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作者:白孤生
“兄長!”

  焦世聰急急趕上焦連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厲聲說道:“明香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你難道就這麼任由她屍骨未寒,就這麼匆匆下葬嗎?”

  焦家內,正是一片混亂。

  焦連安的夫人已經暈了過去,下午才醒來。焦世聰夫人幫襯了一二,可是這闔府的事情,還是得頂樑柱焦連安來做。

  焦連安如今四十有五,經此一事,頭髮都花白了。

  他本就膝下難孕,到了快三十纔有了這麼個寶貝疙瘩,然後纔再有的嫡子,論到心痛,他這個做爹的肯定比焦世聰要心痛得多,可正是如此,焦世聰纔不明白,連他都看得出來焦明香的死乃有緣由,爲何大哥卻是熟視無睹!

  “大哥!”

  焦世聰見叫不住焦連安的腳步,氣急敗壞地跺腳,“你怎麼這麼無情!”

  原本肩膀被帶了一下的焦連安並沒有停步,可聽了焦世聰的話,卻是終於回頭,那是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焦連安的眉頭夾成一座小山,冷冰冰地說道:“我無情?二弟,這話輪不到你來說吧?”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要將焦世聰逼退。

  “我還沒問過你,你和明香私下,究竟在做什麼!”

  下午的對話,焦世聰落荒而逃。

  焦明香的出事,無疑讓焦世聰心裏惶恐,可是焦連安的話,更是讓他內心焦慮。

  焦連安本不會知道。

  焦世聰在屋內踱步的動作猛地停下,擡頭看着窗外寂靜的黑夜,露出一張佈滿恐懼的面容,“難道……大哥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他焦慮地啃着手指頭,幾乎要咬出血來。

  焦明香的死絕不是意外。

  她從繡樓摔下來的時候,身旁一個侍女都沒有,只有繡樓上的一灘水和跌落的物什可以看出來當時的情形。或許是焦明香在上樓的時候沒有留意到那裏有還未擦乾的水痕……可是那棟繡樓本來就少有人去,爲何會有如此明顯的水痕留在哪裏?

  清掃的下人?焦明香一貫謹慎,不管去哪裏都會帶着晴兒。爲何這一次去繡樓的時候沒有帶着晴兒?

  對了。

  焦世聰的臉色微變,晴兒呢?

  從焦明香出事後悔到現在,他就沒再看見過晴兒的身影!

  在焦連安爲了醫治焦明香而請來了京城中的大夫後,焦明香的傷勢非但沒有好起來,反倒是在短短的幾天內去世。

  負責的大夫都說是回天乏術,可是落在焦世聰的眼底卻更是疑點重重。

  他甚至懷疑……

  一想到這裏,焦世聰猛地打了個哆嗦。

  焦連安的話,讓他心裏惴惴不安。

  相隔幾個院子開外,焦連安的主院落在左邊,正屋內有幾個進出的侍女正在小跑着端出來水盆,還有人在急切地說着什麼方纔大夫人險些又暈了過去,家中的侍女正在忙着給她按壓人中。

  管事也來了,不多時,他攙扶着已經轉醒臉色蒼白的大夫人出去。

  焦連安不在這。

  他在柴房。

  陰冷乾燥的柴房裏綁着兩個侍女,認真一看,卻是焦明香的貼身侍女。

  而晴兒,正在其中。

  焦連安獨自一人站在此處,就連他最信任的外院管事也不在這裏。

  “晴兒,留兒,你們兩個是知道我的脾氣,”他緩緩說道,神色陰沉得很,再加上冰冷的聲線,着實讓人害怕得直接打寒顫,“明香當日爲何會去繡樓?”

