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豪婿
天才·八六中文網()

  尚煙與火火主修的課程都是神術學,不過方向不同。尚煙是光,火火是火,倆人有很多課程都是共通的,例如通術、禮樂、古語、史學、博物、策論、乾坤萬理等等。

  下午第一節課便是禮樂。

  禮樂老師雖然嚴格,人卻生得好看,還有些藝術情懷。除了反覆的練習,她讓學生們自己書寫宮商,寫完了爲加深印象,還讓學生們以術推之,繡在羅帕上。

  這事對尚煙來說,堪稱難如登天。其實,她早便意識到了,雖擅長術法是好事,但不會針線女工、收納烹飪,終究於成親是不利。但每個人的天賦點不同。有的人,天生便少了那麼幾根賢惠筋,如尚煙。看見同學們一個個製出羅帕,她既提不起興趣,又做不好,簡直如坐鍼氈。正在犯愁之際,忽有人遞來一張羅帕,上面還繡了一朵小小花印,形貌與尚煙額心的花印一模一樣。

  尚煙回頭一看,發現身後之人,竟是芷姍。她道:“這是……”

  “待會兒老師要抽查,姐姐先拿這個應付着吧。”芷姍悄悄塞給她,又靈活地繡下一張羅帕。

  尚煙謝過芷姍,又想了想,請她在羅帕上繡了幾行字。

  及至夜,尚煙出門,爲了男女學生之間避嫌,無量太學的女子宿舍樓是修建的最高的,每道門都接有迴廊,迴廊臨空而設,在雲中逶迤穿行,一直往下,如同夜晚青黑長袍上的絲線,明亮曲折,精妙絕倫。

  尚煙順着迴廊往下走,在高遠處,便看見迴廊繞至岔路處,有人來人往。在諸多學生中,一個修長背影靠着闌干。尚煙一眼便認出了他。

  有個妝容豔麗的師姐提着裙襬,繞到紫恆面前,捏着嗓子道:“這位師弟……”

  “嗯?”紫恆還是隻留了個背影,聲音倒是清冽動聽。

  豔麗師姐張了張嘴,提起一口氣兒,眼睛眨得極快:“我想問問你,那個,佛陀耶書宮在何處?”

  “朝那個方向,飛兩百……”紫恆轉過身來,指向尚煙身後的某一處,不經意擡起頭來,卻剛好看見了尚煙,與她隔空眺望彼此。一時間,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全然忘了後文。

  豔麗師姐也察覺不對,都回頭看向尚煙的方向。

  但見明月之下,迴廊之上,美人錦袍如煙,雲鬢如霧,眉目之間,釋放着日月星辰不及的美麗;淺笑之間,流淌着桃花流水不及的情種。她不動聲色,已燦爛過了此夜全佛陀耶的月華。

  不僅是紫恆,豔麗師姐也看傻了。

  岔路往北上是女子宿舍,往東是男子宿舍,往西是教學區,到這裏,男子便不能再往上走。因此,在此相聚的,幾乎都是依依惜別的情侶。

  尚煙覺得,在此會面,多少有點曖昧了,但既都被紫恆看到,也只能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那個……這麼晚,會打擾你嗎?”

  紫恆搖搖頭。

  若是換了別的情敵,這師姐是萬萬不服的,定會跟對方搶得你死我活。

  但對象是葉尚煙,她無話可說,也只得悄悄溜了。回到閨蜜隊列中,還輕嘆道:“看看那師弟,跟誰是一對?我眼光是真的好。”

  尚煙走上前去,把羅帕遞給了紫恆:“對了,這是送你的。”靠近了才發現,即便兩個人將息期都過了,他們的身高差也比以前大了。

  紫恆把羅帕展開一看,上面刺繡着十六個字:

  紫氣連峯,恆竹萬叢。

  醒來明月,醉後清風。

  紫恆道:“這是……?”

  “好看嗎?”

  紫恆愣了愣,道:“這是……你送我的?”

  “我先說,不是我做的,我纔沒這麼好手藝呢。這是芷姍幫忙做的。不過,字是我想的。”

  “煙煙,你送我羅帕?”

