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迎賓

作者:薛白杜五郎
滿唐華彩正文卷第307章迎賓長安古道,春意盎然,柳絮漫天飛揚,如同大雪紛紛。

  顏季明策馬走在鈿車的一側,偶爾回頭向後方看上一眼。

  “十二郎,在看什麼?”崔氏掀開車簾問道。

  “孩兒沒看什麼。”顏季明應了,依舊有些心在不焉的樣子。

  “那你上車,陪爲娘說說話,快到長安了,馬車已不顛了。”崔氏道:“我把你生得這般高大,你倒好,好好的一雙長腿,被伱騎馬騎歪了。”

  顏季明就不愛聽這些嘮叨,好在崔氏也只嘮叨了他這一句,之後說的都是顏嫣與薛白的婚禮。

  “在渭城你可聽你姨說了?羨慕我有個狀元女婿,畢竟三娘從小可是我養大的,該算是我女兒。美中不足,你阿爺不肯放了公務回來一趟。”

  “是,孩兒聽了。”

  “不過這婚事啊,還真得是我。前年來長安,我就看三娘與薛白有情,果然便成了,記得三娘小時候說要找個像糖葫蘆一樣的夫婿,如今可給她找到了……”

  顏季明不知薛白哪裏就像糖葫蘆,聽到馬蹄聲響,掀開車簾向後方看了一眼。

  崔氏不悅,拍了兒子一下,道:“這一路你到底在看什麼?”

  “前方有人來接了。”

  “看看爲娘髮髻亂了沒有,拿帕子來擦擦臉,你這小子笨手笨腳的,真該帶個女兒來。”

  官道盡頭是巍峨的長安城,路過的亭子邊,薛白已下馬等候在那。

  “薛郎別來無恙。”顏季明大笑上前,大咧咧拍着薛白的肩,道:“很快便是我的妹夫了,叫聲阿兄。”

  “阿兄一路辛苦了。”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五郎也來了,怎垂頭喪氣的?”

  “唉,過幾日我可就要離長安赴任了。”

  杜五郎還有一堆苦水要倒,他們卻已不理會他,而是迎向了崔氏。

  崔氏在緩步走下車登,看向薛白,目光滿是讚許,她比韋芸對這個婿還要滿意得多,因她不僅看中薛白的才貌,還看出他能給整個大家族帶來的助益。

  “見過伯母。”

  “馬上要成親了,你便隨三娘喊我‘阿孃’吧。”

  薛白雖然臉皮厚,聞言也是頗爲窘迫。

  正此時,忽有一隊人從西面趕來,爲首者在馬上便高聲打了招呼。

  “顏十二郎,許久未見了!”

  薛白、顏季明同時轉頭看去,待看清來人,趁着馬匹還未近前,顏季明便道:“那是安慶宗,字仁行,是安祿山的長子……哦,我知你不喜安祿山,但他畢竟是朝廷任命的范陽節度使,我阿爺的官長,莫太失禮了。”

  “知道。”薛白道:“我還想助安祿山升官。”

  說話間,安慶宗已策馬到了他們面前,他二十多歲,粟特人長相,雖不算瘦,卻也不像安祿山那麼癡肥,可見安祿山的肥胖很可能是因後天的病狀。

  “顏夫人有禮了,想來這位便是薛郎了?我仰聞薛郎盛名久矣,今日終得一見。”

  安慶宗上前見了禮,舉止溫文爾雅,已完全是漢家公子的作派。

  薛郎回了一禮,莞爾道:“若依我與令尊的交情,我長你兩輩。”

  安慶宗略有一絲尷尬,無奈笑道:“各論各的,讓我與薛郎平輩相交,可好?”

