  正始帝是誤了時辰。

  可莫驚春,自然也是誤了時辰。

  …

  正始帝姍姍來遲,惹得朝臣不滿,有言官忍不住抨擊說道:“陛下,朝會之重要不言而喻,怎可如此荒唐?”

  就連禮部侍郎也是說道:“陛下,如此荒廢之事,可一不可再,還請陛下日後慎重。”

  正始帝低低咳嗽了幾聲,平靜地說道:“寡人知道了。”

  正始帝難得如此好說話,卻是讓朝臣一愣一愣,再看他眼角微紅,聲音沉悶,以及之前劉昊派人來傳的話,許伯衡微蹙眉頭,“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正始帝:“無大礙。”

  黃正合欠身說道:“陛下,還是龍體爲要。”

  正始帝:“已經讓太醫看過,只是些許病痛,不足爲懼。”他咳嗽了幾聲,那聲音確實透着沙啞,聽得出來是有些不適。

  得了這個緣由,朝臣也不能說什麼。

  雖然朝臣苦等,是浪費了些時辰,不過朝會開始後,卻也沒受到影響。

  今日朝會,第一樁事情,卻是清河的情況。

  前方送回的消息中提及,廣平王和清河王不知爲何突然鬧翻,兩邊自行撕打起來。莫廣生坐山觀虎鬥,最後將兩邊都一同打了個措手不及。

  然不到兩日,廣平王又帶着剩下的兵馬投奔了莫廣生,莫廣生在衡量之下,接收了廣平王的隊伍。

  朝臣:“……”

  這確實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局面。

  他們打開始就對廣平王和清河王莫名其妙掀起這場叛亂覺得異常奇怪。

  清河王這本就蠢蠢欲動的人也就算了,可是廣平王卻是從來都不曾流露過半點不臣之心,更是一個一心只打算沉迷書畫的儒雅人物。

  他最終居然會跟兵禍牽扯到一起,實在是奇事。

  結果還沒兩月,廣平王突然又和清河王割裂!

  這簡直是兒戲!

  刑部侍郎冷着臉說道:“陛下,廣平王此舉未必是真心降服!”

  有一位言官出列,欠身說道:“臣倒不是這麼認爲,廣平王從前都是儒雅風|流的脾性,突然會跟着清河王起兵謀反,這其中必定另有隱情。”

  “臣以爲,之前廣平王世子出事時,朝廷的消息未必能夠及時傳回去。或許清河王欺騙了廣平王也說不得,不然臣實在猜不透,廣平王爲何會跟着清河王一起動手。”這是另外一位官員。

  這幾個給廣平王說話的官員未必是真的和廣平王關係多好,只是或多或少曾經和廣平王接觸過,敏銳覺察到廣平王的性格。

  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廣平王不該會有這樣的舉動。

  尤其是和清河王起兵,再突然叛出的事情,總覺得哪裏有古怪。

  先前說話的刑部侍郎冷聲說道:“就算是事出有因,爲禍一方,便是惡事,難道諸位還想爲廣平王打抱不平不成?”

  這可是兵禍!

  兵部尚書淡笑着說道:“趙侍郎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這兩位王爺謀反,是誰都不樂見的事情。可既然身在前線的莫大將軍還是接納了廣平王的殘部,那這其中必定是另有緣由。相信諸位……不會不認可莫將軍的判斷罷?”

  兵部尚書搬出這樣的名頭,就叫人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麼。

  坐在屏風後的莫驚春僵硬地聽着兵部尚書的話。

  這是莫驚春第三次坐在這位置上。

  只是跟從前的心境有所不同,之前的他沒有哪一次是不着惱的,可如今坐在這裏,惱是惱,卻也不是那麼惱,裏面還摻雜着無奈。

  莫驚春急匆匆趕來,卻是不得而入。

  畢竟他晚了這麼久,確實沒有緣由。如果跟陛下一前一後入殿,那任由是誰都能覺察出他們兩人的關係。

  面對正始帝的壞笑,莫驚春最終還是不得不坐在屏風後。

  莫驚春每每坐在這裏,都會有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

  即便是現在,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是朝臣行禮的時候,因着這屏風是正對着陛下,莫驚春坐在身後,卻也是朝着他在行禮!