  “婢子當真不知,”留兒都快哭得崩潰了,她啜泣着說道,“女郎一直看重晴兒,就連外出也時常帶着她。留兒半月前已經同女郎請示,再過些時日便要出去,這府中的事情,多數也是小荷和晴兒在操持,婢子當真……”她的哭訴,除了惹來晴兒的神色蒼白,並未得到焦連安的迴應。

  直到這哭訴的聲音低了下去,焦連安這纔看向晴兒,“晴兒。”

  晴兒的身體哆嗦起來。

  焦連安不是沒有妾室,可他膝下只要兩個嫡出的子女,這乃是因爲他剋制。

  他認爲要給正妻顏面,便不會讓妾室誕下子嗣。

  家中一直都是夫人在管事,往往焦連安出面的時候,便是家中下人最是害怕的時候。

  因爲剋制,所以有時,也古板到了極致。

  他不看情面,只看對錯是非。

  當真有錯,是真的能亂棍打死,絕不姑息。

  “女郎,女郎那日說,她有東西落在繡樓上,想回去取。”晴兒顫抖着說道,“婢子說想要替女郎去一趟,女郎卻說,她還有一道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ωWW

  “所以,你便讓明香獨自去了?”

  晴兒聽出了焦連安話裏的森然殺意,情緒壓抑到了極致,忍不住哭了出來,“女郎當真什麼都沒說……不過,不過她,她……”

  晴兒啜泣了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憋在喉嚨口。

  “明香揹着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焦連安話音落下的瞬間,晴兒猛地擡頭,眼底滿是震驚。

  …

  莫驚春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這深秋已到,天氣異常寒涼。

  再有兩日要入冬,他搓了搓手。

  他看着眼前的暗十七,蹙眉說道:“你是說,焦連安發覺了焦世聰和焦明香的算計?”

  暗十七的聲音低沉,“焦明香的死亡有所不妥,焦連安順藤摸瓜抓住了焦明香的貼身侍女,逼問出焦明香和焦世聰交往過密,曾一同前往城外數次。但是侍女晴兒知道的不多,只清楚焦明香其實在外有一個情|人,有些事情,她是聽從那個人的說法去做的。”

  莫驚春眉頭微挑,繼續聽着。

  “焦世聰這兩月的接觸看似尋常,但幾乎每夜都有宴席,初步判斷,他與焦明香聯絡的應當是世家,或者是京中權貴。

  “而且對焦氏本家有着一定的惡感,異常謹慎。”

  莫驚春頷首,之所以難查,是因爲那些人,或許本來就在一個交際圈內。

  暗十四是在兩日後回來的。

  他回來的時候,給莫驚春帶來了一小包東西。

  “是香囊上的藥粉,整個京城,只有三個地方有。”

  莫驚春:“包括仁春堂?”

  “是。”

  莫驚春看着手裏頭的藥粉,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他原本打算要去找薛青,但因着最近吏部的事情有些繁多,就沒來得及去。

  沒想到,暗十四倒是給他帶來了這麼個驚喜。

  在暗十七來接替他後,暗十四便悄然去了一趟大理寺。

  莫驚春並未拘着暗衛的行動,有時候他們若是能確定自保,他也放任自流。

  他想了想,親自去了一趟仁春堂。

  仁春堂內可不只是秦大夫一個大夫,坐堂的還有兩位,一男一女。

  燒藥的小童坐在廊下扇着風,看着莫驚春,便高高興興叫了聲,“莫尚書。”這便是曾經跟着秦大夫一起去府上看病的藥童之一。

  莫驚春塞了把糖給他,踱步往裏面走。

  秦大夫正在拿藥。

  他眯着眼抓了兩把,不用過稱,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莫驚春的腳步聲驚動了他,讓秦大夫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兩人早就是老熟人了,這些年莫府上大小的傷病,全都有賴秦大夫。

  莫驚春笑着說道:“是有樁事情要勞煩秦大夫。”