  “對啊。”

  “……好。”他把羅帕握在手心,眼神飄忽。

  他反覆確認這個問題,好似聽到了什麼鄭重的承諾,尚煙有些不太明白緣由,但也沒往心裏去。

  然後,好像沒什麼事了。時間有些晚了,出去轉轉,也不太合適;時間又有些早,回去睡覺,又早了些。一時間沒人說話。尚煙倒是自在,擡頭往星空裏瞅了瞅,依稀眺望見永生梵京的重樓宮闕,釋迦天宮。她指了指遠處,道:“紫恆,你說天帝一個人住在那裏,不會覺得很寂寞嗎?”

  “或許吧。”

  “可是,能坐擁後宮佳麗三千,有什麼好寂寞的。”

  “我不敢妄言天帝,但很多人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佳麗再多,有時也無濟於事。”

  尚煙被他認真的樣子逗樂,正想調侃他幾句,卻聽見旁邊有人道:“旁邊這位師弟說得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師妹,你是我心之所向,我此生非你不娶。”

  他的師妹感動得熱淚盈眶,輕輕靠在師兄的懷裏。

  尚煙爲避嫌,趕緊走開,對紫恆悄聲道:“高學和中學還真不同。好自由。”

  “嗯。”

  這時,一個抱着花籃子的姑娘一邊唱着小曲兒,一邊從雲海中飛來,懸在闌干外,從籃中抽出一朵雪白的蘭花,遞給他們:“九天飛鏡誰磨?伽藍啼鵑,倚山折花。星海自天邊來。雲光相連,樓臺相對,一半兒晚煙遮,一半兒皓月埋。師弟,買朵花給師妹吧?”

  尚煙道:“師姐,我們不需要花,你找別人去吧。”

  “啊,笑煞人也麼哥,笑煞人也麼哥,真是個癡人說情無尋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瞅着師弟這情意怕是……”

  紫恆道:“一支多少錢?”

  “六錢。”

  紫恆掏出錢幣,遞給她:“師姐辛苦了,這是多給你的。”

  “多謝師弟。師弟何不把花爲師妹戴上?”

  紫恆替尚煙把花戴在頭上。那賣花師姐總算滿意,飄到別處騷擾其他人了。她剛一走遠,尚煙便擡起頭,笑道:“紫恆,你還真是好心……”

  可是,話未說完,便看見紫恆望着自己,眼中有款款柔情。霎時間,她心跳不已,腦子卻不轉了:“買她的……慢着,紫恆,你爲何老這樣看我?”

  “抱歉。”紫恆愧疚地轉過頭去,看着遠處,“是我失禮了。如此,會害你被人誤會。”

  “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正思索該如何解釋,卻聽得下方迴廊處,方纔那對情侶中的男子道:“師妹,你竟送我羅帕!”

  女子道:“嗯……送你羅帕,便是定終身了……師兄,你,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尚煙看看下方,又看看紫恆,滿眼不可置信:“天啊,我……不是,紫恆,我……我方纔……”

  “沒事,煙煙,不用解釋。”紫恆暖暖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明羅帕之意。我不會誤會的。但是,不管你送我什麼,有何含義,我都甚是欣喜。”

  尚煙卻正色道:“能把羅帕還給我嗎?”

  紫恆微微一怔,想要強笑,但還是難免.流露出受傷之色。他取出羅帕,還給了她。

  尚煙充滿歉意道:“對不起,我是真不知羅帕的含義。”

  “沒事。”紫恆微笑道。

  “因爲我的針線做得實在太差,所以才讓芷姍代勞。”

  “沒事的。”紫恆笑着搖搖頭,可他現在心裏很難過,當真什麼解釋也不想聽了。

  尚煙悄聲道:“我可以用別的禮物,代替一下嗎?”