  每每如此,莫驚春總是下意識側過身去避讓。

  陛下必然是清楚的。

  莫驚春斂眉,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但他還是堅持這麼做。

  莫驚春摩挲着這把椅子扶手,光滑細膩的紋路並不冰冷,這木質卻是上造,須得是精心打磨出來。就連他現在坐着的時候,身後還有兩個軟墊靠着,以免莫驚春坐不住。

  ……他是真的坐不住。

  莫驚春神色古怪地緩了緩姿勢,腰軟得很。

  就跟麪條似的。

  軟趴趴,還有點麻麻的。

  他強行壓下不該有的情緒,繼續聽着前頭的爭辯。

  他們還在吵莫廣生和清河王的事情,所以即便莫驚春提神在聽的,但都是那三板斧,聽着聽着,莫驚春就有點走神。

  ……眼前這扇屏風看起來有些古怪。

  從他這一面看去,這扇屏風就像是略有凹凸。

  莫驚春下意識往前湊了湊,沒有伸手去碰,只是細細觀察。

  德百守在屏風後,欠身說道:“這屏風可與前頭相接觸,只要宗正卿將您想要說的話寫在紙條上,就能透過這些孔洞送往前頭。”

  莫驚春聽着德百細細的話,忍不住說道:“前頭也會看得到吧?”

  德百笑起來,“可是誰也不知道陛下|身後坐的是誰。”

  莫驚春:“……”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他不自在了起來。

  前頭正始帝還在說話,“……一切照舊,明年春闈的事情……”

  莫廣生的事情被正始帝壓了下來,除了點派糧草的事情,帝王似乎並未表露什麼態度。而如今在說的,卻是明年的科舉。

  明年是正常的科舉考試,乃正科。

  莫驚春仔細聽了一下,發現今年被列入科舉考官名單裏,還是有張千釗的名字。他默默給張千釗默哀,就聽到許伯衡出列說話。

  許伯衡淡淡說道:“陛下,臣以爲,這一次科舉的名單,倒是可以換上一換。”

  正始帝揚眉:“許首輔有何高見?”

  許伯衡舉了幾個人的名字,這才說道:“若是每年都是那幾位,怕是會讓考生只跟着那幾位考官的喜好走。如此每每輪換,倒是會讓他們不再專精一處,更能發揮自己的長處。”

  片刻後,正始帝頷首,算是認下了許伯衡的建議。

  只是這來來去去,張千釗的名字,還是在其中。

  莫驚春忍不住笑。

  除開這兩件事外,朝上別的都是舊事,再加上冬日各地的受災詳情,還有一些不鹹不淡的口水戰。

  薛青此人不說話則以,一說話就要氣得人跳腳。

  他在朝上陰陽怪氣,卻是嘲諷了不少人。

  這些人的利益跟薛青是天然的相反,早晚都是要得罪的。

  只是……莫驚春垂眸,如今正始帝是薛青的後盾,所以這些人才動不了薛青,可要是有朝一日薛青真的引起衆怒,壓不住的話……那他也會是最先被拋棄的棋子。

  不過這樣的事情對正始帝來說,卻是不太可能。

  莫驚春捏了捏鼻根,像是想起了帝王的脾性。

  他太過暴戾,可不一定會這般讓人順心如意,他向來是自己不痛快,就要讓別人百倍,千倍不痛快的。

  想到此處,莫驚春的臉色微變,像是想起了什麼,露出一點苦澀的味道。

  等到朝會即將結束的時候,才又有兩個官員出列說話,倒是在勸說正始帝立後。

  如今陛下登基四年,還是隻得一個大皇子。

  或許是這一次大皇子離開京城的事情刺激到他們,讓朝臣想起來陛下還有這麼個隱患,不由得再度掀起一陣勸說的浪潮。

  當然,他們的態度不敢再跟之前那樣強硬。

  是徐徐圖之,更是循序善誘。

  只是正始帝一般都不聽。

  薛成也忍不住說道:“陛下,雖然宮中已有大皇子,可畢竟子嗣單薄。陛下雖然不愛好顏色,可是這後宮開枝散葉之事,卻也是與前朝息息相關,還望陛下慎之,再慎重。”

