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明局(五)
她也有了足夠的條件進入12城區的電視臺。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踏足社會......雖然她剛剛走出校園,但是她已經野心勃勃的開始暢想自己的未來。
有的人覺得,生活就應該平平淡淡,畢竟地位和金錢不是生命中的全部。
話是沒錯,但是地位和金錢卻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如果有人高高在上,受人仰慕,那爲什麼這個人不能是我。’
‘如果這個城市的夜晚,有無數的男人睡前都會幻想一個完美的女人,那這個女人爲什麼不是我?’
‘雖然他們連我的腳趾都觸碰不到,但是這不妨礙她們去幻想,隔着屏幕,我的一眸一笑都能讓數以萬計的人魂牽夢繞。’
‘我有這個能力,那麼......我爲什麼不這麼做。’
這就是沈可可站在電視臺大樓下,對自己說的話,她仰視這高聳入空的巨大建築......想象着自己能夠站在頂點,俯視整個城市,一覽無遺......
然而,精明算計了十幾年的沈可可在踏入電視臺後,卻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難題。
她的資歷不夠......
電視臺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剛剛入職的人,都要經歷實習,小幫工,在不溫不火的小節目露露臉,風吹日曬的跑外勤,最終纔可能憑藉優異的表現,進入某個大一些的欄目組。
沈可可倒是不怕辛苦,她很能喫苦,她也足夠聰明,比一般人要努力的多得多,她不怕上述的所有困難,但是唯一有一點她沒辦法克服。
那就是時間。
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線,那當她熬到進入一個火熱的欄目時,她就已經不年輕了。
一個二十幾歲的王牌主持人,和一個三十歲開外的王牌主持人,那肯定不能放在一起比較。
所以,沈可可需要走一些‘門路’。
她知道自己很漂亮,對於女人來說,漂亮是一種資本,所以沈可可不介意用自己的資本去換取一些大人物的幫助。
但是很不幸,大人物只喜歡漂亮的女人,卻討厭聰明的女人。他們喜歡那種披着美麗皮囊,但是內心只追求着虛榮的玩物。
很不幸,那些大人物看出了沈可可不是玩物。
所以她被拒之門外。
但是沈可可沒有放棄,如果美貌不行,那麼她就動用這個世界上最穩妥的資源......錢。
於是......在一些‘機緣巧合’之下,沈可可遇到了一名走私犯,並與其‘墜入愛河’。
這個走私犯,就是李大波。
那幾年間,沈可可一邊在媒體界摸爬滾打,一邊透支着這名走私犯情人的一切,當她覺得,自己已經抽乾了自己愛人的所有之後......李大波就‘正巧’被逮捕入獄了。
而沈可可也利用這些錢,在短短的一年之內,成爲了家喻戶曉的明星主持人。
一切都順利的像是她過去的一生一樣。
然而,沈可可卻有那麼一次小小的失誤,那就是她沒想到,李大波幹了這麼多年的走私,竟然一直都小心謹慎,沒有涉獵太過分的行當,或者說,他把自己過分的痕跡都擦得乾乾淨淨。
所以他沒有被槍斃或者終身監禁。
而且因爲表現良好,在加上耗盡了半輩子積攢下來的人情和門路,他短短几年就被放了出來。
這個變故讓沈可可焦慮萬分。
果然,出獄後,李大波找到了自己。
而且,他也跟沈可可透露,在與其相戀的那幾年裏,其實自己也留了一手!他偷偷保存了不少私密的照片......
好吧,一個走私犯情人,這件事足夠將沈可可所有的努力都毀掉了。
於是就這樣,沈可可被綁住了,她也想用一些手段將李大波幹掉,但是很不幸,這個男人幹了多年的走私,自然不是蠢貨,所以他沒有給沈可可任何機會......
一個精明算計的女人,和一個狡猾狠毒的男人,兩個曾經‘相愛’的人就這樣撕扯着,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直到幾天前......
沈可可去了一趟19城區,進行一次官方的採訪。
在這個過程中,她遇到了一個有意思的人......這個人是個出租車司機,姓張,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叫他張三就好。
當時沈可可坐着張三的出租車,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出租車司機總是喜歡閒聊的。
但是張三明顯和其他的所有出租車司機都不一樣,他的語言很簡單粗俗,但卻就是能在某個微妙的地方,吸引着你去傾聽,勾引着你講出心裏最可怕,最陰暗的那一面。
沈可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之是鬼使神差的,就被一個邋里邋遢的司機將心裏話全都套了出來。
她說......
“我好想變得有錢有勢啊。”
“我好高高在上啊。”
“我好想讓男人都垂涎我,讓女人都嫉妒我啊。”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沈可可簡直對自己驚詫不已,一向精明的自己,怎麼會當着別人的面說出這種東西。
然而,當她望向一旁的出租車司機時,卻發現對方似乎一丁點都沒有驚訝。
就好像是這些話對於他來說,就是最簡單不過的日常一般。
“你......不驚訝麼?”當時沈可可試探性的問道。
“不驚訝啊。”前面是紅燈,張三踩停了他那輛過了年檢許久的破車:“人就是陰暗邪惡的,有人說出來,有人藏在心裏,沒什麼太大區別。”
“你......很消極啊。”可能是爲了掩蓋剛纔話語帶來的尷尬,沈可可試着轉移話題。
那時候,張三點上了一根廉價的煙。
“不是消極,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他吐着煙,指了指面前人行道上一個推着嬰兒車過馬路的女人:
“你看她,溫柔知性,賢妻良母,但是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不滿意,每晚她都想着,如果自己當年沒有嫁給現在的男人,會不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老公死了,會不會自己就能開啓新的人生?”
