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小径无风云无倦 黄山有松岳有仙 作者:慈莲笙 风雨有时歇,只为芳华一瞬。水墨无尽竭,更许山川永存。管殷一梦初醒,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般,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人前。 三恒這几日不太常出现在管殷面前,就算是关心也愿意直面后者。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是因为前日那些话……该說不该說,三恒为了自家夫人终于也是說了。 到如今,坦坦荡荡的面对管殷三恒不是不可以,更多的是不想给前者触霉头。 “三恒,我知道你那些话都是为了夫人好,我未曾放在心上。”趁着好景出门来,难得三恒不凑上来关怀,管殷静安觉得有些不适应了,“你既然還叫姣安一声夫人,那你就是认我的,有想让我跟着回去的想法,也是为了這個家好。” “相公……”三恒眸子裡湿湿的,原本盯着管殷衣摆的一双眼一瞬间移到了管殷面上,又垂回来,“多谢相公。” 三恒明白管殷的心意,管殷明白三恒的谢是为了谁。于是两個人都沒有再纠缠下去,各自继续着原本就在做的事。 越過矮篱,管殷的目光扫過一旁依旧努力攀援着的凌霄藤,转過头看见不远处的青石路,想起了自己曾经走過的那一條條小道,打算在村子裡转一转。 “你家相公呢?” “夫人,相公像是出去转转,并沒有和三恒交代去处。” “好。”一道目光随着刘姣安的话一起落在自己身上,管殷知道前者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却沒有刻意叫住。 刘姣安并沒有過问两個人說了什么,只是嘱咐三恒注意休息,便又回了屋子。 一进二层、二进二层,管殷還记得自己小时候对于這些高高低低的墙裡有怎样的故事也充满了好奇。自己家的故事和别人家的故事终究是不一样的。 妈妈同自己說,长大了管殷可以自己去看,也可以到這些层层叠叠的墙外去看。 终于,管殷长大了。墙外的故事看了许多,再抬头,一枝枇杷从墙头延伸出来,管殷终于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对裡面故事的好奇。 “枇杷,好久沒有见過长在树上的了。” 家裡面总会给在外的游子寄一些家乡的产物,一则是带去故土的思念,二则是让故土祝福异乡的游子能和身边人有值得分享的故事和喜悦。 从一开始一整箱裡面剩不下几個,到后来送過来的时候,枇杷上面细小绒毛還想是刚才摘下来的——家人更知道怎样包装這份快递了,管殷离开家的日子也越来越久。 “小心些。” 身边忽得想起的一声提醒避免了管殷一脚踏进泥坑裡,愕然抬起头来的时候,管殷看见不远处的山,轮廓清晰,看上去已经沒有多远的路了。 目光扫视半圈,终于看到一位道士打扮的妇人,管殷回忆着自己了解過的手势,生硬的拱了拱手:“谢谢。” “這是要去哪裡?” “這附近转转。”回過神来,管殷才想起有一句话叫做“望山跑死马”,自己刚才天真的以为山离着不远,可那一條條来回游荡着的云,昭示着青山尚远,自己就算這样走上一夜,也未必能够到了山脚下。 “道长這是去哪裡?” “从山上下来,原本是想去拜访一位故友。可是许久未见……思来想去,還是不要打扰的好。” “道长今晚住在哪裡?可要……”管殷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路上随便遇到的陌生人引到家裡面去,就要說出口的话终于還是被咽了回去。 下山来的道长并沒有什么手拿拂尘的仙风道骨,甚至個子也不算很高,至少比不過现在的管殷。只是带着笑意开口的时候,還让管殷觉得放松:“這位小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 管殷缺少一個能够倾诉的人,或许眼前這位下山的道长就是很合适的那一個。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說起。” 關於歷史的那個话题,管殷其实并不想和任何人再提起。沒有她和程衡的经历,這场无谓争论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两小儿辩日”。 “刚下過雨,怎么小相公就想着走出来?”道长主动开了一個头,“看小相公身子骨也算瘦弱,這样可是极其容易害了风寒的。” “只是在屋子裡什么也做不了,待着闷了,就想着出来走一走……看到一颗枇杷树,现在倒像是迷路了,未必能找的回去。” “這倒不用担心。” 刚才下過雨,沒有青石路的地方自有泥泞,除了那條坦坦荡荡的大道之外,管殷只需要找一找自己的鞋印,就可以循着来路走回去了。 下山来的道长给管殷指了指地上半干的鞋印:“顺着你来的路,自然就走回去了。” “在屋子裡沒有事情做,其实大可以读读书,写写字,哪怕是种种花……這样的天气出来走,到底還是容易受寒。” “就是因为写不出来。”读书无用,写……管殷的思绪一直是凌乱的。 或许谁都有過小时候做小老师的经验,再加上程衡本身就是学表演的,演一位教书先生或许還不是那么大的挑战。 可是管殷不同。家乡的徽剧沒有看過多少,這個年代采茶戏還沒有真正意义上成为一种专门有人写词的戏中,偏偏原身写還是最难的曲牌体……对于管殷来讲,是每晚的头疼。 程衡也不是沒有和管殷說過,徽剧主要是皮黄,但实际上涵盖了六大声腔。那一大串专有的名词,管殷一時間是记不住的,只知道——不好写! “写不了就写写别的。” “也做不了什么别的。”管殷嘴角微勾,抿成一條线的双唇露出自嘲的笑意,“人人都說,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看看,倒也确实是這样。” “想不到办法的时候,愁也无用,旁人劝你也是徒劳。”道长選擇回避管殷的自嘲,“你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是活下去,還是活好,這是不一样的。” “活下去。” “活下去很容易,只为了活下去,很多事情不用愁。” 管殷刚才想要反驳,道长又继续說到:“路边的乞丐也是活下去,上面的官宦也是活下去。只要人有一口气,就算是活下去了……所以,你要的不是活下去。” “人要活好,就不可能什么都不主动去做。” 這句话說得管殷似懂非懂,正想要再问下去,却发现道长已经快步走在前面:“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