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作者:白孤生
夜半時分,月落樹梢。

  墨痕被衛壹攆回去,獨自守着門外。

  說是獨自守着,其實也有些不妥。

  畢竟衛壹其實知道樹上就蹲着兩個,屋頂還有一個,屋後就別說了。得虧是這春夏之交,衛壹沒什麼睏意,站在廊下吞|吐氣息,權當是鍛鍊。

  半晌,“暗十一?”

  他輕聲叫了一聲,不多時,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

  衛壹笑了笑。

  當初在暗衛裏掙扎,暗十一其實算是他的同伴。

  同行二十人,但他們這一隊,最終只有衛壹跟暗十一活了下來。

  衛壹將手裏藏着,已經有了溫度的藥瓶拋給暗十一,“擦擦吧,你報給夫子的時候,肯定沒說你身上的傷痕。”

  暗十一默不作聲地收了下來。

  “受傷的那幾個沒事吧?”

  暗十一搖了搖頭,“無事。”

  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

  這就是暗十一。

  衛壹知道他的秉性,也不多話,而是靠在柱下看着院外。

  “郎君是個護短的,要是有什麼事情,直接說也無礙。他不是那等難相處的人,只要平日裏本分做事,誰好誰壞,他一直在心裏惦記着呢。”

  暗十一沒有說話。

  但是衛壹知道,他是聽進去了。

  “……有人來了。”

  暗十一突兀地說道,下一瞬身影已經消失。

  衛壹臉色驟變,剛直起身,便聽到了拐角處不緊不慢步來的聲音。

  確實有人。

  三更半夜,怎會有人突然出現在這?

  他心頭一驚,猛地看向院門外。

  誰成想,那人,卻是莫飛河。

  衛壹心頭登時哇涼,還未等莫老將軍看到自己,就一個箭步衝回院內。

  他貼在窗臺下,閉着眼說道:“陛下,郎君,老將軍來了——”

  屋內近乎微弱的響聲在那一瞬停下。

  頃刻,屋內變得死寂。

  衛壹也很想死,莫飛河從來都不曾深夜來訪,今日這般卻是爲何?

  不多時,莫飛河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他穿着一件樸素衣袍,瞧着像是閒暇散步而至,略顯花白的頭髮被嚴謹地束起,儼然一副還不打算入眠的模樣。這位老將軍一邊走,一邊手裏還把玩着兩塊小小的石頭。

  他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廊下的衛壹,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子卿已經睡下了?”

  這個時間,其實晚了些。

  畢竟莫驚春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夜半。

  衛壹一瞬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如果說睡下了,若是老將軍說要進去看,那該如何?如果說沒睡……那他上哪裏給老將軍變出來一個莫驚春?眼下屋內,怕是……

  正在此時,身後緊閉的窗戶微動,咔噠一聲。

  露出了有些倦怠,面色微紅的莫驚春。

  他看起來眼角潮紅,還有點溼,不過神色還算好,還未乾透的頭髮垂在身前。

  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稍顯凌亂,像是剛剛從牀榻起身,透着些許詭色。

  莫驚春的手指抵着額頭,“父親。”

  他低低說道。

  “吵醒你了?”

  莫飛河淡笑說道,“閒來睡不着,便四處走走。”

  莫驚春看着莫飛河這般架勢,分明是個威猛的老頭兒,手裏卻擺弄着兩顆圓石頭,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指抓在窗臺上,根骨有些發白。

  顫了一顫,又像是不經意地拂過,再落在木頭上。

  “父親這四處走走,怕是剛從…沅澤的院子裏出來罷?”

  父子兩人隔着一道門窗說話,倒也不顯得奇怪。

  莫飛河一本正經地說道:“何以見得?”

  莫驚春指着莫飛河手裏的石頭,淡笑說道:“這是前些日子,沅澤特地去跟花匠討來的東西,整個府上,就只有他跟花匠那裏有。如果您不是去沅澤那裏,難道還能是半夜去偷襲花匠不成?”

  莫飛河哈哈大笑,“確是如此,爲父剛從沅澤的院子裏出來,正巧看上這兩塊石頭異常圓潤,就給帶了出來。”

  莫驚春抿緊了脣,無奈地笑了笑。

  ……別是偷偷給帶出來。

  他瞧着,那是最漂亮的兩塊。

  父親看着端正,實則還是個老頑童。

  莫驚春知道莫飛河的睡眠淺,總是得稍晚些才能睡着,“父親,不若我讓廚房去做點容易克化的點心?”