  秦大夫看了眼探頭探腦的藥童,帶着莫驚春往後院走,那裏更清靜些。等兩人在屋內坐下,莫驚春也不是個拖沓的人,便將來意說了一遍,然後將藥粉推給秦大夫看了一眼。

  秦大夫剛聽完莫驚春說的話,便笑了,“前頭大理寺的人剛來了一趟,沒想到郎君問的也是這個。”

  莫驚春也笑了,“這倒是我唐突了。”

  秦大夫笑着搖頭,輕聲說道:“這藥粉的做法,整個京城確實只有三家做得出來,這藥粉內搭配上安神的藥材,反而會使得人神智不清,重則遺忘短時間內的記憶,所以異常危險。因着危險和麻煩,基本上不會有任何藥鋪留着這東西。”

  莫驚春:“這半年內可有人曾買過?”

  秦大夫搖頭:“這東西,其實便是仁春堂,也只有我做得出來。而這東西需要在藥效新鮮的時候纔有用。這半年內,沒有人在仁春堂買過這東西。”

  這話他已經跟大理寺說過一遍,跟莫驚春再說的時候,也並無不同。

  “……不過,”秦大夫遲疑地說道,“郎君倒是提醒了我一事,前些日子,我去焦家府上看病,倒是在病人身旁看過這東西。”

  焦家,焦明香。

  莫驚春:“那病人現在如何?”他試探着問。

  秦大夫搖了搖頭,嘆息着說道:“回天乏術,摔下來的時候正好砸到後腦勺上,沒當場去了已是萬幸,可是要再醒來,就已經是千難萬難。”所以當時在看到焦明香的情況時,秦大夫就已經知道人沒救了。

  莫驚春忽而說道:“您覺得,焦女郎是從一開始就救不回來,還是曾有可能,可以再醒來?”

  秦大夫微頓,沉思了片刻,“最初抵|達焦家的時候,診脈時,老朽以爲,或許有迴轉的可能。但是翌日再行診斷,就已經無藥可救。”

  莫驚春斂眉,如果有人動手的話,就應該是在這兩日中。

  秦大夫看向莫驚春,打趣着說道:“郎君如今可是吏部尚書,卻是和大理寺搭不上關係。”不過從剛纔和莫驚春的對話中,秦大夫倒也不傻。

  大理寺要查的事情,或許最終會查到焦家頭上。

  莫驚春失笑,搖頭說道:“只是一點私事,卻沒想到會和焦家掛上鉤。”

  眼下,焦連安和焦世聰怕是會比他更着急。

  着急,纔是好事。

  等下!

  莫驚春的心頭微跳,臉色微微一變。

  秦大夫敏銳地留意到了莫驚春的變化,下意識說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莫驚春回過神來,手指輕|顫了一下,搖頭,“無礙。”

  焦明香究竟是怎麼出事的?

  ……又有誰說,焦明香一定就是幕後之人殺的呢?

  焦明香一死,便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可以帶動的變化實在太多,對於查探的人來說,某種程度上反而是好事。

  莫驚春想起那一夜出現在莫府的帝王。

  閉了閉眼,不再去想。

  數日後,初雪飄來,京城很快就落滿白雪。

  莫驚春清晨乘坐馬車要往皇城去,礙於冰雪凍住了道面,就連馬兒都走得戰戰兢兢,速度並不快。

  在路過一處坊市時,他們隔着車廂都能聽到外面的爭吵。

  衛壹在駕車,墨痕跳了下去,沒過多久,他又搓着手猛地竄了回來,有些奇怪地說道:“是徐康坊的人,硬說他們那裏有臭味,正捉着城防巡邏的人不放呢。”

  莫驚春微蹙眉頭,猛然想到,徐康坊……那不是虛懷王府所在的坊嗎?