  正始帝對待薛成這個老臣,倒是沒那麼敷衍。

  “薛閣老,寡人如今二十餘歲,怎麼在爾等的嘴巴里,就像是個七老八十,再動彈不得的孤寡老人?”他的聲音稍冷,“莫要再說了,此事暫且擱置。”

  莫驚春聽得出來正始帝不高興了。

  只是他的情緒淡淡,若非是莫驚春,也是聽不出來的。

  薛成還要再勸,卻得了許伯衡的眼神暗示,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沒再說話。

  等下了朝會,他們一同起身朝外走的時候,薛成才忍不住說道:“你方纔爲何勸我?”

  薛成不是冒然插手此事。

  而是因爲如今的局勢。

  今年伊始,而到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正始帝的動作是爲了什麼。

  打壓世家,痛擊宗室。

  這樣的舉動無論放到何時,都是異常敏|感的。

  世家謹慎,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籠子裏。如今這錯綜複雜的關係裏,如果陛下願意娶一些權貴女子,不論是世家出身,還是宗親內的人選,這都是很好的安撫手段。儘管他們知道這未必是糖霜,可即便是包裹着砒|霜,面上看起來也是甜滋滋的。

  這樣的手段甚至不算陰謀,而是陽謀。

  如果正始帝願意的話,他的動作就不會顯得那般突兀而敏|感。

  不管是世家還是宗室,都不會顯得如此惶恐。

  這惶恐不是表露在面上,而是埋藏在心底,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意味。尤其是竇氏和林氏之後,如今大皇子前往焦氏的事情,又觸動了不少人的神經,唯恐陛下什麼時候鐮刀就割下來,他們如何不怕?

  可若是陛下願意聯姻……至少,也是一種懷柔。

  薛成是全然爲了正始帝着想。

  許伯衡自然知道。

  可便是因爲他知道,所以許伯衡才清楚,正始帝是不會這麼做。

  許伯衡:“你以爲,咱們這位陛下,難道看不清楚嗎?”

  薛成:“這並非妥協,而是正常手段。我實在是看不分明,爲何陛下不願意這麼做。”前頭那幾年,陛下心裏想着先帝,所以纔不願意后妃入宮,那還可以說道。

  可是如今已經是四年過去,這後宮,怕是從未這麼空寂過。

  許伯衡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從前是連和親都不願意的,早些年,他才四五歲的時候,被先帝抱去賢英殿,聽到我等在商議邊關之事,再聽得議親之舉,惱得當場摔了硯臺,將我等好一頓罵。”

  那小兒不過小小年紀,卻是如此悍然。

  便是站在他們這些老臣面前,卻也是半點都不畏懼,甚至還透着幾分輕蔑與不滿,背過身去跟先帝說話,“父皇,您不是說要帶孤來見識一些厲害的人嗎?兒臣覺得,厲害不厲害,倒是不知道。可是窩囊,卻是一等一的!”

  那時候,太子才四五歲啊。

  這卻是薛成不知道的事情了。

  許伯衡說着從前的往事,眼底也露出少許懷念之色,“當初陛下才那幾歲,便已經是這樣倔強的脾氣。如今怎可能會拿自己來做賭呢?更何況……”

  他的聲音逐漸低下來,想起今日在朝會上不曾出現的人。

  莫驚春。

  許伯衡低低嘆息了聲,孽緣。

  這其中,還摻雜着另外一樁不能爲外人道也的隱祕。

  那看似平常普通的莫驚春,實則卻是陛下的禁虜,只要這扭曲糾纏的關係存在,陛下的目光……未必願意投向旁人。

  ……卻是沒想到,公冶皇室生出來的瘋子裏,倒是有這樣的癡情種。

  許伯衡揣着手,不緊不慢地走着。

  只是不知道,正始帝這濃烈的情愫,究竟能持續得多久?

