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自立門戶

作者:薛白杜五郎
傍晚時分,裴冕也在與人品茶,在茶湯裏灑入了細鹽。

  “我主動向哥奴提出調查薛白,這是薛白要求我做的兩樁事的第二樁。”

  “哥奴爲何不直接殺了他?”

  “說來話長。”裴冕道:“鹽鐵之利,聖人早有意取之,奈何礙於顏面,而哥奴不敢觸動鹽商之利。薛白慫恿楊銛出頭,且給出了‘民採、官收、商運’這等成熟可行之法,一舉擊哥奴之根基,如此老辣手段,幕後必有推手。此事又與薛白身世有關,我們之前不知,他原來是薛鏽之外室子……”

  漸漸地,茶湯沸騰。

  裴冕說到了最後。

  “達奚盈盈的推測有些道理,能培養出如此薛白,次次化險爲夷,還搭上楊家關係,背後必有不小的勢力。慶王年長且收養李瑛之子,是太子殿下以外唯一能得高將軍親厚之人,高將軍出手相助一事也說得通了。”

  “慶王也想爭儲?”對座的李靜忠打扮成商人模樣,沉吟道:“異想天開了,十王宅裏除了殿下,全是廢物。”

  “話雖如此,難免有人心向於他。”

  說到這裏,裴冕給李靜忠分了茶,給出了建議。

  “他們說可以合作,我認爲可以。殿下乃諸皇子中最賢者,且名正而言順,可以藉此機會收服那些支持慶王之人。”記住網址m.97xiaoshuo.

  “可以。”李靜忠點點頭,道:“但記住,東宮不輕易惹事。”

  東宮不輕易惹事,可一旦事沾上來,自會果斷且狠辣地處理掉。

  “不惹事。”裴冕道:“我給了薛白一點無關緊要的消息,坐山觀虎鬥。”

  達奚盈盈給薛白、杜五郎分了茶。

  茶湯灑在她裙上燙到了她的大腿,她拉了拉裙子,掩蓋着心裏的慌亂。

  這些年開賭場結交權貴,讓她有種權勢堪比楊玉瑤的錯覺,此時她猛然驚覺,連慶王的勢力都大到這個程度了,壽王真已淪落爲諸王中最廢物的一個了。

  全是楊玉環害的!

  正是因爲她,壽王的臉面纔會被狠狠地擲在地上,千人踩、萬人踏,如被拆了脊樑骨一般站都站不起來。

  此時,面對薛白,她體會到的就是壽王被嘲諷時的那種無力、自卑、驚恐、不知所措。

  “薛郎君可是與右相身邊的女使……私通了?”

  “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達奚盈盈原本還不甘心地想要試探,被這般強硬的一句話頂回來,終於收了小聰明,老老實實開口。

  “吉溫是第一個發現薛郎君身世之人,又與薛郎君有仇,因此右相用他。裴冕則是一聽說榷鹽法,便向右相進言此事有幕後推手,該查。至於我,一直是明着在查薛郎君的……”

  薛白沒有再瞞着杜五郎。

  他本就信任他,只是對他能力不放心,但康家酒樓一事倒也能看出,杜五郎呆是呆了些,但交給他的事情會老老實實地辦完,沒有自以爲是的想法或七七八八的壞習慣誤事。

  杜五郎初次接觸到薛白身世的祕密,喫驚卻不太喫驚。

  擡頭看去,不遠處的樹杈上有一窩喜鵲,他心裏不由想到,那薛白就不是薛三孃的親兄長了。

  “我把我的推測都與他們說了。”達奚盈盈道:“我推測你們是慶王的人……”

  她這次偷瞥了一眼杜五郎的臉色,希望能從這個好拿捏的臉上看出什麼些來,可惜,杜五郎從一開始就是那喫驚卻又見怪不怪的表情。

  她不由後悔對李林甫說那些,原本以爲薛白不可能知道。

  薛白卻沒生氣,而是問道:“右相就沒想過轉而支持慶王?”

  “什麼?”

  達奚盈盈不由驚訝,之後低下頭。

  她身爲壽王的人,當面聽這種話,有種被羞辱之感。

  薛白道:“繼續說,伱們都懷疑誰?”