  “什麼禮物……”

  紫恆疑惑說着,卻見尚煙往上飛了一些,後垂下頭,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碧月照入紫眸。白皙的皮膚上,睫毛的陰影根根分明。紫恆的眼中,全是詫異之色。

  尚煙還是第一次主動吻他,表面裝得不在乎,其實早緊張得四肢發麻了。

  “這可能不算什麼……實質性的禮物吧。所以,我會重新做一張羅帕給你的。”她重新回到地面,目光閃爍地看向別處,“你可不要嫌棄我手藝差。”

  月華千里,將二人籠罩雲間,此夜,似只屬於神仙眷侶。只聽得遠處,那賣花師姐輕輕吟唱道:“雪霽夜蘭傳君意,夙夜月枕眷屬成……”

  紫恆輕輕笑了一下,卻又覺得干擾思緒的東西太多,不自覺笑容散去,似在想些什麼,而後,又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好。我等你。”

  “那,那我先回去了……”

  尚煙快速轉過身去。

  太大膽了,太大膽了。

  她本想,紫恆實在太被動了,若再不做點什麼,也不知道他要磨磨唧唧到何時。但是,真的主動親了他,她還是覺得,是不是自己太操之過急了,把紫恆給嚇着了。

  畢竟,他看上去比小白兔還純情……

  可是剛走幾步,手腕便被人拽住。下一刻,她整個人都被拖到一個廊柱後方。紫恆看看四周,似乎在確定是否無人。見沒人路過,他雙手捧着尚煙的後腦,手指插入她的發中,垂頭便吻了下來。

  尚煙嚇得睜大眼,第一反應是躲開,但他一隻手往下滑去,摟住她的後腰,把她按向自己的身體,不讓她逃脫。她僅剩了一些力氣,想再試圖退縮一下,可他輕輕吸吮了幾下她的脣瓣,便加深了這個吻。這下,尚煙想逃也逃不掉了。因爲,全身都麻了,腿軟了。她只能靠在紫恆懷裏,輕輕拽住他的衣襟,放縱自己的本能,試探着迴應他。但每次她迴應得多一些,他便會變得更有攻擊性,更深入,吻得更加纏綿,次次都得寸進尺,不斷試探她的底線。

  到最後,她只能癱軟地靠在廊柱上,對他的熱情,甚是疲於招架。

  紫恆……根本不是什麼純情小白兔啊……

  可他都已經令她潰不成軍了,卻在她脣邊輕聲道:“煙煙,從今往後,我都是你的了。”

  “你還在裝。”尚煙眼中溼潤,有些怨懟地看着他,“只知道裝柔弱。其實壞得很。”

  “我沒有。只是一時情難自禁。”

  紫恆笑了一聲,忽見一片楓葉落下,落在尚煙的肩上,他小心將楓葉輕輕取下,像是怕會唐突她似的,儘量不碰着她。他轉了轉楓葉,道:“煙煙,你可還記得,你爲我取名那天,佛陀耶也是秋至楓紅之日。”

  “嗯。”尚煙擡頭看看飛舞的紅楓,“晚上賞楓,似乎另有一番風味。”

  紫恆也擡頭,看了一會兒紛飛的楓葉,輕聲道:“曲巷蟻觀心惻動,佛都蝶亂夢幽衷。芳華開謝生無悔,深種情根楓語中。”

  “你這詩,聽着怪悲傷的……”尚煙輕輕推了他一下,“我們好好的,別這樣呀。”

  “哪裏悲了?今天是我生來最開心的一日了。”紫恆看向她,眼神有些迷離,如飲醇酒,聲音又極是輕柔,“因此來世間一遭,從今往後,便是隨時死了,也無憾了。”

  尚煙聽後,大感震撼,正想讓他別說這樣的晦氣話,雙脣卻又被他覆住,再度陷入了一個綿綿長吻之中。

  這一晚,回宿舍前,紫恆跟尚煙說,讓她爲了名節着想,可以考慮暫時將二人關係保密。然後,他會跟別人說,自己正在追她,待大家習慣了,定好了親事,再考慮公開之事。

  尚菸嘴上是答應了,但第二天中午,她和火火、小賢在膳堂用餐,見紫恆進來,便徑直走過去,挽住紫恆的胳膊,把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一夜之間,無量太學的男學生都失戀了。

  紫恆成了衆矢之的。

  “煙煙,你在做什麼……”紫恆有些慌了,“我們不是說好了?”

