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放下
看到昏迷不醒的邵辭,掌門皺皺眉,“一時誤入歧途,便是萬劫不復。”
“人就交給你們處置。”慕禾面色不改。
彷彿想到什麼,又拿出一個白玉圓盤,“輪迴儀於我作用並不大,人的一生或許是註定的,可誰的結局不是死,過程纔是每個人的不同。”
主要是這東西也沒法用,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掌門靜靜的望着女子,面上浮現一股複雜的神色,似乎隱隱帶着些許讚賞。
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看的如此通達,更何況還是一個魔尊,卻能做到放下唾手可得的三界,難怪師弟癡迷不悔,倒也是情有可原。
“人魔兩界歷經數千年的爭鬥,若能就此偃旗息鼓和平共處,也是一個造福衆生的盛舉。”掌門感嘆道。
慕禾走到門口,仰望着天空的太陽,“有些事看似遙不可及,可其實事在人爲,只有努力過才知道或許也不是那麼難。”
就好比魔界的月亮,在此之前誰能想到魔界會出現日月,可如今就是出現了,而且她相信仙界肯定也是知情的,如今的默許也就代表沒有制裁的想法,不然肯定會給男主加金手指打擊自己。
她自己開發自己的東西,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錯。
不再多言,她立馬離開了月清殿,但並沒有去與賀衍之他們解釋什麼,人魔兩界的偏見並非那麼容易解除,與她牽扯上關係並不是什麼好事。
待到兩人消失,掌門已經習慣了自家師弟的寡言少語,只得弄醒昏迷不醒的邵辭,後者艱難的睜開眼,入目的確實寬闊簡潔的大殿,還有一個曾經只能仰望的面孔。
他猛地咳嗽起來,趴在地上想要站起來,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你不用說了,吾已經知曉一切。”掌門靜靜的俯視着他,“你千不該萬不該害了你父親,從始至終一切皆是因你而起,縱然慕禾是魔族,可她尚且知曉人命的可貴,你作爲一個人,你捫心自問自己又做了什麼。”
邵辭怔在那雙目赤紅,爲什麼所有人都在指責自己,難道他們都看不到那個魔頭所做的一切!
“父親是因我而死,可難道不是因爲那個魔頭的栽贓嫁禍?!”他緊緊握着拳頭。
見他還執迷不悟,掌門搖搖頭,“不知悔改。”
“偷竊九鸚,害死生父,被魔族有機可乘,卻將一切怪在他人身上,你還有何話可說?”析臨長老走了進來。
望着曾經的弟子,他已經失望徹底,想着一開始對方的堅毅,對他寄予厚望,誰曾想最後一步錯步步錯變成如今這樣。
“師尊……”邵辭五指收攏,縱然已經被逐出宗門,卻從未忘記這個傳授術法的師尊。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失敗,他低着頭猛地咳出一口血,面上全是對自己的質疑,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是,他爲何要聽玉佩裏那個人說的話,竟然跑去偷九鸚,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尋找父親,但是父親卻是被那個魔頭救出來的,那他又做了什麼?
“你父親離開鉉宗時就已經做好了自裁的準備,目的就是爲了讓你放下一切,不要被仇恨矇蔽雙眼,從而忘記做人的初心。”
析臨長老將一封書信遞給他,“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邵辭怔在原地,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接過書信,眼眶已經泛紅,憶起父親自裁時的畫面,一度呼吸困難。
顫抖打開書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跡,那是他曾經日日夜夜觀摩的字跡,目的就是爲了尋找父親存在過的痕跡,告訴自己一定要尋找到父親。
可是尋找到父親後,爲何自己卻放棄了這唾手可得的美夢?
看着一行行字跡,他小心翼翼捧着書信,整個人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僵直在那無法動彈。
“慕禾是魔,但她明明可以殺了你父親,卻還是將邵懷光送了回來,每個人都有仇恨與邪念,只是看能否剋制,一路走來你放棄了多少次機會,導致被仇恨支配變得走火入魔,是否還記得自己原本的初心?”析臨長老沉聲道。
掌門揮手剔除他的靈骨,“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你好自爲之。”
邵辭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捧着書信,眼眶泛紅一點一點摺疊好書信,慢慢塞進心口,隨即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三個頭,像是在拜謝析臨長老曾經對他的教導之恩。
踉蹌起身,他一步一步走出月清殿,一縷微陽投射在他身上,天空如同幼時父親牽着他去踏青那般蔚藍。
“邵師弟……”門口的弟子都一愣,顯然沒想到他還活着。
外界不是都在傳邵師弟走火入魔被誅殺了嗎?
看到少年出來,雲芊芊提着裙襬連忙衝了上前,淚流不止的扶着站都站不穩的人,聲音哽咽,“邵師兄你沒死!太好了!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們不去找那魔頭報仇了,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其他人都站在一旁,也都看出邵辭靈骨被廢,今後就註定無法修行,只能成爲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但思及對方做的事,已經是從輕處罰。
慢慢拉開胳膊上的手,邵辭眼神空洞,“我要回家。”
“對!我們回家!回去後我一定會讓父親給你重塑靈骨!”雲芊芊泣不成聲。
沐浴在微陽下,邵辭閉上眼,“我要回邵家,從今以後,你無需再來找我。”
彷彿以爲已經聽錯了,可直到被輕輕推開,雲芊芊才猛地攔在他身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邵師兄你不要嚇我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救你的,等你好了,我們努力修行,總有一天可以找那個魔頭報仇的!”