  莫飛河擺了擺手,說是不必,再是細細打量莫驚春。

  瞧他頭髮微溼,便搖頭說道:“可不能這般去睡。”

  莫驚春便笑,“聽您的。”

  他的手指下意識緊握成拳頭,得虧在動作前,莫驚春就已經藏在袖子裏,又儘可能自然地垂落下來,抵在牆面上,不然他眼下怕是要狠狠哆嗦起來。

  ……別吸了。

  他在心裏無聲地尖叫,面上卻不能露出一絲半點破綻,還得應付莫飛河的話。

  “你這屋外庭院,倒是比之前有趣味得多。”

  趁着莫飛河轉頭的瞬間,莫驚春的胳膊抵在窗臺上,順手捂着了嘴巴,忍下幾聲悶哼,再挺過酥|麻的感覺後,他勉力笑着說道:“還不是家中上下……都不許我動彈,這肩上的傷勢已經逐漸好轉,卻還是……”尾音顫了顫,莫驚春險些沒說完。

  莫驚春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下意識轉移了話題,“……今日,孩兒從火災裏,救下了一個人。”

  他出去的時候,家裏是知道的。

  他到後半夜纔回來,依着莫飛河現在還未睡的模樣,想必也是清楚。

  “是……城西的事情?”

  莫飛河爲了和莫驚春說話,往窗前走了幾步。

  莫驚春的背後爬生起詭譎後怕的念頭,不可,不可再進一步……

  若是越過窗臺,便能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那纔是顏面掃地。

  好在莫飛河停了下來,緊蹙眉頭,“你說出事,所以城西的事情,是蓄意放火?”

  莫驚春頷首:“如果不是刻意放火,火勢不可能這麼快燃起來,甚至還吞沒了左右的街坊鄰里。而且眼下正是春夏,不如秋日那麼幹燥。火勢本不該如此迅猛纔是。”

  莫飛河緊皺眉頭,花白的頭髮在月光下,顯得跟銀霜般。

  “不錯。但何以要這般下毒手?”莫飛河道。

  莫驚春:“孩兒救下的人,叫席和方,跟之前扶風竇氏的人有關。他這一回去木匠店,是爲了取之前定做的木牀。豈料應當是撞上了木匠店內的事情,所以纔會成爲他們的獵物……但是一口氣燒燬店面,再將所有人都牽連其中,這樣的手段卻太過殘忍……”

  “木匠……你在懷疑誰?”莫飛河咔噠咔噠地轉着兩顆圓石頭。

  莫驚春:“父親,已經心中有猜測了不是嗎?”

  “猜測的東西,未必是真。”莫飛河緩緩說道,“只有真憑實據,才最有用。”

  他沉默了片刻。

  又道,“你是猜哪個王爺?”

  儘管莫飛河那麼說,但那些是要面對旁人,纔會有的態度。

  至於自家子弟,那當然不同。

  莫驚春的護短,可是一脈相承。

  “孩兒確實是如此懷疑,”與此同時,莫驚春也嘆息着說道,儘管他的嘆息更像是一聲顫抖,或者尖叫,“但是隻光憑這關聯,就將之與這件事掛鉤,卻是有些不妥。”

  他沒有說出懷疑的對象是誰,但是父子對了一眼,倒是心中都有所感。

  莫飛河頷首說道:“畢竟沒有證據,還得再行確認纔是。不過能在京城腳下做出這種事,怕也是有些膽量。”

  莫驚春微頓,猛地想起袁鶴鳴。

  他似乎便是負責……

  莫驚春猛地低頭,膝蓋顫了顫。

  “怎麼了?”莫驚春這細微的變化,立刻引起了莫飛河的警惕。

  他搖了搖頭,擡起眼,輕聲說道:“我只是在想,最近的事情,似乎都有些古怪。不管是秦王還是清河王……”

  “之美,怕是另有所圖。”莫飛河淡淡說道,“以他的能耐,若是三月內都拿不下清河,那可真是廢物。”

  莫驚春苦笑了一聲,“我更想知道,秦王究竟所欲爲何。”

  莫飛河:“這是陛下需要思慮的問題,倒是與我們沒什麼干係。”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王爺,宗親,權貴,謀反……這些事,離得越遠越好。”他們這些行兵打仗的,不可以想得太少,卻也不能想得太多。

  想少了,怎麼死都不知道;可想多了,卻也是如此。

  話罷,莫飛河便將手裏的圓石頭捏在一處。

  鏗鏘的聲音,讓人不由得牙酸。

  “你早些歇息罷了,”莫飛河笑了笑,“看你這般操心政務,怕是沒幾日,就能重新上值了。”