  “我可一點也不想藏着掖着。”尚煙態度相當任性,一隻手往下,還握住了紫恆的手,“你若不想公開,那便不要招惹我啊。反悔來不及啦。”

  紫恆本想解釋幾句,但他知道,尚煙敢說得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爲他們都知道,公開彼此關係,分明是他賺大了。他只能無奈地笑,心對她有無限感恩之意,一時竟也難以言說。

  尚煙和紫恆都極受異性喜歡,他們公開關係後,自然有不少人心碎。

  女孩子們簡單得多。不管再是囂張跋扈的,她們都再不打紫恆的主意了,還覺得紫恆比她們想得有本事,竟然連尚煙都能看上他。

  男學生便相當自以爲是了。見尚煙選了紫恆,他們根本無法服氣。尤其是比紫恆地位高、神力強、財富多、成績出色的,都覺得紫恆配不上尚煙。也不懂尚煙爲何生得如此美,個性如此好,家境如此好,爲何不選個更好的,還對紫恆如此溫柔。一般情況下,他們覺得自己便是那個“更好的”,於是總是嘗試見縫插針,百般暗示,想博得尚煙的關注。

  他們卻不知道,正如尚煙所說,她的溫柔是有限的。

  有一回課後,尚煙和姑娘們聊起老師提到的一部戲劇作品,感慨道:“這個劇裏的正生,真是塑造得極好。亦正亦邪,灑脫飄逸,放蕩不羈的外表下,有一顆光明磊落、有情有義的心,太有魅力了。”

  姑娘們紛紛表示贊同。

  土木天的句芒氏公子一直在旁邊偷聽。前一天,他纔在術法課上擊敗所有同學,其中也包括紫恆,別提有多威風。加上他生得還算俊美,聽尚煙如此評價,瞬間代入了自己,搖着扇子道:“亦正亦邪,灑脫飄逸,放蕩不羈的外表下,有一顆光明磊落、有情有義的心……看來,葉小姐喜歡這樣的夢中情郎。”

  很顯然,紫恆已不再是“夢中”的情郎了,而是尚煙實打實的情郎。所以,此言頗有偷香竊玉之意。一個姑娘用胳膊撞了撞尚煙,悄聲笑道:“煙煙,句芒氏公子好像喜歡你。”

  尚煙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覺得,這男的是在侮辱她,更侮辱了紫恆,甚是噁心。不過,她並未顯露情緒,好整以暇道:“方纔,我只是評價戲曲名角,並未提及男女之事。若論‘夢中情郎’,那我要求沒那麼高的。”

  “哦?”句芒氏公子笑得風流,一顆心卻跳到了嗓子眼,“其實,似葉小姐這般絕色佳麗,大可要求再高些。”

  尚煙搖搖頭,天真地眨了眨眼:“我呢,便喜歡高瘦白皙的美少年。皮膚暗沉的,身高不及七尺的,頭髮不夠多的,不管性格再飄逸,也只能當朋友。如果對自己沒數,覺得自己和戲曲正生都能相提並論,做朋友,我都嫌棄。”

  聽到此處,句芒氏公子臉色已然大變,姑娘們個個驚詫成了銅鈴眼,看了看他的膚色、身高、頭髮,發現他其實都沒太大問題,還是俊的。但若和紫恆一比,卻顯得又黃,又矮,又禿了。

  尚煙分明發起了猛烈的暴擊,偏偏看着卻一點也不冷酷,用手背輕託着下巴上,露出靈動的巧笑:“女人其實很簡單的呢。嘻嘻。”

  用如此彪悍的方法,尚煙擊退了無數追求者。小夥子們一個個被懟多了,久而久之,再也不敢嘗試靠近她了。

  雖直呼尚煙懟得爽,姑娘們其實也不太理解她的選擇。紫恆雖好看,卻真的很窮,也不怎麼強啊。尚煙從前其貌不揚時,跟紫恆還算互補。現在她又美又強,爲何不同樣選個又美又強的夫君呢?對此,她們自然不好直接說出口,而是總時不時對尚煙道:“紫恆有你,真是他的福氣。”

  尚煙道:“不不不,我有紫恆,纔是我的福氣。”

  有時紫恆在場,聽到這話,總會在事後對尚煙道:“謝謝煙煙,你那麼好,卻願意選擇我。”

  “胡說八道!”尚煙翻了個白眼,不悅道,“少捧殺我,你知道你值得!”