然而少年恍若未聞,依舊挺直背脊一步步走下臺階,父親曾經和他說過,做人最重要的是骨氣,一個人無論何時都不能彎了腰。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父親曾經的教導,自己一步步費盡心機努力修行,一幕幕如同冰錐刺痛他已經麻木的心。
若非他撿回輪迴儀,父親也不會被抓,更不會被囚禁整整十年,若不是他執意要報仇,父親更不會死,父親只是想讓他好好活着,但是這一切他卻從未看透。
不過他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他會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邵辭!”
雲芊芊雙目通紅追上前,哽咽到無法出聲,“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你不報仇了,那我們就當一對普通的夫妻,我……我也不修煉了,今後生老病死都在一起好不好?”
她聲音甚至帶着些祈求,“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怎麼過來的,我每天如同行屍走肉,在沙漠裏你說過,會一直保護我,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看到這一幕,連善和劉知雪相視一眼,彼此都低下了頭,或許慕師妹說的對,遠離男人一心修行纔可以抵達大道,不然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其實也很好,至少她們知道慕師妹沒有死就行,而且還是魔尊,現在不來找她們肯定是因爲不方便,總有一天她們肯定會修煉到可以去魔界尋對方。
邵辭停下腳步,“可我現在保護不了你了。”
“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雲芊芊緊緊攥着他胳膊,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邵辭試圖將她的手拉開,卻無法掙脫,最終只得用出僅剩的所有力氣,女子也驟然跌倒在地。
他神色平和,“我只是把你當妹妹。”
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雲芊芊倒在那看着少年的背影逐漸遠去,一張淚流滿面的小臉充滿了自嘲,哭着哭着又笑了出來。
妹妹?只是妹妹?
她不應該難過,自己是雲家嫡女,什麼男子找不到,爲何要自甘墮落去喜歡一個把自己當妹妹的人。
可是心口猶如一陣窒息般縮緊,她再也忍不住坐在那大聲抽泣起來,面上全是悵然若失,爲什麼會這樣,妹妹也好,只要能待在邵師兄身邊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她連忙跌跌撞撞的起身追過去,完全不顧是否有人在看自己笑話,曾經的驕傲此時毫不在意。
看到這一幕,賀衍之若有所思的低下頭,或許他與於師妹也是不可能,清玄師叔走了,今後師尊必定也會讓他剝離七情。
所有人都責怪清玄師叔判離宗門,或許清玄師叔並沒有錯,只是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尋常人又有誰能不顧世俗拋下一切循心而行。
“於師姐還在思過崖,我們可要像掌門求情?”一個弟子走上前。
賀衍之愣了愣,隨即看向月清殿的大門,五指逐漸收攏,“不必了。”
保持適當的距離對他和於師妹都是一件好事,普通弟子可以追尋自己想要的一切,但作爲宗門大弟子不可以。
……
慕禾回到王宮就查看了男主的情況,不知道仙界是否繼續扶持他,可當看到對方心如死灰的樣子,也是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
但仔細想一下也可以明白,男主就是仙界的工具人,思想肯定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現在他已經成了廢人,仙界總不好再給他一副神骨,所以大概是決定放棄他了。
但她覺得更大的可能就是男主已經猜到一切,知道自己從小到大的悲劇都是受人操控,所以他反骨又起來了,決定逆天而行,偏偏不受那些因素影響,從而按照他父親的意願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最大的受害者大概就是邵懷光了,但是隻有強者才能操控一切,她們這些工具人又有什麼話語權。
不過她已經成功一半,改變了魔界的環境因素,只要她嚮往和平,就沒有人能站在道德高地制裁自己。
況且以她如今的實力,哪怕是仙界的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拿捏自己的。
關於人界發生的事,她還是召集底下人開個會,必須嚴抓那些賊心不死試圖拐賣人口的人,誰要是弄什麼幺蛾子,必須嚴厲打擊處置
議事殿裏再次坐滿了人,她直接闡述事情,“我已經與人界達成協議,今後,若是讓我發現誰的地方出現殺害人類的事,一律株連。”
殿內寂靜無聲,透着肅穆嚴謹的氛圍,無人敢放重呼吸。
六長老連忙附和,“我等必定嚴加按照魔尊指示行事!”
衆人已經徹底臣服,還有誰能從人界一衆大能手下全身而退?可想而知魔尊已經厲害到何等地步,聽說那些所謂的正道大能最後都跑了,連打都不敢打。
“那…要是人類要殺我們怎麼辦?”十長老顫顫巍巍的問道。
慕禾瞥了他眼,“自然不能留手,裂縫都已經堵死,你從何處遇到他們?”
十長老縮着脖子着急忙慌解釋道:“魔尊說的對,屬下只是假設只是假設!”
衆人面面相覷,最終由六長老大着膽子問道:“屬下斗膽一問,聽聞紀頊……啊是清玄仙君……投靠了魔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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