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揭榜

作者:薛白杜五郎
崔翹愈覺壓力,斟酌着,道:“右相,近來我漸覺勁力老衰,可否罷了禮部之職,求個東都閒職?”

  “你是有備而來啊。”李林甫道:“寧肯棄了大宗伯之位,也不遵本相的安排。”

  “此事,張公承諾,聖人一應責問皆由他來擔,與我無關。”崔翹的態度很誠懇,道:“但我得給右相一個交代。”

  李林甫閉目沉思,許久,問道:“薛白沒有棄考?”

  “是。”

  “沒棄考?許是他忘了其父名諱。”李林甫竟顯得非常和善,嘆息道:“他六歲飄零,十年未承父恩。難得御前相認,薛靈又欠債逃匿。情有可原,你便當不知此事罷了。”

  崔翹聞言,反而擦了擦額頭,低聲道:“避諱之事,從無特例。只要試題含了其父名諱,則唯有棄考一途。只要壓他一年,給個教訓,張公也就...”

  “要本相第二遍?”李林甫語氣森然。

  他既答應過讓薛白及策,就會依承諾。

  “不敢,不敢。”崔翹連忙行禮,道:“可我若點一個犯忌諱之人爲狀元,亦是犯了忌諱。”網址

  “你想去東都就去吧。”

  “那便依右相吩咐。”

  李林甫揮了揮手,此事,他也只能“幫”薛白到這一步了,其餘的與右相府無關。

  薛白纔回到家中,當即被顏真卿喚到顏宅。

  顏真卿已遷爲監察御史,兼任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近日剛卸任了長安縣尉的差職,正在準備前往隴右。

  此事據是哥舒翰舉薦的,或與當時顏真卿鐵面執法有關。

  “春闈詩題我已聽了。”顏真卿皺眉道,

  “你棄考吧,還來得及。”

  “學生不棄考。”

  “慣例如此,唯有棄考。崔翹既用這等卑劣手段壓了你一年,還能年年壓你不成。”

  薛白搖頭道:“前途與薛靈之間,老師認爲我會選哪個?”

  “一年光景與一世前途之間,你選哪個?”

  “我不會爲薛靈這種廢人而耽誤我的志向。爲他,莫一年,一個月都不值。”

  “你太狂了,世間沒有三番兩次易父的道理,沒人會再陪你鬧。”

  “因我從來就不是誰的兒子。”薛白道:“我在這世間沒有父母,亦不需父母。是科舉需要父母、官場需要父母,我豈能本末倒置?”

  “夠了!”

  顏真卿打斷了薛白的話,道:“激進,喜弄險,你與薛靈這賭徒何異?棄考,收拾行李,隨我往隴右一年。”

  “不,學生自有分寸。”

  “那你就不是我的學生,別再叫我‘老師顏嫣躡手躡腳走進大堂,探頭往裏看了看,正見顏真卿摔袖而去。

  薛白馬上就發現了她,回過頭與她對視了一眼。

  “聽詩題錯了,你犯忌諱下場了?”顏嫣揹着手,故作輕鬆地走進堂中,笑道:“不過阿兄也是太年輕了些,那就十八歲再中進士吧。”

  “薛靈犯了忌諱,我換了他就校”

  顏嫣當即明白過來,神神祕祕道:“怪不得阿爺生氣……你跟我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是好東西,無非是她埋在鞦韆下的一瓶酒。

  “狀元紅,這可是我教阿兄寫字那從廚房偷來埋的。你來挖,給你喝一口,你就莫與阿爺置氣了。”

  “還沒中狀元。”

  薛白還真就挖了,他還是初次見這麼的酒瓶,有些擔心這是醋而不是酒。

  “早晚要中的嘛。”顏嫣鬼鬼崇崇地四下看了一眼,也不怕髒,從地裏拿起那酒罈子聞了聞,嫌棄地搖了搖頭,遞給薛白,“但真的,薛靈不是你阿爺嗎?那…….賭博世家豈不就是假的了?”