“呵呵。”沈可可笑了笑:“你又不認識她。”
“我不需要認識她,因爲我是個司機啊。”張三說着:“我每天要接觸近百號人,過眼幾千人,我熟悉每一個路燈,每一條街道,我與形形色色的人聊過天,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其實就是開着這輛破車......在觀察着這座城市。”
煙霧在車中瀰漫,一向討厭煙味的沈可可竟然忘了搖開窗戶。
“有人說,他和自己的妻子無比相愛,但是幾天後,你就能看到他在某條街邊,與自己妻子大打出手。
有人說,金錢是很虛無的東西,自己是個比較注重家庭的人。但是幾周後,你就能在報紙上看到這人因爲非法集資而入獄的新聞。
人生百態我看的多了,所以我不需要認識誰,那些醜惡的嘴臉都有相似之處,我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了,我並不認爲人性醜惡是值得批判的。
因爲所有人都醜陋着......
隱藏好的人,去指責暴露出來的人,僅此而已。”
說着,張三緩緩的轉過頭,隔着煙霧望向沈可可......
“妹子,你有想殺的人麼?”
當時就是這麼一句話,從一個矮小而又平凡的出租車司機嘴裏說出來,無比的突兀。
但是沈可可卻呆住了。
因爲她在這個出租車司機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極致的陰冷,他就彷彿一個可怕的慾望聚合體,在肆意的觀察着這座城市最漆黑,最腐爛的一面,然後不漏聲色,慢慢舔舐。
大隱隱於世......這句話不僅僅是形容那些仙人,也許,還可以用來形容罪犯。
恐怖至極的罪犯!
“想......做夢都想。”
沈可可在那一刻,說出了心裏最深處的邪惡!
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因爲邪惡到極致時,就會散發出一種常人無法抵抗的魅力,如同邪惡的黑洞,不斷的去吞食其他的邪惡。
張三哥笑了笑......
“好啊,我幫你......”
那之後,沈可可回到了12城區,並且在回來的第一天,她就申請,要不要做一期採訪,把最近輿論很火的【呂觴案件】搬到熒幕前,再邀請一下案件的偵探,做一期專訪。
沈可可是一個很有新聞嗅覺的人,這個提議幾乎是瞬間就被通過了。
就這樣,便有了之後所發生的的一切。
休息室裏,沉默依舊。
終於,趙晟睿在周言狂妄至極的解釋中緩過神......
他不想跟周言理論什麼,也不想去揣摩,爲什麼周言就是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吧,既然你想用這種說辭來搪塞,那我也沒辦法。”他說道:“總之我會把這個案件的過程上報給偵探協會,當然了,還有沈可可小姐的疑慮,以及今天你說的所有的話。”
說着,趙晟睿掏出了一支錄音筆在周言面前晃了晃。
這種錄音筆幾乎所有的偵探都會有,他也沒什麼驚訝的,只是不屑的攤了一下手,示意‘你隨便’。
趙晟睿看到周言那無所謂的態度,猶豫了一下:“周偵探,爲了防止你搞不清楚狀況,我還得提醒你一下,如果有一名偵探被另一位公民起訴或者是提出疑義,那麼這名偵探就暫時就不能繼續進行案件調查了。”
“這種‘暫時’會持續多久?”周言淡淡的問道。
“當然是直到調查清楚爲止。”
“好!”周言點了點頭:“你儘管把你那些生搬硬靠的理由上交給偵探協會好了,這不會對《溪言偵探社》造成任何的損害,我明天就能抓到兇手,到時候,你的那些可笑說辭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周言的話說的沒錯,不論是趙晟睿用什麼歪理邪說來懷疑林溪,只要這個案件解決了,那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而隨着這句話......趙晟睿也皺起了眉,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湊到了離周言很近的位置。
“你到底在搞什麼啊?”趙晟睿竟然主動的朝周言小聲嘀咕起來:“你我都知道,林溪肯定不是什麼兇手,我就是來找茬的!你也知道,明明隨便一個解釋就能省去很多麻煩!”
“是的,我都知道!”
“那你爲什麼就是不說?!”
周言淡淡的看着對方:“這不關你的事,你只是個炮灰而已,所以你只要盡力的扮演好炮灰的角色就可以了。”
說完,周言直接無視了趙晟睿,錯過他的身體,走到了沈可可面前。
“沈可可小姐,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裏了,那我不妨問一句,你......是犯罪者俱樂部的人麼?”
沈可可愣了一下。
其實周圍的人,包括一旁的那幾位警員也都愣了,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周言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犯罪者俱樂部】???
那不是一個哄小孩子的故事麼?他幹嘛突然提這個?
於是,沈可可沉默了,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或者搖頭,因爲她已經很敏銳的感覺到了,自己似乎趟進了一灘自己無法理解的渾水。
“呵,看來你也是棋子。”周言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接觸了誰,那些人承諾了你什麼,但是你要記住,你看到的景象,聽到的話,甚至你自以爲是,以爲能在其中周旋的妄想......都要比表現出來的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沈可可想要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但是她依舊強硬的保持着自己的儀表:“對不起周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可以不知道,也可以在某個瞬間,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面臨什麼。總之,這個案件會很快被解決,你藏不了太久的。
而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你突然覺得恐懼了,無助了,或者認識到自己陷入了什麼,我希望你能聯繫我!
我不會爲你脫罪!
但是希望你墜入深淵之前,能最後做點什麼!”
周言這些話說的很快,很模糊,聽着周圍的所有人都雲裏霧裏的。
但是沈可可卻真的慌了。
她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了那天在車裏,那個自稱爲張三的怪人。
同時也下意識的回想起那天下車前,他遞給自己的那張奇奇怪怪的黑色卡片。
“我還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迴應着周言:
半晌後......
“但是......今晚請你別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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