  衛壹似乎也在這時想到,脫口而出,“那不是虛懷王……”

  霎時間馬車陷入寂靜。

  車輪滾過外面道路的聲響很是細微,馬蹄陣陣,有點清脆。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虛懷王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府。”這在他犯下大錯時,就已經註定絕無可能。

  整個王府的人,都出不來。

  墨痕坐在馬車邊上囁嚅了一下,不知是想說什麼。

  到底是沒說。

  此事便罷,沒再細想。

  待到朝中,正傳來朝廷兵馬大敗明春叛軍的消息。

  這幾日,軍報接連傳來,多數是喜訊,也有偶爾吃了敗仗。

  明春叛軍那稀奇古怪的兵器實在是層出不窮,讓人煩不勝煩。

  正始帝坐在高臺上漫不經意地巡視了一週,“諸位認爲,依着明春叛軍的兵力,會將戰事拖入年後嗎?”

  陛下這問話聽起來破有深意。

  朝臣面面相覷,有人小心翼翼出列說道:“陛下,明春叛軍過於狡詐,想要在一時間將人拿下,或是不能。”

  “若是能夠找到他們冶煉的地方,那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此浩蕩之勢,他們再能藏,還能往哪裏藏?”

  “臣以爲,派人往明春方向查探,是必要之舉。”

  “不如……”

  這些朝臣若是心力往一處使時,未必不能相處極好的辦法。

  莫驚春心中感慨,卻是不經意對上正始帝的眼神。

  帝王的眼底極其淡漠。

  他看着朝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死物。

  正始帝彷彿留意到了莫驚春的視線,一瞬間猛地看了過來,就像是如沐春風一般,猛地化開所有的冰冷,露出淡淡的暖意。

  莫驚春抿脣,微微避開了帝王的視線。

  自打莫驚春發覺了身上的曖|昧痕跡後,他就總有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每次和陛下對上眼神,總有種……他是渾身赤|裸的錯覺。

  異常曖|昧而詭譎,令人頭皮發麻。

  像是被什麼邪肆的惡物盯上般,連喉嚨都堵着硬塊,難以排遣。

  待下朝後,莫驚春踩着雪道一步步往外走,嘴邊滿是淡淡的白霧。

  兩個侍郎緊跟在莫驚春的身後,正在低聲說着什麼。

  他們一起回到吏部,入了冬後,就是吏部最忙的時候。有些官員的考功正在此時,還有的需要回京述職,再要面見陛下,如何安排,也在吏部的要職中。

  他們忙得有些頭暈眼花。

  不過就在午後,暗十八悄然出現。

  他這段時日被莫驚春派出去查探,如今回來,想必已經是有了答案。

  “彭家出了點事情,”暗十八說道,“彭大娘子捅傷了彭二娘子的情郎,如今鬧得闔府的人都知道了。”

  而且還不是小事,更是驚動了官府,就連京兆府的人都去了彭家。

  莫驚春揚眉,“情郎?”

  他一下子想起來當初在假山上的事情。

  當日在假山下,原本有一對男女在下面互訴衷腸,那女郎希望男子早早來家中提親,而另外的那人卻是有些曖|昧不明,那態度惹得女郎很不高興,兩人很是鬧了一場彆扭。

  莫驚春記得那時,那男子稱呼那女郎……確實是“二孃”。

  可這倒是新奇了。

  彭二娘子的事情,爲何會和彭大娘子扯上關係?

  大娘子是二夫人所出,二娘子是大夫人所出,兩人不過是堂姐妹。

  暗十八:“彭二試圖和情郎私奔,可是她那情郎不願意,兩人撕扯間,正好給彭大娘子看到,她誤以爲是那男子要強迫自家姊妹,就用隨身攜帶的繡花剪刀刺傷了那人。但是那人的出身不簡單,乃是曹國公的長子,如今曹國公府上正和彭家鬧彆扭。”曹國公就這麼個兒子,卻險些在彭家出了事情,曹國公夫人正是不依不饒。

  莫驚春:“……”

  他讓暗十八盯着彭家,是因爲別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暗十八給他帶了一串八卦。

  “曹國公之子,曹劉?”莫驚春喃喃說道,“他怎麼會看上彭二孃?”

