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造相

作者:薛白杜五郎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

  帷幔中,楊玉瑤歇過了勁,方顧得上說些正事。

  “你方纔似乎說,讓阿兄拜相?”

  “有可能。”薛白道:“我出宮時,聖人剛召了阿兄覲見,我猜或許會先加銜一個‘同平章政事’。”

  “都喚‘阿兄’倒顯得我們真像姐弟。”楊玉瑤愈覺有意趣,問道:“你如何猜的?”

  “本可借蕭炅、元捴一案繼續查稅賦,整頓吏治,可聖人懶政,高高擡起、輕輕放下了。死一兩個人,比柳勣案牽扯者都少,只能算鬧着玩,唯一的作用不過是讓李林甫、李亨失去一些信任。懶政意味着怕麻煩,聖人不願意廢太子、罷右相,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拔擢第三方來平衡局勢了。”

  薛白剛開口時稍有些抨擊之意,說到後來意興闌珊,最後道:“以我目前的能量,再怎麼興風作浪,放在大層面上都波瀾不驚。”

  杖殺一個戶曹、罷一個京兆尹,看起來很厲害,但他更希望看到的是這大唐吏治的改變,乃至於稅制的變革。

  不過他本就知道此事絕無可能,當朝的皇帝、宰相,到死都不會碰那臃腫糜爛的癥結,也就是在歌舞昇平的盛世,玩一些好大喜功、爭權奪勢的遊戲罷了。

  “第三方,那就是我們了?”

  楊玉瑤卻不覺得有什麼不滿足的,貼近了薛白,笑語道:“還真是好弟弟,一身的厲害本事,將我與楊家推到頂呢。”記住網址m.97xiaoshuo.

  “楊家還沒到頂。”

  “那還能要什麼?儲位?可惜玉環不爭氣,連個兒子也沒有。否則定讓你這舅舅當個周公。”

  “此事不急,慢慢來。”薛白道:“爭儲之事,我與伱透個底,你與阿兄說一聲。”

  “嗯,你說。”

  “這把火勢必燒到東宮,但聖人眼下不想折騰儲位,盯着李亨沒多大意思,關鍵在於——王忠嗣。”

  “怎會扯到他?”

  “所有的案子,說白了都只是一個‘由頭’,供聖人挑臣子錯處以平衡局勢的由頭。所以我們鬧來鬧去,結果永遠一團漿糊,歸根結底是聖人希望如此。李亨是‘國本’,李林甫是‘能臣’,安祿山是‘忠臣’,我是個樂子,大家每天陪聖人鬧着玩,都不會輕易被除掉,真正處於危險的,始終只有一個人,王忠嗣。明白了嗎?再繼續對付東宮,並不會讓李亨被廢,聖人忌憚的從來不是李亨本人,而是臣民對儲君的期待,首當其衝就是王忠嗣,今天我對付哥奴,消除了聖人對他的殺意,明天我對付李亨,這殺意又漲。”

  薛白已經說得很直白了,甚至有些太過直白。

  這一大段話,楊玉瑤卻懶得細聽,乾脆美目一閉,把頭往他肩上一靠,撒起嬌來。

  “你就說,我們如何做?”

  “拉攏王忠嗣。”

  “好。”楊玉瑤道:“讓阿兄拿錢砸死他?”

  “倒也不是如此。”薛白道:“眼下聖人不信任東宮與宰相,最信任的反而是阿兄。”

  “阿兄才能是強了些,但對聖人肯定是忠心的。”

  “對,得讓聖人覺得……阿兄是因爲性格好,不希望王忠嗣被李亨牽連,因此才親近王忠嗣,勸王忠嗣遠離東宮。”

  “如此就能拉攏一方大將?對方不願呢?”

  “怎麼說呢。”薛白沉吟道:“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強權者從貧家搶妻,妻子再不願,此事也由不得她。”

  楊玉瑤聽得好笑,問道:“我楊家比東宮還強權?”