  而子卿,卻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

  長樂宮內,莫驚春捂着鼻子,揉了揉。

  方纔鼻尖癢癢,卻是不知爲何。

  下了朝會後,因着還未喫過膳食,原本打算要出宮的莫驚春被陛下留住,又回到長樂宮,方暖暖地喫過早膳。

  莫驚春確實飢腸轆轆,待喫過一碗麪食後,方纔撫着小|腹。

  那細微的動作落在公冶啓的眼中,卻是透着幽暗。

  他至今仍然記得那一朵綻開的妖豔花朵,放浪又妖異。

  好看。

  帝王想,當真是太好看。

  尤其襯得夫子異常豔麗。

  那花,彷彿是世間並不存在的東西。

  ……甚妙。

  正始帝看着莫驚春,眼底是濃郁笑意,甚至分不出是什模樣,“夫子,宗正寺那頭,衛壹已經替你告了假,卻是無需着急。”

  莫驚春:“……”

  真真先斬後奏。

  不過他擔憂的卻不是宗正寺那頭,而是莫府。

  他一夜未歸,尤其還是在生辰這日,必定是會惹來府內人的擔憂。

  只是昨夜莫驚春才試探過公冶啓,他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又開口,免得戳破陛下心裏的嫉妒。

  ……確實是嫉妒。

  莫驚春斂眉,他卻是沒有想到,即便是他答應後,陛下的心中,卻是尤爲不足。

  彷彿……像是正始帝的貪婪無度,是永遠無法滿足的。

  莫驚春的手指輕|顫了一下,像是想起昨夜陛下的言行,如今腰間的痠軟,可是必須靠在軟墊上纔算合適。

  他心裏咬牙切齒,確實是貪!

  正始帝:“夫子在想什麼?”

  莫驚春回過神來,“沒什麼……”

  他突然笑了起來,眉眼微彎,流露出濃濃的笑意。

  “陛下,昨夜,我很高興。”

  他輕聲說道。

  縱然陛下是知道的,但莫驚春覺得,他應該說出來。

  正始帝便也看着莫驚春,那模樣像是要將他吞進心裏去。

  莫驚春覺得從前的自己實在是蠢笨不堪,怎麼會分辨不出那樣的眼神……無聲無息的渴望充斥在陛下一分一寸的注視裏。

  那與從前,乃是一般。

  正始帝從未變過。

  不管是這幾乎能灼燒的熱度,還是眼下這讓人無力抵抗的熱情,都像是一把燃燒的烈火,無聲無息地侵蝕着莫驚春。

  莫驚春有時會覺得可怕。

  若是一退再退,他最終會退到哪種地方?

  仿若身後,便是無盡深淵。

  這幾乎是無解。

  正始帝彷彿沒有注意到莫驚春這片刻的愣神,伸手捉住莫驚春的手腕摩挲,片刻後才說道:“昨夜說要送禮給夫子,卻是隻說了一半。”

  莫驚春回過神來,挑眉說道:“昨夜的禮物已經足夠。”

  不管是那瑰麗的奇景,還是那庇護人的暗衛,這已經是足夠,再多,卻是讓莫驚春有些承受不住。

  公冶啓卻是搖了搖頭,淡笑着說道:“那些算是什麼禮物?不堪大用。”

  他猶豫了一會。

  莫驚春難得看到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帝王身上,像是有兩種複雜痛苦的情緒在他身上衝撞,甚至隱約透着殘暴戾氣,讓他下意識反扣住帝王的手指。

  正始帝緩慢低頭看着莫驚春的動作,想起他昨夜的“醉態”,還有喃喃中的話語。

  ——“我只喜你一個,還是不夠嗎?”

  正始帝垂眸,自然是不夠。

  帝王最終還是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然後將其壓在了莫驚春的手上。

  那很重。

  這是莫驚春的第一個反應。

  相較於之前塞給莫驚春的暗衛令牌,這一面黑鐵所制的令牌卻是異常沉重,幾乎要將莫驚春的手掌壓得擡不起來。

  那沾染了帝王體溫的黑鐵令牌看不分明,莫驚春下意識將其翻轉來看。

  ——“見令如見吾”。

  這是令牌上雕刻的幾個大字,龍飛鳳舞,異常張狂。

  莫驚春微愣,這才反應過來,這是開朝太|祖的字跡,而這令牌,卻也是開朝太|祖的鐵牌。他的心裏有一個古怪的猜想,將這鐵牌再度翻轉來看,果然在其後面看到更爲古色古香的兩個大字。

  ——“特赦”!