  尚煙所言,絕非客套。別人看不出原因,她卻比誰都看得清楚。因爲,美和強,都是一眼可以看到的優點。但真正有安全感的人,才能靜得下心,去培養那些不容易被看到的優點,例如紫恆極擅長的園藝、烹飪、縫紉、家務,還有平穩的心境。這些優點,人們很容易習以爲常,但只有她這樣經歷了童年家庭鉅變的姑娘才明白,好男孩如紫恆,才能帶給妻子平穩幸福的生活。而如此優點,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有,即便有,也不是對誰都願意展示。例如葉光紀,在十六個夫人面前,能用權的時候絕不用錢,能用錢的時候絕不用嘴,能用嘴的時候絕不親力親爲做事。可在任何外人看來,葉光紀是大部分女人夢寐以求的丈夫,他的妻妾們也並不想要一個居家好丈夫。她們喜歡他這樣霸氣的樣子,喜歡他的叱吒風雲、揮金如土,並樂於臣服在他的權威之下。他只在羲和麪前當過居家好丈夫,但在尚煙的記憶中,當爹爹開始爲事業奔波,在外人眼中變得愈來愈光鮮亮麗後,羲和的悲慘日子也漸漸到來了。

  所以,尚煙也懶得跟人解釋,紫恆溫柔顧家時的模樣有多迷人,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太多好。不管別人如何評價,她認定了,她和紫恆便是天生一對,輪不到妖魔鬼怪來評價。

  不過,也正因爲尚煙太注重栽培那些外露的優點,所以,從她口中說出的,一切與賢妻有關的承諾,都是空頭承諾。

  答應了紫恆之後,她再也沒試圖去做羅帕。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每次想到這件事,總能爲自己找到各種藉口,將這事壓下去:不是要上課,便是要寫策論文;不是要梳個好看的頭髮,便是要陪火火到城中心買潤滑錘頭的油膏。

  她當然不知道,她雖愛母親,潛意識卻始終在有意迴避成爲生完孩子後的羲和,讓她不想擁有任何躲在男人背後默默付出的賢惠品質。她和少女時的羲和一樣,憧憬真愛,而美貌和強大,前者可以讓她得到愛情,後者可以讓她不至於在失去愛情之後活不下去。所以,每次因拖欠羅帕感到內疚之時,她總是會用另一個很好的藉口,停止譴責自己:我喜歡紫恆,他已經知道了。傳遞心意是首要,定情信物是次要。所以,明日再做羅帕,也沒什麼吧?

  於是,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此事暫且擱置。

  這以後,紫恆確實對尚煙百般寵愛:尚煙搬竹簡,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一層皮,沒流血,只是輕呼一聲,紫恆都會立刻丟下手裏的事,捧着她的手小心地吹,還要施展靈蝶之吟替她治療,害她直呼小題大做;他絕不讓她做一點活兒,連二人一同採購食材,都要尚煙強烈抗議過,他纔會勉強同意;買好東西,他大包小包抱着一堆東西,可能多到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也不會同意她幫忙拎一小份,哪怕她可以使用神力;夏季天熱,只要尚煙額上有些許溼潤,他就會替她扇風,一扇便是足足一個時辰……

  在很多人看來,以尚煙的容貌、家世,能被如此對待,再正常不過。他們不理解,爲何尚煙總能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還總是深情款款地看着紫恆。其實,她的感動程度,恰好與她童年內心受傷的程度相當。

  見過父母的悲劇,白首一對一的愛情之於尚煙,太難得可貴;情人的忠貞不渝,也絕非理所應當的禮物。所以,她比誰都珍惜紫恆的溫柔與專情,跟他在一起時,時時刻刻都甜言蜜語,對他讚不絕口,開口閉口便是這類告白:

  “我好愛紫恆哦。”

  “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何你爹孃能把你生得如此完美?”

