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傳承之寶1
正如聖職者專精驅邪治病，女巫們對詛咒研究頗深，這世上各個超凡流派，都有自己的擅長的拿手戲。
而說到玄門符籙派的絕活，除了唸咒畫符，便是青詞通天，召請仙神降妖伏魔，也就是俗稱的搖人大法。
雖然如今諸天神聖遠離，這一招已不起作用，但千百年來的先賢們，還是發揮聰明才智找到了變通之法。
請不來仙神，那就請自家的長輩高手。
通過準備好的法器和特殊儀軌，遙遙接引門中修成陰神陽神的高手神遊太虛，前來降下意念助一臂之力。
而茅山上清現今恰好有一位實力足夠進行如此高難度操作的強者，因此朱明耀在行動前就已與對方聯繫妥當，這裏找到空間核心定位，那邊立即遙遙出手。
有實力，有靠山，又做好了周密的佈局，只要成功抓住隱藏在虛空夾縫裏的【馬戲團】，小丑等怪物的命運就已然註定了。
無邊的黑暗褪去，朱明耀從一片混沌中恢復了神志。
清澈水波盪漾間，滿池各色蓮花怒放，清風徐來，竹影婆娑，狹長翠綠的葉子相互碰撞，發出金玉交擊般的琳琅之聲。
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入眼，朱明耀輕輕吐出一口氣，緩解着連場戰鬥的疲倦。
“一時師祖自感天壽將盡，想要在三名弟子中挑選一位接任掌門，可是三位弟子個個出色難分軒輊，這下可犯了難。”
他拈鬚微笑，“你不是想要一件須彌芥子類的寶物嗎，有了這樣的好材料，那件東西應該可以修補改造一下，傳承給你了。”
“呵呵，自家人何必客氣。”出現在此處的自然不會有第二個人，林玄生隨意一揮手招呼他坐下，臉上笑眯眯的，看上去心情甚好。
“大弟子於神通殺伐之道上天賦極高一點就透，不僅精通本門道術還兼修了雷法，無論外出降魔還是與同道切磋都少逢敵手。”
只是他對此並無什麼怨懟之情，誰還沒點隱祕的事情？即便是親如父母，也不是事事都和孩子坦誠的好吧。
他手裏擺弄着一團光影，內裏倒塌的彩色帳篷與米諾陶斯清晰可見。
“掌門說的東西是指什麼？”朱明耀好奇的眨動着眼皮。
“這說起來都是上一輩的恩怨了，事情要從百多年前說起……”林玄生五指輕釦桌面，眼神悠遠娓娓道來。
何況人家一樣沒有揪着自己修煉神速的祕密刨根問底，他又有什麼資格糾結這個？
朱明耀收斂起心思，快步走至遠處一方石桌前，對着一道飄逸身影，感激的躬身行禮。
“是你自己夠爭氣，把妖魔巢穴的力量削弱到了極致，又尋到機會將法器打入，不然的話單憑我這尊化身隔空一擊，也難以降伏這頭蠻牛。”
林玄生沉默了一下，反問道:“你師傅可是沒和你詳細講過，自家師承法脈的來歷？”
以他如今的眼力勁，自然可以看出所謂的意識世界之說，根本就是隨口敷衍，這片空間分明就是一處介乎於真幻之間的祕境，其等級甚至還遠在馬戲團帳篷那個半成品之上。
這裏正是當初他靈魂被拉入，得到掌門傳授黃庭仙法的神祕之地。
“多謝掌門真人援手。”
“當時是我師祖也就是上上一代的茅山掌道執掌門戶，說句不大恭敬的，他老人家的道業修爲在歷代掌道中只能算是平平，可門下教出的三個弟子卻是驚才絕豔……”
“三弟子聰慧過人，長於符籙咒術，於此道上舉一反三，更能別開機樞，天馬行空敢想前人所未想。”
“二弟子天生一雙靈目，擅長尋龍定穴調理陰陽，善設奇門遁甲，仙家法陣。”
林玄生捧着戰利品嘖嘖稱奇，“沒想到當今這年月，還能抓到一頭古神遺種。”
“他老人家思前想後，便設下考題，命他們三人分頭下山行道，觀其言行功過以作判斷。”
“一番考量之後，師祖認爲大弟子孤傲太過，爲人霸道，遇事只管動手。三弟子沉迷術法，漠視凡夫少有慈悲。唯有二弟子溫和仁義，有弘道救民之心，就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二弟子……”
“是不是其他兩個弟子不服氣，最後大家反目成仇？”朱明耀忍不住插了句話，心想這還真是經典的武俠小說橋段。
divclass=contentadv林玄生苦笑道:“反目成仇不至於，不服氣倒是真的，師祖在時他們還能忍耐，待師祖羽化，兩人立刻下山揚長而去，自開一脈，接任掌門的二弟子幾次前去苦苦勸說都是無用，只好暫時按下此事，等他們慢慢回心轉意。”
“當時正是後金末年，天下動盪，外有列強環伺，虎視眈眈，內有朝廷貪腐暴虐，賣國求榮。我等修行之輩也難以獨善其身，上至名門正宗下到民間法教無不投身其中，欲力挽天傾者有之，欲趁火打劫者亦有之。”