  若他厚着臉皮認下,反倒會讓薛白看輕一分。恰是這一絲尷尬,能看出他頗有廉恥之心,並非其父那種不擇手段之人。

  “是我失禮了,仁行兄莫怪。”

  聽了這一聲“仁行兄”,安慶宗面露喜色,道:“薛郎不會以爲我開不得玩笑便好,其實我久在長安,早想與你相交,只是平日深居簡出。”

  話到這裏,他使人遞上一份禮單。

  “得知薛郎將與顏家娘子成親,今已備下一份賀禮,厚顏向薛郎討一張請柬,不知可否。”

  安氏父子明面上一直都對薛白這般禮數週全,有時看起來,薛白反而更像是一個處處與邊鎮將領爲難的佞臣。

  “仁行兄費心了,那便恭候大駕。”

  “太好了……”

  “顏十二郎!”

  說話間,另有一隊人自東面策馬狂奔而來,其中有數名兇悍的胡人大漢,爲首者是個聲音略有些沙啞的女子,披着翻領大袍,穿着鹿皮靴子,如一陣風般驅馬到了衆人面前。

  “可趕上你們了,顏十二郎,在渭城驛爲何騙我,說你要多待一天,卻將我甩在身後?”

  顏季明道:“臨時起行了。”

  “安大郎也在?這又是誰?好俊。”

  “這便是馬上要當我妹夫的薛白了。”顏季明說着,又向薛白道:“這是史家娘子……”

  女子的閨名不好往外說,他還在想着適合的稱呼,跨坐在馬上的女子已向薛白抱了拳,徑直道:“我叫史朝英。”

  “史小娘子是平盧兵馬使的女兒,這次是……”

  “我是追着顏十二郎來的,也想看看長安城。”史朝英拿起馬鞭一指前方的城池,驚歎道:“真是一座大城啊。”

  薛白沒想到今日既見到了安祿山的兒子,還見到了史思明的女兒。

  大概看了一眼,史朝英臉上雖然髒兮兮的,但相貌卻遠遠比安慶宗好,算是個異域小美人,十六七歲的年紀,直挺的鼻樑,頭髮編成辮子,額前留着一撮劉海,看得出是個極活潑的性子。

  她父親史思明貧賤時能被富家女看上,至少不會是安祿山那般形象。

  待衆人見了禮,史朝英目光便若在薛白身上,笑道:“我喜歡長得俊的漢家男兒,我還聽過你的名字,知道你詩詞寫得好,哦,我也喜歡寫詩。”

  “原來史小娘子還是才女。”

  安慶宗笑道:“史將軍就喜歡作詩,也喜歡宣揚他的詩,史小娘子有乃父之風。”

  大唐詩風昌盛,邊鎮胡將擅長寫詩者不在少數,因此衆人也不驚訝,杜五郎還捧場表示想要聽聽。

  史朝英是個爽快人,當即答應下來。

  “既然五郎想聽,我現在就作一首吧?”

  “啊,可以嗎?”杜五郎原只是捧個場,道:“那就請吧。”

  顏季明似乎不想談論詩詞,請崔氏先上馬車。

  “一座長安城,三五年輕人。”

  “不分胡與漢,相知貴在誠。”

  史朝英一會指指長安城,一會指指周圍的人,一詩念罷,自覺滿意,等着衆人的誇讚。

  “你們覺得怎麼樣?”

  安慶宗笑道:“有史將軍七分功力。”

  “你們說呢?”

  杜五郎撓了撓頭,喃喃道:“這真是……好。”

  史朝英看向薛白,目光十分期待,問道:“薛郎覺得呢?”

  顏季明從馬車那邊過來,解圍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是,天色不早了……”

  衆人一道入城,史朝英策馬走在最前,看什麼都新鮮,指使麾下去買。

  杜五郎不由嘀咕道:“那平盧兵馬使也沒入朝覲見,他女兒跑來做什麼?”

  顏季明無奈道:“之前在范陽結識了,她便跟着到處遊歷。”

  “我都還未四處遊歷過,一個小娘子跟着你跑這麼遠,太奇怪了吧?”

  “她是胡將之女,性情與中原女子不同。”

  “我還是不明白。”杜五郎道:“她是你的相好嗎?”

  顏季明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不是,我有妻室,自未對她有過任何動心,何況我阿孃尤其不喜歡她,她就是跟過來而已……薛郎能懂吧?”