  “聖人也知道是假的。”

  薛白坐在鞦韆上,抿了一口顏嫣的狀元紅,竟還真是酒。

  “聖人讓我與薛靈父子相認,不是因爲真相,而是我獻了炒菜,他便賜我一個出身。

  大唐官場第一鐵律,誰能哄得聖人心情好,他就賞賜誰……我比老師更瞭解他。”

  話雖如此,他也明白顏真卿爲何反對,反反覆覆消耗皇帝的耐心太過於激進冒險了,爲了一年時間,沒有必要。

  顏嫣在一旁的鞦韆上坐了,好奇地看向他,問道:“好喝嗎?”

  “還可以。”

  “阿兄酒量很差,喝兩口就埋起來吧。”顏嫣有些得意,彷彿這酒是她釀出來的。

  “無妨,我酒量有進步。”薛白有些微醺,忽道:“其實我知道我的身世。

  “真的?想起來了?找到他們了?”

  “嗯。”

  薛白抿了一口酒,悠閒地隨着鞦韆搖晃,看着遠處的空,目露回憶之色。

  他父親是個很很的村官,總要帶母親到大地方去看病,但那年洪水來了,他父親爲了拉住一頭快生崽的母豬被捲走了,那時他還,一直等他長大了帶母親去看病,看最好的大夫,可惜母親也沒能等到....回想起來,其實離他有能力也只差幾年光景。

  所以,他一年都不想等。

  “我一直就知道我父母是誰。”薛白又了一句,“不需要找。”

  “那…….他們不在了嗎?”

  “不在了。”

  正因如此,薛白帶着些無所謂的態度,在心裏喃喃道:“薛靈,踏腳石罷了。”

  其實這輩子的身世他也確定了,與唐昌公主談過之後,需要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沒有太多懸念,也沒有什麼需要去猜測的,無非是看怎麼用。

  他早就在心底明確了自己是誰,至於這輩子的身世父母,就好像衣服一樣。

  人有時很奇怪,自己根本不在乎穿什麼,在屋子裏的時候常脫得赤條條、或裹得醜兮兮。衣衫這種東西,反而是穿給外面的人看的。

  如今這件衣服髒了,該換一件了。

  只看旁人願不願意看他換衣服……比如,顏真卿就煩了,不想看。

  “阿兄,我懂了。”顏嫣湊近了些,有些興奮地聲道:“反正都是假的,你換一個阿爺就能當狀元嗎?”

  “不好,值得一試。”薛白道:“看他們點不點我。”

  顏嫣攥了攥拳頭,似乎覺得有趣。這姑娘看着可人,卻有些壞壞的,道:“阿爺不支持你,我支持你。”

  “雖然沒用,但還是謝了。”

  “埃,怎麼會沒用。”顏嫣從他手裏把酒瓶搶了過去,重新埋起來,“你的策問、賦,可都是我給你答的,現在只擔心你的應制詩寫得不好落榜了。”

  “應該是合韻的。”

  “給我看看。”顏嫣道。

  薛白點點頭,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將他的應試詩寫出來。

  顏嫣看過,有些嫌棄地扁了扁嘴,道:“不過應試詩差不多就這樣,你最後一句竟還不錯。”

  “還好吧。”

  薛白倒覺得很平常,他雖不濟,畢竟多學了數百年的名篇,這種不見什麼而留下什麼的句式見過太多了。

  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際流;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但聞鳥啼聲,不見鳥啼處且他還會“曲終人散”這個成語,因此寫到最後不心還是能寫出一兩句佳句。

  對於當世而言,這意境算是很新奇了。

  禮部。

  “簌簌”的閱卷聲不停在響。

  崔翹臉色沉鬱地步入堂中,在桌案後坐下,先從袖子裏掏出一份名單看了一眼,方開口道:“有哪些不錯的詩?”

  馬上有官員們拿着試卷上前來,道:“崔公請過目,這些都是下官們精挑細選的。李嘉佑、李棲筠、包何、劉長卿…….”

  雖是提前擬的名單,但這些人確實都有真材實學。正因爲家世不錯,才能書讀得好、有名氣。崔翹早看過他們的行卷,且世人心裏都有一杆秤。

  當然,多少還是有一些名不副實的,比如弘農楊氏的嫡支子弟楊眷想在今科爭三甲,一切都打點好了,詩賦卻很一般。也有些詩賦意外作得不錯。

  “崔公請再看這份卷子,陳季、王邕、莊若訥、魏璀……還有這份,錢起的卷子,真是撩。”

  “薛白的卷子也給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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