  莫驚春的嘴脣扭曲了一瞬,無奈搖頭。

  他目送着父親的身影漸漸遠去,抓着窗臺的手指逐漸痙攣顫抖起來。

  衛壹一直守在邊上,等到莫飛河離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從遠處探出頭來說話,“郎君,這……”他原本是想說陛下是不是走了,卻見莫驚春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軟倒下去,再看不見身影。

  而後正始帝便出現在窗前。

  僅僅是一瞬。

  衛壹都說不清楚人究竟是怎麼出現的,卻是能看到陛下的手緊扣着莫驚春的手指,兩者膚色不盡相同的手掌重疊在一處,透出些許曖|昧的色彩。

  ……衛壹,好像看到了陛下的脣邊,略有水漬的痕跡。

  只是還未等正始帝的眼神投過來,衛壹就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夭壽。

  他還以爲陛下已經不在了。

  衛壹幽幽地捂住狂跳的心口,面無表情地思念起了墨痕。

  早知道就不能讓他回去。

  這得一起挨纔是!

  屋內,莫驚春感覺自己像是上了岸的魚。

  細細密密的痛苦幾乎燒燬了他的神智。

  他強撐的身體,在莫飛河離開的時候就幾乎潰敗,整個人都要厥過去。

  公冶啓像是把這,當做是刑罰。

  因着是刑罰,便要生生折騰,讓人快活,卻又痛不欲生。

  “夫子不疼嗎?”

  如此奇怪的問題,莫驚春猛地聽到,卻是想不出來陛下在問什麼。

  如今他卻是火燒的難受,若說疼,卻更是焦灼的痛苦。

  公冶啓,見莫驚春難以回答,便露出淡淡的微笑。

  只是他越笑,便越狠。

  莫驚春嗚咽出聲,其實分不出陛下在說什麼。

  可是不聽,又泄不得。

  便只能可憐地、認真地開始聽。

  又聽到公冶啓問,“夫子不疼嗎?”

  被箭矢貫過的瞬間不疼嗎?

  養傷的時候不痛苦嗎?

  爲何,卻從來都不肯說?

  那深埋在問句下的嘶吼,讓莫驚春一瞬醒神。

  “不……”

  “不疼?”公冶啓揚眉。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怕是鐵打的身子,纔不疼。”

  他要莫驚春說,偏又不滿意他的回答。

  直叫莫驚春苦不堪言。

  水,像是雲霧蔓延,落滿皙白。

  莫驚春卻是出不得。

  一回。兩回。

  遍是折騰。

  “陛下……”

  莫驚春以爲自己叫出聲,其實壓根只是呢喃,他想要……

  公冶啓輕笑着,那聲音卻讓他更想哆嗦。

  “夫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疼嗎?”手指扣住莫驚春受傷的地方,卻沒有緊掐下去。

  對比公冶啓在其他地方的肆虐,他對待肩頭的傷口卻是謹慎再謹慎,連手指都只是輕輕落在表皮,生怕將那癒合鮮嫩的皮肉又撕扯了出來。

  即便是那一日,莫驚春依舊是帶笑的。

  慘淡的,幾乎難以扯開的笑。

  就像是受傷的地方,不是他自個的皮肉,就像是受傷的人,不是莫驚春。

  帝王看着刀具切開皮肉,蒼白的身骨掙動了一下。

  便真的只是一下。

  而後緊繃得如同絲線,彷彿再壓下去,便要斷裂。

  那流下來的血,如此猩紅。

  ……這何嘗不是他心裏的妄念?

  紅的血,白的肉。

  若是將其生吞活剝,從這,手指摳住,撕開,再一點點挖進去。

  正正好,流下來的血,還是鮮活的。

  他想喫下去。

  公冶啓的眼底一片猩紅。

  莫驚春:“……嗚嗚!”

  三回。四回。

  莫驚春覺得他的腦子都要成漿糊了,只會嗚咽做傻。

  “夫子,你這裏受傷的時候,疼嗎?”

  陛下的手指按着莫驚春的肩膀,落在被箭矢撕開的皮肉上。

  像是隔着一層紗,又朦朧不清的詰問讓他掙扎了片刻,終究攥緊絲滑的布料,幾乎擰成碎料,“疼……受傷的時候……很疼,疼得想哭,但不行,我……”他抖了一下,像是撒開手,要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嘴。

  受傷的時候怎麼不會痛?

