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斬草除根

作者:薛白杜五郎
宮變似乎已平息了,衆人都在忙着善後的事宜。

  張汀被送到鷹狗坊關了起來。

  這裏是以前李隆基養寵物的宮苑,皇子皇孫們犯了罪也常常被關在這裏。

  近年屢經變亂,宮廷無財力蓄養太多的飛禽走獸,此間就荒廢了下來。這次,不少罪人都被看押在這裏,張汀得了一個單獨的屋舍,算是待遇頗佳。

  “我要見殿下。”

  每看到有宮人走動,張汀都會趕到門邊,透着門縫對外面呼喊。

  “我有極重要之事與殿下稟報!”

  她是一個很有毅力的人,好不容易,終於有人來問她道:“你有何事要見殿下?”

  “我能讓殿下登基以後平天下悠悠衆口。”張汀道:“我知道很多隱情的。”

  “我會稟報上去。”

  “此事很重要,你得當面告訴他,一定讓他親耳聽到。”張汀又交代道。

  如此,她才稍稍安心,坐下來等薛白。

  這過程十分漫長,她思來想去,認爲自己不能就這樣認輸了。

  有些杜妗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

  四下看了看,此間沒有水,無法梳洗。她用手捋好了自己的頭髮,刻意地將身上的披帛拉開。

  撥弄着破損的襦裙,她擺了幾個姿勢,看着自己修長的雙腿,乾脆將那襦裙完全撕開,再用手將它提着,遮住那露出來的肌膚。

  要的是一種若隱若現的感覺。

  如此一來,時間反而有些不夠用,正當她還在調整胸衣時,外面已然有了動靜。

  有宮人拿着鑰匙上前打開門上的鎖鏈。

  該是薛白來了。

  張汀連忙低下頭,咬了咬嘴脣,進入楚楚可憐的狀態。

  再一擡頭,卻見杜妗站在那,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眼神中帶着譏諷之色。

  “是你?”

  “腿不錯。”杜妗道。

  張汀的臉色冷淡下來,道:“我有極爲重要之事要親口稟告殿下。”

  杜妗道:“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你算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杜妗身後的曲水上前,一巴掌抽在張汀臉上。

  “你怕是忘了你現在是叛逆。”

  張汀不敢再與杜妗針鋒相對,收起了那份優越感,老老實實道:“太上皇與我說過,殿下是他的親孫兒。”

  杜妗道:“此事還用你說?”

  “不一樣的。”張汀道:“太上皇是私下告訴我殿下的身份,且說當年就是他授意,讓人保下了殿下。”

  杜妗依舊不以爲然,道:“我還忙,你與其與我說這點小事,倒不如談談你騙我之事。”

  張汀臉色一變,退後了兩步。

  “真的,太上皇真與我說過,李祚是他的曾孫,不許任何人傷其一根毫毛。此事,我與高力士都聽到了。你若殺我,宗室之中能力證殿下身份的人就少一個。”

  “你們這些人啊。”杜妗悠悠一嘆,“事到如今,在意的還是這些無關緊要之事,血脈、身份。不知自己是怎麼輸的。”

  張汀感受到她的殺意,道:“你想因爲我們之間的私怨,誤了殿下的大事嗎?”

  杜妗冷笑。

  “我知道了。”張汀道:“你不在意此事,因爲殿下注定不會把皇位留給你兒子,你生不出孩子。我的證詞對李祚很重要,可他是顏嫣的孩子,你……”

  “啪!”

  這次是杜妗親自擡手,給了張汀一巴掌。她出手重得多,直接把人打得摔在地上。

  可張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顯出了笑容。

  “讓我說對了,朝中就是有一批官員認爲殿下勘亂定興,現在只能由他登基,但他們往後一定會阻撓殿下立他的兒子爲儲君,我的證詞可以消彌這些隱患,所以你阻撓我。”

  杜妗搖了搖頭,道:“愚不可及。”

  “否則是爲何?有本事你讓我見殿下。”

  “你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杜妗說罷,轉身往外走去。

  出了門,她回頭看了一眼張汀,原本的怒氣已經消了,決定讓張汀走得體面一些。

  “錄了她的證詞,賜她一杯鴆酒。”

  這已算是杜妗的仁慈了,她素來狠毒,心眼也小,處置李亨時就特意吩咐要活埋,讓他嚐嚐薛白當年受到的痛苦。

  可對張汀,她終究是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憐憫。

  走出鷹狗坊之前,杜妗遇到了杜有鄰、顏真卿。

  她本想要低調地避開,顏真卿卻特意招了招手,道:“杜二孃,與老夫談幾句吧。”

  “是。”

  走過荒蕪的宮苑,顏真卿開口道:“你方纔是見了張氏?”

  “是。”

  “太上皇與張氏說過殿下的身份?”

  “是。”杜妗道:“顏公是從高力士那裏聽說了?”