  莫驚春的臉色微變,將這令牌反扣在桌上。

  “陛下,這鐵牌,臣不可接受。”

  在將這東西贈予莫驚春之前,公冶啓分明還是猶豫,可是在東西給出去後,他卻又是最稀鬆平常的人。

  正始帝淡淡說道:“夫子以爲寡人方纔的猶豫,是因爲覺得夫子不配?或者覺得這東西太過貴重,方纔不肯給夫子的嗎?”

  他還未等莫驚春回答,便又說道。

  “不過是一個器物,寡人想給,那便是給了。

  “寡人猶豫,只不過是因爲……寡人怕做不到。”

  莫驚春微怔,看着方纔還稍顯暴戾的帝王已經收斂了通身戾氣,不疾不徐地說道:“這面鐵牌,夫子應當也知道來歷,凡是我朝之人,只要看到手持這枚令牌的人,便需無條件無從。”

  這是開朝太|祖令。

  共有三枚。

  從前至今,只給出去過兩枚。

  見令如見太|祖,理論上甚至可以調動兵馬,即便犯了謀反大罪也可特赦,這便是這枚鐵牌當初造出來的來由。

  但是一直到今日,就算是各處都依舊記得這枚令牌的模樣,無人能夠模仿。

  正始帝看着莫驚春,又更像是在看着遙遠的未來,幽幽地說道:“夫子只管收下便是。”

  莫驚春微蹙眉頭,卻是起身,踱步到正始帝的身前。

  “陛下何意?”

  正始帝突兀地說道:“夫子,之前的那六個人,寡人已經殺了。”

  這話跟他們之前在交談的話題毫無干系,但是莫驚春微頓,一下子他反應過來帝王何意。

  他的臉色流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說是難看,也不止,又像是一種無奈的悲痛,他低頭看着公冶啓,隱忍地搖了搖頭:“陛下又何必如此?”

  正始帝低低笑了起來,他看着莫驚春,眉宇才更是壓抑,“夫子這話,不是明知故問嗎?”

  莫驚春斂眉嘆息,“我沒事。”

  正始帝:“夫子若是不會武呢?”

  他突地說道。

  莫驚春想說什麼,卻是被正始帝的話打斷,“如果夫子不會武,那昨日的事情,便不會是這樣小小的傷勢。”

  莫驚春抿脣,帝王的話確實沒錯。

  如果昨日換做是別人,譬如是隔壁的左少卿,那他起碼得在牀上躺好些天。

  這便是差別。

  再是一個偏差,就這麼去了的人也是有的。

  正始帝如何不後怕?

  若不是有理智在,他怕是要誅連。

  有時候正始帝心裏的殘暴,便連他自己也是喫驚。

  怎會有這般無窮盡的殺念惡意?

  當他意識到那種徹頭徹尾的瘋狂如影隨形,跗骨入髓時,正始帝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愉悅。

  父皇從前不願他吃藥,怕纔是正途。

  正始帝惡意地想着,這樣養出來的瘋獸,誰又能阻止得了?

  莫驚春沉默了片刻,突然橫跨坐在帝王的膝蓋上。

  這樣突兀的舉動,放在他身上,着實大膽。

  所以,公冶啓也能聽到莫驚春狂跳的心聲,如此之近,就像是一擡手,就能直接觸碰到一般。

  莫驚春面色微紅,語氣卻鎮定平常:“陛下,是怕臣想跑嗎?”

  公冶啓:“夫子想跑嗎?”

  莫驚春:“想過。”

  他太誠實,公冶啓問了,他便說。

  正始帝的神情陰鬱,冷冷地說道:“那夫子還說!”