  非是莫驚春看不起彭二孃,而是因爲彭二孃的出身確實並不高,依着曹國公的身份,曹劉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彭二孃的。

  除非曹劉看上的人是彭大娘子,那或許還有些門當戶對。

  如此說來,那一日的人如果是曹劉的話,倒是猜得出來他爲何會如此推諉。

  “彭二孃有一手絕學,她的記憶絕妙,凡是所聽所聞,從不會遺忘。曹劉時常帶着她出去遊玩。”

  莫驚春猛地反應過來,緊蹙眉頭,“這不可能。”

  依着彭家的規矩,彭二孃怎可能會隨隨便便跟着一個男子外出?

  暗十八繼續說道:“他們兩人外出時,府中有人給彭二孃打掩護,所以闔府的人都不知道。屬下順着曹劉往下挖,發現他並不是只有彭二孃這個情|人,他同時周旋在三四個女郎之間,這其中,就有焦明香。”

  莫驚春捏了捏鼻根,沉默了一會。

  焦明香和彭二孃,還有曹劉?

  除開曹劉外,莫驚春從未想過焦明香和彭二孃居然還能聯繫到一處。

  如果不是他因着某件事,派暗十八去盯着彭懷遠的話,豈不是會錯過這一場?

  他的眉間稍顯倦怠,細思了片刻,對暗十八說道:“曹劉此人品性如何?”這些外姓國公的數量不多,莫驚春只記得他們的名諱,平日的作爲倒是少有接觸。

  尤其是曹劉並沒有職務。

  暗十八輕聲說道:“曹劉在坊間的評價有些放浪,他長相俊美皙白,喜歡他容貌的女郎不在少數。但是面上,他已經二十一,還未成婚。”

  男子二十一還未成婚,也算是年長。

  莫驚春微蹙眉頭,“除開焦明香和彭二孃外,還有誰?”

  暗十八一一報出來。

  莫驚春:“你待會出去後,讓暗十一安排此事,盯着她們。”

  “喏。”

  等暗十八離開後,莫驚春才揹着手在屋內來回踱步,面上神色看着有些奇怪。

  曹國公……

  如果莫驚春沒記錯的話,曹國公的妻子,應該是榮熙公主。

  榮熙公主是慶華公主的姊妹,但是兩人並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後宮妃嬪所生。

  榮熙公主很是低調,在朝中沒什麼名氣。

  曹國公也是溫和的人,只除了在朝上的照面,莫驚春和他沒打過交道。

  而曹劉……

  從莫驚春在彭家假山聽到的對話來看,彭二應當是真心喜歡曹劉,也認定曹劉喜歡她,方纔會要求曹劉去家裏提親。而暗十七說過,焦明香有一個情|人,但是誰都不知道這個人是是。如果這個人當真是曹劉的話……

  這倒是挖出來一個意料之外的線索。

  可是眼下,莫驚春卻是更想知道,焦世聰究竟跟此事有沒有關係?

  此前,他讓右侍郎調出之前負責焦世聰升任的仕途記錄,卻是半點記錄都沒有留下來。而且右侍郎雖然是老人,可實際上他在這個位置上,也不過才坐了兩年。

  經手焦世聰的人,恰恰也是毀掉了記錄的人。

  爲何要毀掉這份記錄?

  莫驚春的眼神微動,是怕被人覺察出他們的聯繫嗎?

