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蒼黑餘燼塞滿了華美的水晶菸灰缸，空氣裏滿是濃烈的尼古丁與酒精味，伴隨着紛亂的來回踱步聲，讓這間裝飾高雅的休息室，平白透出一股隱約的焦躁感。
“砰！”
置物架上精緻的花瓶霎時粉身碎骨，而作爲肇事者的手機，大概因爲質量太好，僅在地板上彈跳了幾下，依然斷斷續續地傳遞着另一端的聲音。
“……身爲聯邦僱員，我只……聽從政府安排……而諸位的私人……抱歉。”
然而這般盡忠職守的回報，卻只換來了主人的愈發狂怒。
“狗屎！”
水杉手杖瘋狂揮動，帶起淒厲的風響，將液晶顯示屏與周邊的陶瓷殘片一同敲成了碎屑。
雪花石膏雕像折臂短腿，鮮亮的油畫扯出長長褶皺。
踩着一地殘渣猶覺不足，他又朝着房間內的陳設傾瀉着殘餘怒火，直到體力耗盡手腳抽搐，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安東尼奧拒絕出手，這個頑固的怪胎受血脈影響，一向自詡賤民的守護神，我們早該想到的。”
老者喃喃而語，頹唐的癱倒在沙發上，他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如同冬日裏凍斃道旁的流浪漢，不帶一絲生機和溫度。
剛纔圍過來的衆人，滿臉希冀之情頓時轉爲失落與憤恨。
“一個培養皿裏生出的雜種，真把自己當成是正義的海格力斯嗎！”
衣着華麗的貴婦雲鬢散亂，平日最喜歡冷酷折磨偷渡客作爲消遣的她，如今卻尖叫得如同見到蜘蛛的小女孩。
沒有理會她的癲狂舉止，老者眼神中透出深深的疲憊與絕望，他轉頭看向剛剛推門進來的男人，帶着一絲期盼詢問道。
“禮物送過去了嗎？那個愛穿紅袍的老傢伙怎麼說？”
男人目光僵硬遊移，額頭上的青筋蚯蚓似的抽動，聲音嘶啞的像是兩片廉價砂紙在相互摩擦。
“紅日先生……也拒絕幫助……”他喉頭蠕動，機械的嚥着唾沫，“他說自己接受的，是聯邦官方的聘請，不方便插手司法……”
男人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實際情況是，我去的時候，教會，獵魔人，女巫……各個組織的首腦，正和他和一場‘親切’的商談。”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爲什麼敢拒絕我們？命令特調局全體出動，我不會讓人抓走我兒子，進行所謂的審判！”
“只是死了些無足輕重的傢伙而已，他們要敢用強，我就敢讓納斯達克股市腰斬！”
“他們難道不明白，我們能動用多強的力量嗎？給那些議員打電話，讓國會山變成一鍋沸騰的粥！”
一幫人亂哄哄的怒罵起來。
“白癡們，都給我閉嘴吧！咳咳……！”
老者瘦弱軀體內煥發出了驚人的力量，震耳欲聾的嘶吼壓下了紛擾。
由於用力過度，造成撕心裂肺的咳嗽，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他哆嗦着擰開藥盒。
“是我們錯了！”
醜態百出的人們表情凝固，空氣中驟然寂靜。
苦澀的藥片在齒間咀嚼着，老者的神情陰毒而鎮定，防佛幾分鐘前的慌亂，只是一場幻覺。
“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徹底打醒了沉睡中的我們。”他緩緩的沉聲道。
“數百年來沉寂的元素潮汐，突飛猛進的現代科技武力，讓我們沉醉在掌控一切的美夢裏，可現在，情況變了。”
