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云搅青松风自渡 曾与何人泛南湖 作者:慈莲笙 “往后相公要离那查家远些,听闻那老妇人丧了子,莫叫她……” “老人家其实是個不错的人。”管殷不赞同三恒的话。老妇人不是‘祥林嫂’,‘祥林嫂’是时代的悲哀。老妇人则是一群人口中所谓“中式教育的悲哀”。 三恒收拾好碗筷,叹了口气,還是又一次提醒管殷:“我是怕她哪日真得魔怔,把相公错认成她家那個短命的,伤到了相公。” “好。” 其实管殷觉得对方根本不会——老人家似乎早就发现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或许会遗憾曾经的失去,却已经在過着属于现在的生活。 “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一顿饭吃過,管殷一直木讷的盯着饭碗,像是食欲不振的样子刘姣安看得出前者一定是藏着什么心事,“如果是因为银子的事,倒也不必過忧了。” 管殷当然不是为了银子的事。又或者說,不只是为了银子的事。、 更多還是因为程衡的那几句话,“穿越”和“歷史”,真真假假,像是在指责自己的自相矛盾,又像是在指责自己的不敢作为。 “我在想,姣安……夫人,如果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這個未来却未必如意,你会尝试去改变么?” “相公又在說庄周梦蝶一样的故事了。” “嗯?”管殷不知道自己矛盾了一天一夜的事,竟然又能被刘姣安归咎到一句“庄周梦蝶”上来,“此话怎讲?” “相公应当比姣安更知道的。”刘姣安像是有些刻意拿乔,特地的想要逗一逗管殷的胃口,“当初相公给姣安讲故事的时候,可是用過很多事举過例子的。” 刘姣安口中的相公显然是原身,管殷站起身来,带着笑一拱手:“還請夫人赐教。” “好好,我便說给相公听……” ‘相公,你還记不记得我們小时候,在南湖看柳?’ “柳树垂髫,你我亦是垂髫。” 刘姣安說的這些,管殷当然是不知道的——這倒是前者第一次這么主动說起曾经的故事,管殷把椅子拉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听個分明。 “嗯。” “如果回到那個时候,我知道你我如今在這裡,我觉得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那样,你我似乎就只能按照已经知道的故事去走了,這样很沒有意思。” “可是……”管殷很想知道为什么,“如果我有一些選擇是错误的呢?换一下,或许我們现在不用在這裡,为了银子发愁。” “如果,换一下,可能我身边的人不是你。” “比起金银,其实身边的人是谁,对我来說更重要。” 管殷還在发呆,她不知道刘姣安的想法是更贴近自己一点,還是更贴近程衡的一点,想要继续问下去,又怕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只因为這片刻的犹豫,刘姣安已经站起身来,沒有给管殷留继续追问下去的空间,只是捋了捋衣服,走到门口,随着阳光递给管殷一道笑容:“好了,我去看看三恒那边,方才他一心劝你,你不是很愿意听,只怕现在正闷闷的,不担心自己有沒有惹到你生气。” 這個家,有三恒的存在,显得不是那么照本宣科一样的死板。三恒正是当中最活灵活现的那一個,每個时候都有自己不同的情绪,给不大的院子裡带来了无限的生趣。 让一处水墨江南,不只像是一副温柔的画,让每一天不只是被雕版刻印之后,重复的印刷。 刘姣安出去了一会儿了,管殷依旧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想着前者刚才說過的话。 金银、情感,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样,自己心中的圆满自然不一样——所以,回到過去,自以为最正确的選擇,当然也不一样。 管殷明白了。 刘姣安和自己分明是一类人,即便揣着答案回到過去,也不想要選擇盲目的去改变。哪怕改变的是自己的人生,可這一段歷史进程中,又会影响到多少其他人? 自己沒有错,管殷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扮演好原身角色,尽力写好笔下的文章,不要再让自己填出来的曲牌出现不该有的错误。 “相公還有心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姣安又站在身旁了。管殷从這句往复了几次的问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些不一般的深意,就像是前者一直等待着自己主动去问什么。 “夫人還记得我們当时在柳树下說過什么么?” “你說,你想要成为父亲那样。” “你說,你想要娶我,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還說……” 刘姣安对管殷沒有半分防备的意思。管殷只要问了,刘姣安就一定会给一個答案出来。好像真的是在践行那一天的承诺…… 可原身分明是個女孩子,這两句话哪一句都是空谈。从小這些年,难道說原身就把刘姣安瞒了十数年?管殷不觉得。 见過几面的老妇人看得出自己的身份,刘姣安不可能被苦苦瞒了十几年。 只不過,刘姣安不愿意承认,管殷更沒有立场和机会问出口。 “夫人,改日我們也去黄山白岳一游如何?等到我們也不因黄白之物所困的时候。”管殷知道自己再问下去,首先招架不住的会是自己,一言引开了原本的话题。 “听闻雨過后,初晴日,云海翻滚,青松坠在其间……就像是人间仙境,你我也做一对神仙眷侣如何?” “相公,三恒便做那仙鹤,陪着夫人和相公。”三恒进得屋子裡来的第一句,便接上了管殷的,“仙鹤会飞的,三恒带着相公和夫人轻轻松松呃攀上层云。” “傻三恒啊,神仙都会仙术,若你家夫人和我成了神仙,斗转星移,海沸山摇,都是等闲,你啊……便做個闲云野鹤好了!” 刘姣安面上的胭脂更浓了,目光落在管殷身上,带着些许嗔怪,游走回說着话的二人之间时,又带上了老母亲一般的宠溺。 “闲云野鹤?” “是啊,闲云野鹤不好么?你有你的自由。” 听過管殷的解释,三恒笑了,终于笑出了這個年纪该有的天真。“好,那三恒就做個闲云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