  莫驚春當然痛,不僅疼,更是輾轉反側的難受。但他早就習以爲常將痛苦活生生吞下去。

  偏偏陛下卻要一次次問他。

  讓莫驚春直面那難以形容的劇痛和煎熬,將之前的種種心緒剝離開來。

  公冶啓將痙攣的手指強硬分開。

  十指糾纏在一處,扣在枕邊。

  堵不住嘴,那話就被源源不斷地逼出來。

  “疼,痛得要死了,別…我嗯啊,錯……嗚!”

  莫驚春壓不住淚,哭得雙眼通紅。

  他的肩膀有點痛,人也很難受,異常疲乏,想睡,卻沒辦法說。可是他再是委屈,在朦朧茫然的時候,也是說不出辯解的話。

  陛下逼他承認,會難受會痛苦,是爲了什麼?

  想不明白,想不出來,他眨了眨眼,又掉下幾顆眼淚。

  只能一邊可憐地哭,一邊在費勁地想。

  因爲已經被……逼得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就怎麼也想不明白。

  公冶啓嘆了口氣。

  好乖。好呆。

  又像是滿足地吞下了什麼慾念。

  夫子不知道什麼叫依賴,不知什麼叫疼惜自己,但也沒什麼關係。

  他想,他會一點,一點,慢慢地教會夫子。

  莫驚春幾乎被揉.碎了再掰.開。

  舌頭一點點擼直,再學會怎麼說。

  外頭的蠟燭逐漸燃燒,一點點落盡。

  …

  半下午,正是日頭正盛,整個院子都滿是禮綠意興濃,間或有蝴蝶飛在叢中。

  莫驚春軟軟地躺在躺椅上,眉間略有倦怠。

  郎君從早晨起來,便是這個模樣。

  郎君從早晨起來,便是這個模樣。

  除了勉強去忙活了幾件事情之外,就一直躺在這裏。就像是一條……

  咳,鹹魚。

  來往灑掃的下人雖是好奇,卻也沒人敢於打擾,就任由着莫驚春癱在躺椅上。

  莫驚春確實有些不舒服。

  他的手蓋在眼前,將有些耀眼的日頭擋在其外,卻是擋不住偷溜進來的光。

  清晨,請來的御醫已經上門。

  莫驚春不得不收拾起一把鬆軟骨頭,爬起來接待。

  席和方的情況算不得好,卻也算不得壞。按照御醫的意思,席和方還是有很大的可能醒來,只是需要再等些時日,等藥劑服完便是。

  有可能,便是一個未知數。

  莫驚春心中惆悵。

  午間,竇原便登門拜訪。

  莫驚春知道他焦心的是誰,讓人直接將他帶去席和方跟前。

  竇原看着昏迷不醒的席和方異常懊惱,“我知道他是爲了幫我,那日怎就不跟着他過去?”他狠狠地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清脆的一聲響。

  莫驚春蹙眉攔住他,“若是你跟着上去,不過是又多了一個躺在這裏的人罷了。當時只能救下一個,若是再多了你,怕是全軍覆沒。”

  他再看了眼一直沒醒的席和方,沉默了片刻說道:“席和方可曾跟你說過那間店面的事情?”

  竇原滿眼通紅,低聲說道:“他曾說過在外面定做了一張牀,而且看起來異常舒適,這才早早下了定金。前些時日因着我殿試的事情,再加上他那邊學業要結束,便有些手忙腳亂,直到昨日纔想起此事。”

  當時席和方翻箱倒櫃才找出來的條子,然後便在下午自己去了。

  竇原:“我只記得,方弟當時說,入了門後,他在後院看到了一個木匠,而他的身旁蹲着一個圓臉的小娘子,看起來應該是一對夫妻。兩人異常默契,所以那張牀做得又快又好,他衡量了下尺寸,覺得正合適,就直接下定了。”

  別的倒是沒看到什麼。

  莫驚春挑眉,“你說,圓臉小娘子?”

  竇原機敏地說道:“您是想起了什麼?”

  莫驚春在牀榻前來回踱步,好半晌才喃喃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後半截他沒說出來,直接吞在腹中,卻是轉身讓墨痕去查。

  竇原擔心席和方再無法醒來,焦慮得神色蒼白,莫驚春便吩咐人給竇原理了間客房,讓他這幾日能暫住下來。

  “您這是打算作甚?”