  …

  入了夜,剛落了初雪的夜晚有些寒涼。

  更夫打着鑼鼓,卻是有些沉悶。

  梆梆梆——

  聽着,像是午夜的喧囂。

  焦世聰猛地被寒意驚醒,顫抖着醒了過來。他的手指心口抓撓了兩下,像是剛剛做夢裏險些窒息了。

  他試圖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緊蹙眉頭。

  他方纔夢到自己差點悶死在雪裏。

  焦世聰知道這只是因爲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纔會有這樣的夢境,可是他心裏就是惴惴不安。

  焦連安最終還是聽從他的意見,又找了人來對焦明香進行檢查。

  可是檢查出來的結果卻是讓他們大喫一驚。

  在焦明香的身上確實查不出來任何毒|藥和掙扎的痕跡,這隻能說明,焦明香的死亡確實是一場意外。

  可焦世聰還是不信。

  他擦了擦汗,坐在牀邊喘了口氣,正打算起來給自己找水喝。

  不過等他起來的時候,他卻猛地看到在左邊窗戶上有一個黑影。

  那黑影看起來像是吊在半空中,前不着後不掛的,卻是想不出來那身影究竟是怎麼上去的!而且那黑髮披散的樣子,隱隱約約看起來,像是個女子。

  有一個女人的影子貼在窗外!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背後發麻。

  是幻覺?

  焦世聰猛地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意識到不對,如果是幻覺的話,那豈不是從他醒來的時候就出事了?

  因爲,他動作那一瞬纔想起來,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那個影子,就已經在那裏了!

  “二叔……”

  低低的,哀怨的聲音飄了過來。

  聽不分明,卻像是個女聲。

  那影子晃動了兩下,看起來當真是一個飄忽的鬼影。

  “爲什麼我死了,可是二叔你還活着呢?”

  那鬼影像是越來越貼近窗前,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她猛地貼了過來。

  “啊啊!”

  焦世聰慘叫了一聲,手裏的枕頭猛地砸了出去。

  一般來說,主家的院子裏都是有人在守夜的。

  焦世聰的聲音和動靜這麼大,肯定會引來守夜人的關注,可是沒想到焦世聰鬧出這麼大的聲音,整個樣子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壓根沒有人前來查探。

  焦世聰的動作半是試探,半是恐懼,卻沒想到真的引來了他最是恐懼的一種。

  沒有人。

  只有他,和這個鬼。

  他嚥了咽喉嚨,哭嚎着說道:“明香,明香,你頭七沒有回來,你二叔我是真的哭幹了眼淚啊!可是二叔無能,你爹說你是出了意外,而不是……”

  “撒謊!”

  尖銳的手指戳破了窗戶,焦世聰驚悚地看到那探進來不像是人的爪子,猛地貼在了牀腳哆嗦起來。

  “明香!是誰害了你,我給你報仇!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殺的你啊!”焦世聰看着那女鬼像是要擠進來的樣子,嚇得聲音都破了聲。

  “二叔難道不知道是誰害了我嗎?”

  鬼魅的影子扭曲了起來,像是擠成了一團……

  然後從戳破的小洞觀察着他。

  焦世聰被自己這可怕的想象嚇得拼命咽口水,顫抖着說道:“我,我,如果是他們的話,我沒辦法……二叔真的沒辦法,他們都惦記着謀朝篡位的事情,再順手殺一個我,也是……”

  “別人殺不了,曹劉也不能嗎?”

  如果說之前的事情,焦世聰還留着一點心力揣測這個女鬼是不是別人假扮的,可是在她說出來曹劉的時候,焦世聰反而篤定這個鬼肯定是焦明香。

  除了他們兩人外,就連晴兒,都不知道此事。

  “明香啊!我,我怎敢殺了曹劉啊?他這個人面白心黑,這些腌臢事都是他在出面做的時候,你就該看透他就是個劊子手的天性。曹劉看起來都只在女人堆裏活,可那些人之所以會推曹劉出來,如果曹劉真的只有這點能耐的話,他又怎可能得了那些人的支持?!”

  “撒謊!騙子!你和曹劉就是一夥的!”