他訖語般的感嘆飄散，化爲沉甸甸的壓力充斥四周，藥片的苦澀似乎蔓延到了每一個人的心頭，令他們壓抑難言。
對於超凡力量的漸漸復甦，這些人類社會的幕後掌控者其實從一開始，並未感到太多的煩惱。
畢竟都是積年的老狐狸，頂尖的權貴們對着各種挑戰，都有非常豐富的應對經驗。
無非是以利益誘惑之，分化瓦解，拉一派，打一派，分潤出些好處，就能讓大多數眼皮子淺的人俯首聽命。
如果真有難搞定的強者，慷慨的與其分享特權，張開懷抱嘗試將他拉入本方陣營，基本也就可以解決。
但這自古至今屢試不爽的招數，今日突然失效，終於讓他們如夢初醒。
他人的服從，只是以武力平衡創造的暫時假象，當真正的力量天平開始傾斜，不再依賴於利益的堆砌與權謀的編織，自家精心構築的權力金字塔便會轟然倒塌。
“單憑着收買，沒辦法維繫着搖搖欲墜的寶座。”衆人此刻眼神中滿是深刻的悔悟。
“我們必須親自掌握力量，必須培養出真正靠得住的自己人！”
老者神情複雜的環顧一週，緊緊的咬着牙齒，彷彿下定了某個決心：
“讓亞歷克斯過來吧，我提議，接受他施加的初擁，從此轉化爲血族！”
“我附議……”
“同意。”
“我原則同意，但要再用聖約櫃加強一下誓言約束，絕不能給他任何控制我們的可能性。”
被迫在眉睫的危機感逼迫，經過一番心理掙扎，衆人終於還是紛紛決絕的表達了贊同。
……
……
“這次的事情後續由我們出面處理，你不用現身了。”
三藩市的一間清幽小室內，茶香悠揚。
與彼處的愁雲慘淡截然相反，這裏的氣氛輕鬆愉快。
賴亨利將一件件波光溢彩的法器材料舉至眼前，仔細的評估分辨着。
“雖然抹去了手尾，但只要花點功夫，還是能查到你的身上，大家基本上對此心知肚明。”他衝着桌邊的朱明耀微微一笑。
“爲了避免麻煩，還是低調一段時間爲妙。”
“看來，各方已經談妥了，準備就此改變一下格局？”朱明耀聽出了些言外的意味，摸着下巴道。
賴亨利鬍子微翹，點開手邊遙控器，碩大的電視屏幕接連跳轉，但無論是哪個頻道，圖像都驚人的相似。
憤怒的民衆成羣結隊，高舉着寫滿口號的牌子，彷彿海浪大潮般淹沒了廣場與街道，諸多新聞媒體的記者們全副武裝，背心頭盔齊全，大呼小叫的穿梭其間，逼問的政府官員們狼狽鼠竄。
往日只會出現在第三世界國家的場景降臨聯邦，當真是好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由於這場驚人的醜聞，民衆的全國抗議行爲已導致多州政府徹底癱瘓，各國政府與國際組織紛紛發來質詢，表示震驚，大統領正召集全體內閣要員與最高法院進行緊急磋商……”
瞧着電視臺主持人拉出的抗議活動分佈圖上，象徵着聯邦50州的色塊被迅速塗滿，如果朱明耀還是前世單純的大學生，如此喜聞樂見的經典劇情，定然能讓他大呼過癮。
但考慮到今生的情況差異，事態發展便顯得有點詭異了
——區區抗議活動而已，在沒有外部干涉的情況下，幾個高級的精神能力者稍加引導，便能化解於無形，何至於串聯全國鬧出偌大聲勢。
“官方內部從來不乏明白人，他們早就被那些腐朽的蛆蟲噁心很久了，只是盤根錯節，難以下手罷了。”
“他們有那麼偉光正嘛？”朱明耀嘿嘿一樂，“恐怕是新興的職業官僚集團想要趁機發揮，搞掉藍血老貴們，翻身做主吧。”
“那就和我們無關了，反正大家目標暫時一致。”賴亨利撇撇嘴。
“他們許諾了不少東西出來，我們也樂得順水推舟。”
他摸出一截金黃光滑的管狀物體。
“你看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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