  莫驚春回來後,衛壹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道:“如今您可正在養身體。”

  這,還沒好全,就又開始操勞了。

  莫驚春看他一眼,“你昨夜不是在守夜,怎現在還能起來?”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對昨夜是何態度。

  衛壹訕訕地笑道:“您這不是將墨痕給派出去了嗎?這身邊不守着個人,小的不放心。”不過他清晨確實是睡了一會,所以親眼看到了陛下離開的過程。

  ……雖然也沒看全,畢竟陛下的身手還是比他要好一點。

  如果不是惦記着席和方的事情,莫驚春說不得都不能夠在清晨起身。

  “身在莫府,怎還需擔憂。”莫驚春淡定地說道:“別想那麼多,今日我不會離開,且先去休息。晚間,袁鶴鳴會過來,順帶去吩咐下廚房,做一桌席面。”

  “是。”

  衛壹被莫驚春趕去休息,他這纔在午後陽光下,躺在了躺椅上。

  一躺下,就到了現在。

  莫驚春閉着眼養神了許久,就聽精怪的聲音重新響起來。

  【懲罰:時間暫停】

  【時間:十二個時辰】

  莫驚春微訝,他已經許久不曾聽到這章有時間期限的懲罰。

  “十二個時辰,指的是這個懲罰存在的時間,還是這個懲罰需要發揮作用的時間?”莫驚春謹慎地說道。

  【後者。】

  莫驚春:“……”

  依舊如此,麻煩。

  “時間暫停是何意?”莫驚春微蹙眉頭,“是暫停我身上的時間,還是……?”

  他有着不妙的感覺。

  這精怪一開始就跟他說過,之所以懲罰是這般,是特特爲了他的性格。即便如今他跟陛下的關係匪淺,可是懲罰已經無法更改。

  眼下這時間暫停,肯定不會只如同字面上那麼簡單。

  【您猜得不錯,時間暫停原是需要兩人配合,但因爲任務已經完成60%,所以削弱了懲罰的力度。如今懲罰從“被作用”+“需要操作者”,變作“被動技能”,在您跟公冶啓接觸期間持續發揮作用,每夜子時爲一個週期】

  莫驚春:“……”

  有聽,沒有懂。

  他跟公冶啓接觸又如何?

  這奇奇怪怪的懲罰一時間無法理解,莫驚春便沒放在心上。

  至少看起來,比之前的常識修改器要好一點。

  他偷得浮生半日閒,在躺椅上睡到了下午,等他醒來的時候,他身上正蓋着一張薄薄的毯子,正曬得軟綿綿的。

  莫驚春掙扎着爬了起來,小小打了個哈欠。

  “郎君,袁郎君已經到了。”

  墨痕下午回來的時候,發覺莫驚春在休息,便沒有打擾他,直到眼下才進來。

  然後墨痕俯下|身,在莫驚春的耳邊如是如是說了一番。

  莫驚春剛醒,有點睡眼惺忪,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果然如此。你這一回出去,可沒再給自己惹上跟蹤的好傢伙了吧?”

  墨痕訕笑着說道:“豈敢豈敢,我這一回出去,可是拖着暗十九出去的。”

  莫驚春身邊的暗衛是輪換的,每次五人,不過因着暗十五還在養傷,所以人數並不整齊。昨日是單數,今日便是雙數。

  那暗十九自然是休息。

  莫驚春並不在意墨痕跟暗衛交往起來,反而笑着說道:“你倒是有本事,居然能夠帶着他們出去。”

  墨痕揉了揉臉,苦笑着說道:“光是我一人,那怎可能。小的不過是狐假虎威,借了您的名頭罷了。”

  不過暗衛能跟着出動,自然是認定需要如此。

  墨痕如今警惕,總比之後疏忽鬧出事,才更好不是嗎?

  莫驚春抱着薄毯子起身的時候,袁鶴鳴已經被下人引着過來。本來應該去書房,或者是前院花廳,但是莫驚春跟袁鶴鳴的關係甚好,這般長驅直入,也不算問題。

  莫驚春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今日怎麼這麼早下值?”

  林御史換人,對袁鶴鳴還是有些影響。

  但是作用不大。

  如果再晚些,正始帝或許真的能做出來直接讓袁鶴鳴接任的打算,可是如今他剛在任上沒一年,倒是沒那麼快,“這不是着急來看你?反正那頭也是一堆亂事,我懶得搭理。”

  袁鶴鳴來看病人,卻是帶了滿滿五罈美酒。

  莫驚春:“你這是來探我,還是來找我喫酒?”