  那女鬼在外面發了狂,然後當真一點點從窗外擠了進來,從地上蠕動着,一點一點地朝着焦世聰爬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

  焦世聰被嚇得發瘋大叫。

  …

  “哈哈哈哈哈——”

  長樂宮殿前落滿了白雪,被燭光照耀之下,就顯得萬分素白。

  立在殿外的人,都能聽到長樂宮內正始帝的朗聲大笑。

  帝王笑得萬分高興暢快,眼角還帶着少許淚。

  他取着手帕擦了擦,隨手丟在了邊上,“焦世聰居然還活着?”

  他笑得肆意,更是充滿扭曲的惡意。

  劉昊笑着說道:“已經沒了半條命,他嚇得衣裳都沒穿就奪路而逃,結果沒看清楚路,就直接掉在了焦家後的池塘上。然只下了這幾日的雪,那池塘壓根就沒凍上,焦世聰一腳踩下去,直接掉冰窟窿裏面了。”

  被救上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口氣。

  正始帝悠悠說道:“這不是挺好的?這冰天雪地的,他要是有個萬一,正好可以下去陪着他的好侄女。”

  劉昊:“就是可惜了焦連安。”

  焦連安做事是不錯。

  正始帝淡淡說道:“所以他還活着。”

  劉昊訕笑着轉移話題,“陛下,曹劉那頭倒是沒事,彭大娘子的動作看似兇險,可是繡花剪刀纔多大呀,那一剪子下去,許是剛擦破皮呢。”

  正始帝:“曹國公夫人是個護犢子的。”

  劉昊頷首:“不過也正是因着這次意外,倒是讓曹劉露了出來。陛下,從前這京城中就已經查過數遍,這羣聞到味道的腥魚倒是更會藏了。”

  正始帝笑了起來,“都怕死呢,誰剛探頭給寡人抓了,豈不是自找苦喫?不過,剛好虛懷王府的事,也正正了結了。”

  虛懷王死了。

  他是活活餓死的。

  在孔秀被行刑那一日,正始帝就已經撤走了虛懷王府外的宿衛,而且前後門的鎖鏈也全部被打開,就連角門也毫無例外。

  那時候,王府內還是有一二個活口的。

  可他們或是已經養成了習慣,或是壓根不記得時辰,在長久的絕望裏已經忘記了可以逃脫的方向,結果生生將自己困死了。

  至於外面的人,自然可以進去,更是可以去提醒他們。

  可是誰敢進去?

  自從虛懷王府的傳聞鬧出來後,別說是靠近,整個徐康坊都變得死寂。

  劉昊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即便眼下還未查出來幕後是誰,但是從曹劉入手,已經簡單了許多,焦家應當是在幾年前和曹劉搭上線的。”

  那時候主動的人,應該是焦世聰。

  焦世聰並不喜歡焦連安那一直跟在焦氏本家後的習慣,想要另謀出路。

  曹劉,應當就是他的一條路。

  焦世聰五年前還在外做官,他最終可以回到朝中,是因爲當時的吏部侍郎插了手。不然依着焦連安的性格,應當還會繼續壓着他在外面做兩任外官,等磨礪夠了再回來。

  那個吏部侍郎,是榮熙公主母妃那邊的人。

  焦世聰回京,走的是曹劉的路子。

  莫驚春之所以查不到,是因爲吏部的記錄已經沒了。

  可是正始帝是直接從之前簽署的記錄查,宮中自然還留着備份。

  “曹國公和榮熙公主手底沒有私兵,和慶華公主的關係一般,而且他們深入簡出,除了偶爾外出禮佛外,平日裏並無異動。

  “倒是曹劉,十歲出頭便外出遊歷,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纔回來。”

  劉昊的眉頭皺起來,像是發覺了什麼奇怪的地方,“他曾經在顧柳芳的懷民書院就讀。”

  正始帝不緊不慢地說道:“顧柳芳的書院天下聞名,比之世家的族學還要更好,所以近三十年來,常有世家將子弟送到懷民書院去。曹劉在懷民書院待過,由此結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夥伴……當真不錯。”他的笑容越來越大,像是有些高興。

  劉昊忍不住抖了抖,陛下那當真是喜悅的笑容嗎?