  “張九齡,他雖已死,其門生舊吏卻遍佈天下。”達奚盈盈道:“右相推測,你們中必有人是張九齡的門生,另外,張九齡之妻姓譚,與你的過賤契書上的買主同姓,右相早已派人去查了……”

  薛白臉上雲淡風輕,其實右手不自覺地在腿上輕點。沒帶紙筆,他在努力把這些重要情報記下來。

  李林甫懷疑的名單還很長,達奚盈盈其實已忘了一部分。

  這其中有些人已經死了,有些還活着,作爲曾經支持過廢太子李瑛的重臣,他們都有嫌疑,甚至可能在這十年間出手庇護過薛平昭。

  於是,哪些人或許可以親近,薛白心裏也有了一個名單。

  張九齡、賀知章、張九皋、李適之、裴耀卿、韋見素、崔渙……

  在大唐,門第非常重要。

  它是人情、關係、名望,連科舉都是由貴族公卿們事先商議好。

  薛靈之子的身份不足以支撐薛白的志向,薛平昭的身份則是逆罪在身、打入賤籍。

  由此,薛白只有先得薛靈之子的名義,再爭取薛平昭在暗地裏的人情,才能勉勉強強算是個高門子弟。

  ……

  “薛郎君,想要奴家做些什麼?”

  “不急。往後右相府的情報,你隨時送往豐味樓即可。”

  薛白分明讓她送了情報,語氣卻像是什麼都不用她做的樣子。

  達奚盈盈連忙起來,行了萬福恭送。

  “往後莫再擄美少年了,壞玉瑤名聲。”薛白起身往外走。

  “奴家不敢。薛郎君慢走。”

  同時她也沒忘了杜五郎,再次盈盈一拜,帶着親暱的笑容,又道:“杜郎君,看來往後鄰居間要多多往來了。”

  “啊。”

  眼看着這樣一個大美人湊到身前,矮下身來萬福,杜五郎連忙後撤兩步,擺手道:“不用多往來,那個……往後清涼齋的伙食交給豐味樓,每日送菜即可。”

  雖然美色當前,他該做的事倒也沒忘。

  達奚盈盈眼睛一亮,心想如此一來,在右相那邊也能交代過去,不由柔聲笑道:“真是個好辦法,杜郎君可否撥冗與奴家細議?”

  “不,不,你讓施管事來找我便是。”

  杜五郎說罷,忙不迭便跑去追薛白。

  達奚盈盈扶着茶案緩緩坐下,猶覺受到的驚嚇未散。

  她有些後悔方纔沒大膽些色誘薛白,再一想,心知對方身負血海深仇、心志堅韌,定是看不上自己的。至於杜謄,也不知是沒開竅還是僞君子,暫時卻還不好說……

  “薛白,我覺得這很不妥啊。”

  “哪裏不妥?”

  “這位大娘子,似乎是看上我了。我說真的,她方纔那樣看我……她曾經救過我,教人好生爲難。”

  杜五郎說着,吸了吸鼻子,感到還殘留着達奚盈盈身上的香味。

  他聞得出來是麝香,搭配了些龍涎香,很容易讓人動情,不由又唉了口氣。

  薛白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男兒也該自重些,不能但凡被女子看上就心旌神搖。自重者自持,方能立於不敗。”

  他說得很真誠,確實也在絕大部分的誘惑下選擇了自重。

  杜五郎感受到了這份正氣,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男兒該自重些。”

  兩人走出了清涼齋,轉進豐味樓,杜五郎去安排與鄰居食盒來往一事,薛白則獨自去與杜妗商議。

  入夜。

  杜宅正房中又聽得盧豐娘嘀嘀咕咕。

  “伯孃說給五郎尋了門好親事,出身聞喜裴氏,御史大夫裴寬之嫡孫女,裴公曾任范陽節度使兼河北採訪使,故而與我盧家親厚。”

  “高攀不了。”杜有鄰隨口應着,翻了個身。

  盧豐娘不依,攬過他的肩,道:“如何就高攀了?五郎明年可是要及第的。”

  “那便等及第了再談。”

  盧豐娘近來總操心着這些,盼着明年薛白娶了她孃家侄女,五郎再娶了裴家女,雙喜臨門。

  考慮着這婚嫁之事,她想到一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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