  袁鶴鳴:“豈敢?你可以先將其埋在地裏,或者藏在地窖內,眼下可還開不得,要再等一二年,纔是口感最甘醇的時候。”

  莫驚春無奈地讓人將酒罈給收走,“你遲早要死在酒罈子裏。”

  袁鶴鳴無所謂地在莫驚春的對面坐下來,“這不是正好?剛好省了我給自己找棺材,直接裝在酒罈裏給搬走就是。”

  莫驚春斜睨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放心,等你醉死的時候,我必定讓人給你打個酒罈子的棺材。”

  袁鶴鳴朗聲大笑,看起來異常快活。

  客人既來了,廚房那頭已經準備妥當,很快便有數人端着菜餚擺放在屋內,但因着袁鶴鳴胡攪蠻纏要在庭院中喫食,便又多折騰了一回。

  待兩人在庭中坐下,袁鶴鳴的手邊只有清茶。

  他聽着右手邊正在咕咚咚煮沸的噴壺聲,幽幽地說道:“這都這麼熱了,你想的居然不是喫冷的,而是熱茶?”

  莫驚春淡定地說道:“我不能喫酒,你自然也不能喫。以茶代酒,挺好。”

  他將手中的茶杯跟袁鶴鳴碰了碰杯。

  袁鶴鳴只得無奈接受。

  “酒”過三巡,袁鶴鳴笑嘻嘻地喫着莫府府上廚娘的拿手好菜,一邊喫一邊說道:“你特特請我到府中,不會只是爲了這口喫食的事情。你想問昨夜的事?”

  他早就聽說,昨夜城西的走水,莫驚春也在現場。

  莫驚春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想知道,此事跟明春王有沒有關係?”

  袁鶴鳴喫着茶水的動作微微一動,上挑的眉峯犀利,猛地看向莫驚春。

  “……爲何會這麼想?”

  端看袁鶴鳴的反應,莫驚春心中便有所感。

  他將席和方的事情告知袁鶴鳴。

  “席和方……我還以爲一起都死在裏面了。”袁鶴鳴喃喃地說道,“怨不得裏面少了一具屍體。”

  少的,便是席和方的屍體。

  莫驚春挑眉,聽着他這意思,便是昨日關注過了。

  “我不是讓人去翰林院告假了嗎?”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難道你沒收到消息?”

  袁鶴鳴沒好氣地說道:“莫府的事情總是嚴得很,沒那麼容易。”

  正始帝將莫驚春保護得滴水不露,就連他們之內,想要觸及,也是麻煩。

  “席和方被我的人救出來了。”莫驚春道,“之前他因着扶風竇氏的原因,與我有些緣分。後續竇氏騷擾過他幾次,我便一直派人盯着,結果這一回又出事。”

  袁鶴鳴沉默了良久,喝了兩杯茶,這才說道:“那木匠店有問題,確實有派人盯着,但是……”他深深地看着莫驚春,神色透着少許莫測。

  “無人能確定那與明春王有關。”

  那便是有想法,沒證據了。

  所以莫驚春方纔說話,直接點破了明春王的時候,袁鶴鳴纔會那麼喫驚。

  莫驚春:“……因爲席和方,或許曾經親眼見過明春王出現在店內。”

  這纔是一定要殺他滅口的原因。

  袁鶴鳴緊蹙眉頭,那神情與之前截然不同,“你確定?”

  莫驚春聳肩笑了笑,“不確定。”

  袁鶴鳴:“?”

  莫驚春笑了笑:“我沒有證據,不過席和方的族兄說,席和方之前在店內見到的木匠有所不同,而且,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圓臉小娘子。”

  圓臉小娘子?

  袁鶴鳴對這些事情比莫驚春要敏銳得多,一下子便捉到其中的問題,“……你是說,明春王妃?”

  莫驚春不疾不徐地說道:“當初明春王要娶王妃的事情,是先斬後奏。而後等朝廷知道後,也只意思意思罰沒了明春王一年的食祿。如果明春王是害怕朝廷不答應,可便是後續送來文書,依着陛下的脾氣,若是不答應,之前不會答應,現在也是不會答應。明春王壓根無需這麼做……除非,他還有別的理由。”

  袁鶴鳴接上莫驚春的話,“如果是走正常的婚嫁流程,一個郡王妃,那起碼得是大半年,纔可能娶過門。你的意思,明春王是爲了儘快將明春王妃帶在身邊。”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或者,明春王是有不得不將人帶在身邊的理由。而又有什麼,比夫妻,更加光明正大呢?”

  袁鶴鳴捏着茶盞,久久未動。

  莫驚春說完話後,卻是半點都不在意,還夾了肉片,“喫啊,再不喫,都要涼了。”

  袁鶴鳴:“……你這話,爲何不跟陛下說?”