  那真的……不是要殺人嗎?

  “陛下,您是懷疑曹劉纔是主導嗎?”

  正始帝卻是搖頭,“曹劉只是一把刀,就憑藉着他會被彭大娘子刺傷一事,就足以看得出來他過於好|色軟弱。他知曉利用女人的本事,卻是出賣色相得來,毫無雄心壯志,更無掌控的本領,所以,他只是個馬前卒。”

  不知爲何,劉昊聽了陛下的話,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

  “猜出來了?”

  劉昊咬牙,“世家!”

  正始帝這下笑意才真實了些,“是啊,爲什麼一直查不出來一個具體的兇手呢?其實並不是查不出來,只是先前的方向錯了。”

  這指代的不該是一個人。

  而是世家的曖|昧和趨同。

  敵視焦氏,改朝換代。

  這劍指的是兩件事,卻也是一件事。

  想要改朝換代的人有很多,如今正在和莫廣生僵持的明春王不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但是敵視焦氏的人,其實並不多。

  焦氏雖然壓在世家之首,可是他們出仕的人並不多,對朝廷的影響不大。正始帝雖不喜歡焦氏,但是這兩代的宗子卻是個聰明人。而焦氏更是天下讀書人之首,讀書人,本不該憎惡焦氏。

  ……除了世家,誰會敵視焦氏?

  劉昊清楚他所說的世家是泛指,眼下尚未確定究竟是哪一家,或者是哪幾家,但是在得知此事的一瞬間,他的心裏更是怒不可遏。

  可正始帝還在笑。

  他的笑意愈濃,彷彿當真異常愉悅。

  “如此一來,寡人總算知道焦明香和孔秀這一齣戲碼究竟是爲何了,”他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發出平穩的響動,“這對曹劉來說,應當是一場意外。”

  至少曹劉,是絕對不可能讓焦明香在這個時候動手的。

  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在沒有一擊必中的信心下,對莫驚春下手。

  所以,這隻可能是個意外。

  更甚之,是因着曹劉這廝引起的禍根。

  不管是從焦明香,孔秀,再到西街,這是巧合,卻也不只是巧合。

  有着算計的痕跡,卻太過粗糙。

  可這“意外”卻是連根帶起了曹劉。

  而挖出了曹劉……

  正始帝面無表情,整個殿內的溫度都低了下來。

  劉昊忍不住看了眼陛下,又低頭。

  他心裏清楚陛下的暴怒。

  最理想的條件,應當是在朝堂的兵馬跟明春的叛軍打得如火如荼時,朝中的注意都被交戰吸引而去,再對莫驚春下手,而且不留任何痕跡。

  猝不及防之下,莫驚春一死,驟然回神的帝王,當會如何?

  如果正始帝當真發瘋,就能一舉擊潰朝廷的信心,即便莫廣生再是厲害,他也不過是一介武夫,帝王將相,可不是那麼容易當得。

  他們要的是徹底改朝換代,他們要的是一個會奉世家爲尊的王朝。

  百年千年,王朝會變,世家卻不會變。

  他們有着十足的信心。

  “莫驚春一死,他們便可試探藥引一事,究竟是真是假?”正始帝揚脣,卻像是露出獠牙的惡獸,“人人都笑清河王,可人人都是清河王。”

  帝王的眼眸幽深,彷彿像是兩顆詭譎的珠子。

  “打着骨頭連着筋,看來連筋都得碾斷纔行。”

  劉昊聽着正始帝的自言自語,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無名的寒意爬上了心頭,像是在警示着什麼。

  他的心口狂跳,像是感覺到了陛下每一句,每一字下,所蘊含的暴戾殺氣。

  他驀然想起一事。

  這兩日,押送清河王的車馬,應該是要進京了吧?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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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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