  “在這天寶年間,聖眷就是最大的強權……”

  薛白爲何要提醒張汀嫁禍安祿山?若非如此,右相府只會全力對付東宮,而不至於爲洗清胡兒的嫌疑來查他。

  他之所以受這一遭,爲的是保王忠嗣。不過要保的不是那位太子義兄,而是一個忠心社稷,與楊黨交好的王忠嗣。

  害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獲得好處纔是目的。

  借一樁案子,敲山震虎,爲竹紙的問世鋪平道路,讓那些敢打它主意的人想想元捴的下場;再踩着李林甫,把楊黨往上推一步;轉頭趁李亨引火燒身之際,拉攏王忠嗣。

  若說薛白此前的謀劃是爲了自身,積累名望、人脈以謀前途,這次則是爲了他的派系勢力。

  竹紙普及將是一大不輸於李林甫“節流”的政績,而從李亨手中分走一部分邊鎮將領的支持更是派系實力的基礎。

  試行鹽稅只能讓楊黨形成,如今纔算是打通了楊黨崛起的路,薛黨則會在楊黨的羽翼之下慢慢壯大。

  這纔是薛白隱藏在陰謀下的計劃,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在右相門下的棋子,他在幕後操縱楊黨,累積自己的實力。

  偃月堂中,李林甫站在窗前思量了很久,開口道:“我們必須拉攏薛白了。”

  桌案上放着一張白藤紙,是剛剛送來的消息,寫着薛白去了虢國夫人府,此事竟讓李林甫感到有些嫉妒。

  李岫跪在地上,神色鬱郁,道:“阿爺,此事只怕……很難了。”

  “確是難。”李林甫說着,走到門邊,親自推門,向侍女吩咐道:“去玉真觀,把十七娘帶回來。”

  “阿爺是想結親?”

  李岫一聽就明白了,可這樁舊事重提,他只覺苦澀。

  當初正是他力主把十七娘嫁給薛白,從招贅婿到親手爲薛白安排身世,誠意不可謂不足。可結果,李林甫以“仇敵之子”爲由徹底毀了這樁婚事。

  現在後悔了,形勢卻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阿爺,十七娘已出家修道,薛白投靠楊家,聖眷正隆,只怕未必願意吧?”

  “你以爲我情願接納這條毒蛇?”李林甫叱罵着反問一句,怒道:“楊銛不過一蠢材,馬上都要拜相了。他有多大能耐?不過是一杆旗,是誰將他插上去的?!”

  嫉妒的本性,以及對相位的在意,使他有些發狂。

  他太嫉妒楊銛了,甚至常常忘了薛白是薛鏽之子,這也得益於薛白從來沒表現出仇恨。

  因此,李林甫更深的感受就是,一個右相府的人才、準女婿被楊家搶去了。

  除又除不掉,他已親自出手試過兩次,第一次構陷不成,第二次竟是以真相狀告也不成功。那,除了派刺客,就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

  “薛白纔是楊黨的關鍵,眼下必須拉攏此子。”

  李岫道:“孩兒明白。”

  說着明白,他卻心想,阿爺當右相太久了,凡事只管如何最有利,卻太容易忽略旁人的意願。

  不過,真被逼急了,李林甫的態度還是有所改變的,在說過右相府的利益之後,他捻鬚嘆了一口氣,竟真從薛白的角度作了考慮。

  “老夫知他不願,故求聖人賜婚,不惜承認出於私怨才構陷薛白,願嫁女以表冰釋前嫌,在御前演一出將相和。本以爲聖人會給宰相這個面子,沒想到,聖人竟還要考慮……你說,一個白身的婚事,有何好考慮的?”

  李岫疑惑道:“是薛白聖眷正濃?還是楊家想給他說親?”

  “都有可能。”李林甫沉吟道:“但最壞的形勢卻是東宮也要嫁女給他。”

  “這?”李岫驚訝道:“他這般喫香?”

  “故而說你是蠢材,當初不將婚事辦妥!如今還不知事態嚴重?”

  “孩兒……知錯。”

  “此事你辦,拿出誠意來,右相府願認這個女婿。”

  李岫有一肚苦水要倒,但李林甫已如此表態,他唯有照辦。

  連阿爺都能容人,世間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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