  莫驚春挑眉,好奇地看向袁鶴鳴。

  袁鶴鳴幽幽地說道:“你倆情濃意濃,這話便是與我說,等查出來後,也是得報給陛下的,這有甚差別?”

  咕咚——

  莫驚春面無表情地將還沒怎麼吞的肉片給吞了下去,“沒空。”他昨夜被陛下折騰得異常羞惱,如今正想將昨日那個荒唐的自己埋葬,怎可能主動湊上去?

  “此事我尚不確定,等你確定後,再告訴陛下,也是一樣的。”莫驚春淡淡說道,“而且,如今這些郡王,不是還不能離京城?”

  袁鶴鳴癱在椅子上,嘆息着說道:“是啊,估計得到下個月。等……孔秀的事情結束後。”

  孔秀本來是郡主的封號,在她被下獄後,她已經被褫奪了封號,不再是郡主,而且直接從皇室族譜上除名,死後也不能入葬。

  但礙於是時,稱呼女子的名諱還是不妥,所以時常還是稱她爲孔秀。

  莫驚春微頓,彷彿一瞬間涌起無盡的血腥,激得他有些喫不下去,“我記得,陛下已經派人去尋那些百姓了?”

  袁鶴鳴:“其實還是有點麻煩,畢竟虛懷王的封地距離清河還是有點近。不過陛下要得急,再加上莫廣生那裏其實……所以,人已經找到不少。”

  就等着上京了。

  他嘆了口氣,“別的事也便罷了,可是虛懷王這事,當真是……無話可說。”

  他們是勸不動。

  袁鶴鳴飛起一眼看向莫驚春,猶猶豫豫地說道:“你是怎麼……看的?”

  莫驚春語氣平淡,“過於狠厲,但,非常時,行非常人之道。”

  袁鶴鳴微蹙眉頭:“非常時?”

  莫驚春幽幽地說道:“陛下的心裏,顯然是有一番算計的。虛懷王此事,便是殺雞儆猴。他是那隻雞,諸王便是羣猴。只有殺雞的手段更殘忍,羣猴纔會被震懾。而且,你莫要忘了,公冶皇室一直都是野心勃勃的血脈,從陛下的手足,到清河王和秦王,有多少王爺都覆滅在了謀反的道路上?”

  他黑沉的眸子顯得幽深。

  敲山震虎。

  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魄力,有賊心沒賊膽的,其實更多。

  而正始帝眼下要的,不過是將這些人的賊膽,再活生生敲裂罷了。

  當朝將諸王的斑斑劣跡公佈,不過是其二。

  虛懷王此事,纔是其一。

  兩相結合下,仍敢動手的,纔是硬茬子。

  所以莫驚春纔會如此關切明春王,如若他是……

  那莫驚春要懷疑的,便不只是他的目的,還有他那一手從未有人得見的木匠手藝,是否與當日孔秀郡主的弓|弩有關了!

  袁鶴鳴聽完莫驚春的分析,這其中倒是有不少與他自己的想法對得上。

  他無奈地說道:“你要是願意更活躍些,那就好了。”可惜的是,莫驚春只要在朝上,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樣。

  所以那寥寥數次出面,纔會如此讓人詫異。

  莫驚春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志不在此,如今平安順遂,便好。”

  “平安順遂?”袁鶴鳴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從莫驚春的肩膀上擦過,“你這幾年大大小小遭遇到的事情,可不少。”

  孔秀的事情還能純粹算是自己倒黴,可是清河王的刺殺,卻是陛下給他帶來的無妄之災。

  不過想到此處,袁鶴鳴又想起當日孔秀之所以會對莫驚春動手的理由。

  何其荒謬,她之所以如此無所畏懼,正是因爲莫驚春出現的地方是城西,身上又穿着極其樸素,一直泡在錦繡閨閣裏的孔秀當真將莫驚春認作是普通的百姓,這纔會由着性子胡來。

  畢竟孔秀當時的身份,如果是當街殺了一個普通的平頭百姓,雖然確實會出事,卻是不可能禍及性命。

  當時這審問,還是薛青跟袁鶴鳴一起負責。

  袁鶴鳴是被抓去磨礪的。

  薛青審問的手段了得,但是孔秀也是個孬貨,只是被恐嚇了幾句,便什麼都倒了出來。

  袁鶴鳴還記得,當時將口供記錄下來呈給陛下的時候,正始帝臉上的陰鷙瘋狂實在難以形容。

  故,他纔會覺得詫異。

  陛下可當真是壓抑住了暴虐的脾性,從不曾露面。

  ……他懷疑陛下是擔心自己一出面,就會直接將人弄死了。

  袁鶴鳴:“當時我聽完都覺得荒謬,只是因爲衣着覺得普通,就認定可以隨意抹殺,也不知道他們平日裏在封地何其囂張。陛下當時聽完都憤怒不止,結果次日,硬生生給莫府擡去兩百匹官造布料,可真是……”