“那位二弟子率領茅山門下聯合各派志同道合之士，外抗洋夷內斬妖人，拋頭顱灑熱血四處奔波，倥傯間已是數十載，等到共和國建立，天下初定，才稍有閒暇去尋找兩位同門師兄弟。”
“這一找不打緊，那位大師兄也還罷了，只是依舊冷言冷語。而那位三師弟卻是行蹤飄忽，難覓蹤跡，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竟然發現他已然走上了邪路……”
說到這裏，林玄生面色黯然：“你也是知道的，數百年末法之世，任憑修行者如何天賦出衆，勤修苦練也再難飛昇。”
“而那位三師弟別出蹊徑，不知從哪裏得來了祕法，居然收集了無數生魂祭煉成一件邪道至寶，打算與自己融爲一體，化爲虛空鬼神長生不死，進而謀求超脫天外。”
聽到這裏，朱明耀心下已經有了七八分猜測。
他聽林玄生接着說道
“那位掌門見狀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畢竟這師弟已經謀害了成百上千的無辜之人，無論依着茅山門規還是國家律法，都是罪無可恕，他縱然難捨同門之情也要出手清理門戶……”
“一番惡戰之下，這位師弟身死道消，其門下手上有血債的弟子也被一同誅除，唯有一個小徒孫未曾作惡，那位掌門本來打算將他帶回茅山好生教導，可他心中一絲怨氣難平，執意不肯，只願浪跡江湖，後來打聽到這人背井離鄉東渡北美，到現在已有七十餘年了。”
“所以，那個小徒孫就是我師傅？”朱明耀輕聲問道。
“不錯，而那位斬殺他師祖師傅的那位掌門俗家姓林，名九玄，也就是我的先父，當年我曾隨行在父親身邊，親身見證了這段恩怨。
死去的那位三師弟姓何，是我的師叔，算起來你師傅是我的師侄，他名字中的守忠二字，是東渡聯邦之後自己改的，意爲謹守師門之忠義也。”
朱明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張守忠曾親眼見到自己的師祖師傅死在面前。
即使明知道他們罪有應得，也不可能轉眼拋棄授藝之恩，當做若無其事，另投他人，怪不得他平時談到具體師承時都是含糊帶過。
林玄生謂嘆道:“我父親早年與外敵列強邪魔妖人多有交鋒，身上留下了不少暗傷，他那一代的道門前輩，大多都是如此，在將何師叔清理門戶後沒多久他便坐化了。”
“幾十年亂世風雨，各宗各派都是人丁凋零，蒙衆位同門不棄推舉，我便厚顏執掌茅山至今。”
“我接任掌門後，四處奔走，想要收攏各支脈迴歸本山以重振門戶。
大師伯那裏，臨終前好歹放下了恩怨，答應他那一支迴歸本宗，你師傅這裏我以前也來過兩次，只是他一直心結未解，不願回來。”
“幸虧上次他生死關口走了一趟，看開了往事，答應跟我回去，咱們這一大家子，終於還是湊了個齊整。”
百年滄桑一語而過，道人清雋的臉上沉鬱盡去，輕輕拍着大腿，語氣轉爲振奮。
“您要給我的，難道就是……”朱明耀心思微動，試探着道。
“嘿嘿，伱個機靈鬼……走！去見識見識！”林玄生心情舒暢，笑罵着站起，引着他向竹林深處走去。
綠草如茵，鮮花爛漫，兩人在一座古樸殿閣前停下腳步。
大門無聲洞開，白色石臺上安放着一座三尺見方的紙紮宮殿。
紙屋製作的精美絕倫，朱牆碧瓦，玉柱金磚拼接着嚴絲合縫，又有亭臺樓閣，奇花異草，排列有序點綴其間，明明面積有限，一眼看上去，卻覺得層層疊疊，望不到盡頭。
如果只是如此，頂多稱得上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但表面浮動的飄渺奇光，還是將其超凡脫俗的本質顯露了出來。
只見無數細小符籙明滅閃爍，變化出衆多奇特的景象，忽而仙氣繚繞，鳳舞鸞飛，似乎是天宮聖境；忽而佛光閃耀，龍象聽經，似到了靈山須彌；時而又顯現陰霧捲動，鬼影重重，屍山血海，戰場殺伐，燈紅酒綠，市井喧囂……
唯一有些煞風景的是，這些影像好似磨損了多年的老錄像帶一樣，演化之間模糊卡頓此起彼伏，再瞧着紙屋上那大大小小的開裂破洞，簡直就是把“快要報廢”這四個大字寫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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