  “上課走神,差點被老師罵,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我勸你早點向我道歉,你害我滿腦子都是我家玉樹臨風的紫恆恆!”

  因此,經常說得紫恆心跳不已,心情飛上雲霄,捂着泛着粉的臉頰,除了“煙煙”二字,什麼也說不出來。

  紫恆主修繪藝,和尚煙共通的課程,只有禮樂和策論。她試着選修了紫恆上的繪藝課,在課上被紫恆的表現吊起來打。

  策論課則是尚煙的拿手好戲。老師簡直偏愛尚煙得不得了,說她文字飄逸,行文大氣,尋常人不可模仿。他還教訓一個模仿尚煙的學生說:“問題是你學得來麼?尚煙寫,那是渾然天成。你來寫,那是天外飛仙。”說罷環顧四周,無視了全班同學投向尚煙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們寫策論文,不管我佈置什麼題目,你們開頭不是‘話說九天六界大勢,神界居上’,便是‘時下盤古護佑,神界如日中天’,無不無聊?說真的,光看這開頭我都覺得討厭,還指望批了千篇文的考官把全文看下來,給你好成績?再寫這種開頭,丁級拿好不送。”

  全班同學一片死寂,幾個不知好歹的笑了一下,被老師瞪得渾身冷汗直冒。

  而在這堂課上,紫恆的策論文表現,卻次次都不似在孟子山那般優異。尚煙覺得很是奇怪。分明紫恆纔是她的策論文老師,何故他自己反而退步了?

  但是,如此打擊紫恆自信的話,她是決計不能說的。於是,在一堂策論文課上,她只能裝作聊天,道:“紫恆,最近你讀了什麼書呀?”

  紫恆道:“《佛陀耶品楓寶鑑》。”

  “難怪呢。”

  “怎麼了?”

  “這些年,你的興趣都轉移到別的事情上了,難怪對策論文不再那麼上心。”

  “……策論文?”

  “對啊。我記得你在孟子山寫的策論文,明顯糅合了《六界名相諫議書》《論魔過表》《奈落君主列傳》的許多思想……這其中好多文章,都是魔界的著作誒。像這三篇,都是我最近纔讀的,可你居然幾百年前便懂那麼多,還有很多自己的觀點,實是令人欽佩不已。”

  紫恆臉上依然掛着柔和的笑,但握緊了手中的毛筆,關節微微發白:“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不足掛齒。”

  “哪裏不足掛齒了?你是文武兩全,才智兩絕。”尚煙笑得好開心,“真不愧是我最喜歡的人。”

  這時,老師咳了一聲,道:“葉尚煙,紫恆,我知道你們倆如膠似漆得很,但我的課上,不要交頭接耳。”自上太學後,紫恆便在學校裏也用這個名字了。

  鬨堂大笑中,尚煙漲紅了臉,趕緊住嘴。

  紫恆的臉色卻始終蒼白。

  老師道:“方纔我說到何處了?”

  一名學生舉手道:“老師,您說到了,東皇蒼霄世子叛變失敗。”

  “哦,對。”老師點點頭,“這是最近魔界的大事。那東皇蒼霄世子,大名是‘東皇紫修’。近日,他舉兵叛變,和東皇炎湃毆鬥了五天六夜,廢了東皇炎湃的一隻眼睛、一條胳膊,卻被東皇炎湃斬殺於泰羅宮中。據說,這東皇紫修死狀極慘,腦漿崩裂,血肉模糊,屍首還被東皇炎湃掛在奈落城門上,殺雞以儆猴,嚇得全城百姓驚心裂膽。而且,這世子很年輕的,只和你們差不多吧,爲了平定動亂,人都沒了;身爲東皇蒼霄的唯一嫡子,想入土爲安也不能。你們都看看,魔界的政治多黑暗,神界的太平多麼來之不易。所以,結合此事,你們也都好好思考一番,東皇紫修叛變失敗一事,與魔界歷史、六界歷史有何關聯。回去以後,你們每人寫一篇萬字策論文,月底前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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