  莫驚春被袁鶴鳴的話勾得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也是無奈搖頭。

  那時莫驚春還在宮中,等到晚上才知道此事,登時哭笑不得。那浩浩蕩蕩的布料隊伍,倒是將莫府門前停得滿滿。

  ……因爲裏面也滿了。

  陛下有時候也是幼稚。

  兩人喫着茶隨意聊天,等到席面喫下去七七八八的時候,袁鶴鳴拄着下顎說道:“再過一兩日,我怕是有人要來尋你。”

  莫驚春眉頭微蹙,他沒有說話。

  但是想來,他也明白袁鶴鳴的意思。

  果不其然,數日後,就在莫驚春逐漸恢復,並打算重新回去上值的時候,陸陸續續有朝臣登門,倒是讓平日顯得有些冷寂的莫府熱鬧起來。

  餘下還有少少的幾個,纔是真的來慰問,倒是讓莫驚春有些詫異。

  等莫驚春回到朝廷,感受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卻是才感受到什麼叫做熾熱。

  正始帝這一二年內,爲莫驚春的事情發作過數次。

  這一回,虛懷王府和諸王削勢的事,也都是從莫驚春始。

  這讓不少朝臣以爲,莫驚春乃是陛下的寵臣。

  或許,從他這裏入手,反而更能勸說陛下。

  從這角度來說,對,也不對。

  正始帝那日的“逼迫”後,他們兩人都有好幾日不曾相見。

  如今他站在臺階下仰望着陛下,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

  莫驚春斂眉,移開視線。

  朝堂近來一直在吵的事情無外乎那幾件,聽得朝臣厭倦不堪,但是在塵埃落定前,卻又不得不提。

  尤其是虛懷王府。

  前些時日,還能夠聽到有人在裏面拍門的聲音,尤其是晚上。

  據說每每到了晚上,王府內不知爲何就會響起各種鬼哭狼嚎的聲音,異常恐怖。

  嚇得左右鄰居沒到夜裏都睡不好覺,總說夢到惡鬼索命。

  可正始帝先前在朝上發作過,一時間,也無人敢再次說話。

  不過之前城西走水的事情,京兆府倒是上交了一份文書。只可惜正始帝瞧了不滿意,直接將文書丟了回去,讓京兆府尹再查。

  京兆府尹當真頭疼得很,只覺得滿頭包。

  那頭,下了朝後,莫驚春本來趕緊趕慢想要離宮去宗正寺,卻沒成想被劉昊給攔了下來。

  劉昊笑着說道:“宗正卿,陛下有請。”

  莫驚春的臉色變了又變,藏在袖子裏的手指不自覺顫了顫。

  有些極致的痛苦像是刻在了皮肉裏,實難擺脫。

  莫驚春的臉色微白,卻是跟着一路到了御書房。

  ……是御書房,他鬆了口氣。

  好歹……

  好歹什麼,莫驚春沒想下去,跨過門檻,欠身行禮,“臣拜見陛下。”

  從門邊上橫伸出一隻胳膊抓住莫驚春的手腕,將之拽了過去,“夫子偏要與寡人拽文?”這般正經的說辭,是故意來氣人的嗎?

  正始帝正換過衣裳,乃是一襲羽藍雲紋衫,正是落落風|流。

  只是那落在莫驚春身上的手,破壞了那一襲風雅的從容,顯出了幾分……強硬。

  莫驚春卻是頓了頓。

  他下意識低頭,看着兩人皮肉緊貼的手,臉色卻是有些古怪。

  ……他怎麼感覺,不,他沒有感覺。

  莫驚春臉色微變,雖然兩人正有接觸,可是他卻感覺不到他們正交握的觸感。

  彷彿像是空氣?

  可說是空氣也不對……

  【懲罰機制已經發作,倒計時:23:58:25】

  莫驚春茫然,這便是那懲罰嗎?

  如果對陛下的接觸毫無感覺,甚至以爲不存在,分明站在一處,緊抱在一處,卻毫無知覺的話,那確實……算得懲罰。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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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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