  “不錯。”顏真卿道:“張氏想要見你,想必是認爲殿下還需要向天下人證明他的身份?”

  “殿下已不需要證明。”

  顏真卿道:“可張氏以此爲恃,打心眼裏還是不認同殿下的身份啊。”

  杜妗鄭重了些,道:“顏公,此事已不重要了。事到如今,誰還能阻止殿下登基不成?”

  “武氏登基之日,天下亦無人能阻擋她。可你看後來如何?試問今日之域中,豈是武家天下?”

  “顏公放心,殿下與則天皇帝不同,殿下本就是奉天皇帝之嫡子,名正言順。”杜妗道:“殿下不需自辯,張汀身爲叛逆,不可能以證明原本就是事實之事而脫罪,我已賜死了她。”

  “那就好。”

  顏真卿點點頭,似乎真的放下心來,準備往回走,漫不經心又道了一句。

  “對了,方纔我與你阿爺談話。他說杜家早便知曉殿下的身份,想必你也是因此,才一力輔佐他吧?”

  杜妗道:“是。”

  或許是因爲她與薛白之間的私情,或許是因爲顏真卿的氣場太強,她站在他身邊總是有些不自在,就像是小時候功課偷懶生怕被先生識破。

  她總覺得,顏真卿是在問她“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與薛白謀劃,要冒充李倩的身份?”

  顏真卿又追問道:“是殿下親口告訴你的吧?你該是最早得他信任之人,可惜,他當年從未與老夫透露半分。”

  “也是湊巧。”杜妗道:“杜家與殿下經歷生死,殿下也是危急之際才告知我。”

  她懷疑這件事可能已經在顏真卿這裏出破綻了。薛白若真是李倩,當年爲何不敢告訴顏真卿?

  但近年來她常常也認爲薛白真是李倩,或許,薛白當年說的“冒充”是一種委婉的說法。

  “那便好。”

  顏真卿沒再多問什麼。

  杜妗轉頭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看不透他。

  以他的正直,若知道薛白是冒充,哪怕有再多的榮華富貴,想必都不會再支持薛白。

  薛白雖忙,不過都是一些繁文縟節之事要辦了。

  他主要該做的就是給李琮送葬,然後登基爲帝,封賞功臣。

  這其間有個插曲,是李隆基還未死。

  那發生在衆目睽瞪之下卻又無人真正看清的一刀,必然會斷送李隆基的性命,可這個老者顯然有着頑強的生命力,還在苟延殘喘着,試圖活下來。

  哪怕只是出於禮節,薛白都得去看望他。

  “你們都下去吧。”

  “喏。”

  含象殿內瀰漫着一股隱隱的臭味,說不上來是什麼,藥味,或是李隆基身上陳腐的氣味。

  薛白端着藥碗走到榻邊,有些驚訝於李隆基的眼神還是那麼明亮有神。

  “你要殺朕。”李隆基道,“你好大的膽子。”

  “李亨動了手,我便不會再動手。”薛白道:“剩下這點時間,我還等得起。”

  李隆基頓感悲涼,他確實是時日無多了。想必薛白給李琮送葬之後,就能給他送葬。

  “是……是高力士嗎?”他問道。

  薛白能夠安排一支心腹兵力在李隆基身邊,那必然是在李隆基身邊安插了眼線。

  而且,大明宮這麼大,李隆基逃出紫宸殿之後,那麼快就被捉回來,很可能就是有人遞了消息。

  他思來想去,已經能確定是高力士。

  薛白沒有否認,道:“他是爲你好,且他不知道我要殺你。我答應過他,我只要登基,一定會放過你。”

  “你騙得了他嗎?”

  “他老了,只能信我。”薛白道:“因爲他很清醒,你的政變就不可能成功。”

  “朕只差一點。”

  “那是你瘋了,你得了一種名叫‘自以爲是’的瘋病。可惜,高力士沒有陪你一起瘋,他不忍眼睜睜地看你毀掉大唐社稷,只好幫我。”

  這句話並沒有激怒李隆基,他搖了搖頭,道:“你們都不懂,只有朕纔是對的。”

  “也許吧,不重要了。”

  薛白有些百無聊賴,爲了表現孝順,他得要在瀕死的李隆基身邊陪着。

  李隆基問道:“爲何這麼做?朕可以讓你登基,爲何一定要弒殺朕?”

  薛白只需要率兵入宮,他們計劃失敗,自然會認輸,就像是當時承認他監國一樣,承認他登基。

  這般看來,薛白的佈置有些不必要。

  把人都殺光,一時固然爽快,卻也容易留下罵名,哪怕他掩飾得再好。

  薛白很誠實地給了回答,道:“我知道你們可以虛以委蛇對我妥協,再次找到利益的平衡,可這場爾虞我詐的遊戲玩多了,我怕我會越來越像你們。”

  他搖了搖頭,眼神顯出些嫌棄之色。

  “你們太礙事了,乾脆全殺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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