  他真想將莫驚春的心挖出來看看。

  莫驚春搖了搖頭,“可我現在不想。”

  他伸手點了點那令牌,“陛下也無需給我這個。”

  正始帝的眼神隨着莫驚春的言行而變得一點點熱燥起來,卻是幽冷地說道:“夫子,這是後路。”

  他將其挑起來,然後慢慢塞到了莫驚春的懷裏。

  “是寡人不想給的後路。”

  莫驚春盯着公冶啓看了許久,突然沉沉嘆息了一聲,然後俯下|身來,額頭抵住公冶啓的肩頭。

  “那就請陛下莫忘了,此事,你我是共犯,也是同謀。”

  正始帝的呼吸微窒。

  直到莫驚春離開的時候,正始帝的眼角都是微紅。

  那像是哭過,卻更像是性情上頭的燥熱。

  正始帝望着宮門,幽幽地說道:“夫子倒是學會怎麼對付寡人了。”

  分明都已經給他告了假,而且莫驚春都難受得坐不穩,卻偏偏還要狡猾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做事。

  而他也是不堅定。

  正始帝如此唾棄自己,卻是沒阻止得了他臉上的笑意。

  劉昊站在正始帝的身旁給他端來新茶,笑着說道:“陛下,夫子還是關心您的。”

  “這還用你說?”正始帝擡着茶盞,半心半意地說道,“寡人知道,夫子從來都是心軟的。”

  心軟?

  劉昊心裏微頓,下意識覺得有哪裏奇怪。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您方纔給出去的太|祖令,是不是有些……”他身處皇宮,其實比莫驚春更知道這太|祖令的威力。

  若是……真到了危及時刻,莫驚春若是想離開皇城,卻也並非不能夠。

  一面令牌的威力當然大不過現在的帝王,可正如之前陛下和莫驚春的對話,若是在陛下還未下令時,莫驚春想離開,有這枚令牌在,那可是簡單太多。

  再加上文人尤會造勢,若是再找幾個筆墨口才都好的學子煽風點火,甚至還能挑起朝廷上關於此事的爭吵,阻礙陛下的腳步。

  光是這麼一想,劉昊一瞬間都能捏出四五個利用的法子。

  ……每一個都踩着正始帝的底線。

  讓莫驚春離開?

  帝王怕不是會發瘋。

  正始帝啜飲熱茶,笑着說道:“你在想什麼?”

  劉昊訕笑,“奴婢便是想不明白,爲何陛下爲何會將太|祖令給宗正卿?”他只是覺得,這不是陛下的風格。

  這東西如果真的用出來,就是魚死網破的程度,而且莫驚春也無法解釋這枚令牌的來處,如果用出來……屆時,莫驚春跟正始帝的關係也必定會暴露。

  所以,這枚太|祖令一旦要用,也是要謹慎再謹慎。

  若是陛下偏執瘋狂,這未必能夠動搖陛下的命令。

  卻或許能有奇效。

  正始帝平靜地說道:“你覺得寡人會不會發瘋?”

  劉昊微愣,猛地看向正始帝。

  正始帝的手指慢慢抵上額角穴道,面無表情。

  憤怒和狂暴的惡意正在正始帝的體內衝撞,殘忍和陰鷙的神情逐漸浮現上來,這纔是正始帝的本質,是他在朝堂天下掀起亂潮的惡劣,他行事爲民,卻不一定在乎道路上死去的哀鳴,不擇手段方纔是正始帝最擅長的事情。

  越是如此,正始帝卻越是深感難以言喻的惶恐。

  若是有朝一日,這極致的惡意,最終也將莫驚春壓垮了呢?

  正始帝垂下的眼底遍是冷漠。

  饒是如此,他依舊卑劣偏執得不肯鬆手。

  他只有這麼一個莫驚春。

  卻是再無第二個。

  劉昊愣在當下,耳邊卻是迴響起許久,許久之前,帝王曾說的話。

  ——“他再是良藥,也不過一人。”

  ——“將一國之力,舉朝之望,都壓在他一人身上……”

  或是窮途末路。

  劉昊猛地打了個寒顫,將頭低了下來。

  正始帝強迫自己送出去的,是莫驚春的後路。

  卻可能是自身的絕路。

  終有一日,或許正始帝的瘋狂,這傾朝的重擔,終究壓垮了莫驚春……那這枚鐵牌,便是正始帝最後一絲善念。

  ……莫驚春可以在正始帝徹底發瘋前,儘可能有多遠,跑多遠。

  即便只有一絲可能。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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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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