  “我不懂。”薛白道:“從未有小娘子跟我跑了上千裏。”

  “就是。”杜五郎道:“匪夷所思。”

  等衆人一轉頭,史朝英卻已竄進東市裏了,說是要去買些賀禮,到薛白婚禮上討杯喜酒喝。

  每日這般迎接賓客,薛白的婚期便到了……

  三更天,坊中更鼓聲響過,青嵐推了推薛白。

  “郎君,起來了。”

  “嗯。”

  薛白坐起,喃喃道:“沒睡好。”

  “郎君做夢了嗎?”

  “倒也沒有,就是想到我的婚宴上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嗯。”青嵐如今愈發敢調侃他,小聲嘟囔道:“大家閨秀也有,侍婢也有,女冠也有,國夫人也有。”

  薛白苦笑,他想說的其實是各種立場的人都要來,李林甫、楊國忠這種奸佞也就罷了,還有安祿山、史思明這種反賊的兒女,也許因爲他也是個奸佞、反賊。

  不過,聽青嵐這麼一說,對未來的憂慮感也消減了些……也許,很多年以後,大家反目成仇,死的死、散的散,會想起上次齊聚一堂還是在他的婚宴上。

  正想着,青嵐把手指伸過來,在薛白眉頭上推了推。

  “郎君別再想着庶務了,讓娘子看到,還以爲你不高興呢,快起來我給你梳頭。”

  “不急,再坐一會。”

  青嵐於是倚着薛白,陪他也坐了一會。

  她想到與他在長安城外待的那一夜,她曾想與他遠走高飛,若是當時走了,她也許就是他的妻子,可他不願意,當時她覺得是他不喜歡她,可漸漸地她明白了,薛白是一個極珍愛他自己的人。

  他珍愛他自己,才值得她仰慕。

  兩人之間,大概就是這樣。

  “郎君,起來了,我得給你打扮得很俊俏,纔好去迎娘子。”

  ……

  院子裏已經搭了個青廬。

  這是北方傳來的習俗,在東漢就有了,以青布幔搭成屋子,於此與新婦拜堂。

  天亮前,薛宅中一片忙忙碌碌,好在整個婚事都由杜家幫忙操持,薛白幾乎是不必操心的。

  但他從主屋出來,看到杜媗正在交代杜五郎諸多事項之時,遂站在那默默看着。

  杜媗說完話,正要去忙,轉頭間看到薛白,與他默默對視了一會。

  “這麼快就扮好了?”

  “嗯,不想往臉上敷粉。”

  兩人說着話,走過長廊,並肩站在無人處看着遠處的天空,等待着晨光從屋檐上出來。

  “等太陽出來,你就爲人夫了。”杜媗低聲道,“我幼時讀‘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不知光陰如此易逝。”

  說着,她笑了笑,牽過薛白的手,又道:“上蒼若肯還我十年光陰,我絕不輕易將你與旁人。”

  她往日一向溫柔,倒難得有這般態度。

  不等薛白回答,她又道:“你大婚之日,不說別的,今日你只當我是你姐姐。”

  薛白俯到她耳邊,小聲道:“還是有些事得說。”

  “嗯?”

  “幫我安排個地方,酒宴時我與李琮、李林甫見一面。”

  顏宅,閨房中,永兒正忙着給顏嫣梳妝,忽聽人說了一句不該說的。

  “我聽說,薛白娶了三娘,長安城裏有許多小女子被傷了心。”

  說話的卻是才借住到顏宅來的史朝英。

  在永兒看來,這史家小娘子與顏家都不算有交情,卻非要自認爲是三孃的朋友,跑過來陪着梳妝便罷了,說話也太沒有分寸。

  轉頭環顧,果然,李騰空、李季蘭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李季蘭,耳根子都紅了,羞愧地低下頭。

  因她們是顏嫣的好友,自是有得到邀請,永兒有時也會惱自家小娘子都看不出她們打的主意,但畢竟李騰空常年給顏嫣看診,她也不敢多說。

  面對史朝英則不同,永兒忍不住應道:“史小娘子纔到長安,如何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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