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迦楠不哭~(雙更合一)
一夜至黎明時分,大雨初歇,些許驕陽千辛萬苦從厚厚的雲層裏擠了出來,若有似無地散落在市區各處。
寧碩一夜坐在病房門口,一刻都沒離開。
清早看着醫生進去他就站在門口等,人出來後告訴他,目前生命體徵平穩,再繼續觀察。
興許是自家的醫院吧,所以說完一些正常應該告訴患者家屬的情況後,醫生還多說了一句:“寧先生寬心,注意自己身體。”
他沒說話,目視着那一小扇玻璃內病牀上的人,直直看着。
醫生點個頭帶着護士就悄然離開,去找談慎履說情況了。
談之醒剛好打完電話回來,見醫生走遠了,馬上走近緊張地問寧碩:“怎麼樣?還…行嗎?”
寧碩點點頭。
談之醒鬆了一大口氣,又說起自己去打電話的事:“你要是想見那幾個東西,就下午吧,下午那一家子狗玩意我就給你湊齊了。”
寧碩再次頷首,轉身又在長椅上落座。
談之醒走到他原來站着的位置去透過那扇玻璃看裏面他家小迦楠。
不看心情還好,一看那戴着呼吸機,身上插滿管子的人他就一下子不好了,眉頭深擰,心痛,只能轉開臉不去看了。
眼見寧碩還在,身上只着一身單薄的毛衣,他不由道:“你去休息吧?到時候人出來了你進去了,那老子真是忙死了。”
“再待待,你走吧。”寧碩彎下身。
談之醒看他挺直的脊背徐徐軟下去,像一束稻梗被風雨席捲得立不住。
手肘抵在雙膝,沉鬱且疲憊的臉色看不太清,卻顯得整個人更加令人心焦。
談之醒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嘆了口氣自己先離開了,打算去休息會兒,等人走了換他來守着。
一早上去監護室門口走動的人非常多,來來往往的,都看完病房裏的人就看外面那似乎完全不動的年輕男人。
談慎履也勸不動他。
中午隨意吃了幾口毫無胃口的飯,寧碩就隨着談之醒與重新於錫城過來的談之醅去了派出所。
人一被帶出來,那個二十多歲左右的年輕男人就叫囂着他們這是非法拘禁,“老子什麼罪都沒犯憑什麼抓我?!!你們是幹什麼的?!”
寧碩抽着煙站在那兒環視三個人,夾着涼意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倆老的上面。
中年男人被關押了一晚上,面容略顯憔悴,但是脾氣已經被醞釀出來了,對上他的眼就怒不可遏地喊道:“你們憑什麼無故拘留我們?!我不過就是給我女兒發了條信息,犯哪條法了?她錢還沒打過來呢什麼叫敲詐勒索!!你們這是誣陷!”
女人也緊跟着腔呵斥說:“她要是把錢打來了我們就再也不找她了,她死活都不關我們的事了,不然我們就還是她的父母,死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的存在。”
那好兒子也跟腔:“就是!有本事讓她不是我們家的,不然她必須贍養我父母!!不然我就去告她!告死她!”
寧碩走過去,擡起腳一把踹在他腹部上。
被巨大的衝擊撞得人飛滾到了牆邊,摔倒在地上,身子蜷縮起來。
那倆老夫妻還沒反應過來,寧碩走近又一腳上去壓在他胸膛上,聽着人痛苦哀叫又拎起來狠狠再次一腳踹在了膝蓋上,把人掀翻到了遠處牆腳。
“砰”的一聲巨響,人滾落在地上。
“!你幹什麼??!你給我住手!!”那倆夫妻倆終於回神,女人一邊怒吼讓他別打了一邊歇斯底里地罵着他們,“你們這羣混賬!你們要幹什麼?!”
“讓她來!!”至今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女人只能說道,“讓我那個不孝女兒滾過來!我倒要問問她是不是真的那麼沒心肝,看着她父母被人這麼欺負。”
談之醅忽然冷聲道:“這些話再出現一個字,今天你們一家子就一起沉入充州海。”
冰冷如刀的一句話砸下,兩個中年人被嚇得啞然失聲,瑟瑟發抖地看看他,又看看被打得在地上抽搐的兒子,緊張又擔心。
窒息的環境裏徐徐傳來一陣低笑。
兩人一下子都朝門口那一直在抽菸的男人看去。
這些事談之醒不好動手,他跟沒看到一樣,眼睛時而看看天花板,時而看看手上的煙,眼前呼出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臉,冷漠的笑意誰也看不到,只有笑聲忍不住突兀地傳了出來。
看寧碩打完了,談之醒終於懶洋洋踱步走了進來,做了最斯文的一步。
站在那倆中年人面前,對上他們緊張又佈滿恨意的眼,他薄脣捻動,道:“她跟你們沒關係,說了多少次了,人當年就已經被你們殺死在了那個颱風夜。現在的人是我們家救活的。是改變不了身子裏流的血,但那又怎麼樣呢?既然強行要認,把人給我折騰成這樣……”
“折騰成什麼樣了??”女人馬上質問道。
談之醒:“昨晚離開咖啡廳後出了車禍,生死未卜。”
幾乎是最後一個字還沒落下,中年男人就立刻嚴辭否認道:“那關我們什麼事?!她自己出車禍關我們什麼事?你憑什麼算在我們頭上??她都不認我們了出車禍你卻要算我們身上,你真可笑,你們自己找她去!她和我們沒關係。”
談之醅冷着臉走上前來,被最後一句刺得眉頭深皺,越過談之醒一腳狠狠踹了上去。
男人被這一腳直接掀倒在地,倒地痛苦哀嚎,只是年紀大了,這一下子力氣大,連聲音都發不太出來。
他老婆尖叫着跑過去蹲在地上,一邊要扶起他,一邊怒喊着一句句質問他們要幹什麼,“你個混賬你連老人都打!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談之醒微笑:“那不是被逼的嗎?別說打了,我家迦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還都得死。”
女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談之醒:“我也不會亂來,那些罪名,我會正經地請個律師,一個個都會給你們算清楚的,絕對,絕對沒有一個會冤枉你們。”他環視一圈,看着一家子,“不過刑期我可以先告訴你們,你們幾個,這輩子就在裏面安享天倫了。”
女人臉色驚恐,呼吸急促。
談之醒掛了半晌的笑意終於收斂,慵懶的語氣夾着些許咬牙切齒:“就不用費盡心思找人贍養了,我替我們迦楠,給你們養了。”
女人要張口,卻在他如冷箭一般的笑眼裏,顫着脣沒能發出一個字。
回去的路上,寧碩在副駕座裏有些昏昏欲睡。午後的驕陽穿過擋風玻璃落在他臉上,除了刺眼,照不清他臉上的陰暗。
談之醒看得出他很疲憊,身心俱疲那種。
他試探性地問:“送你回寧洲灣吧?歇一歇。”
“不用。”男人淡淡的聲色吞吐出兩個字。
談之醒掀起眼皮透過中央後視鏡,和後面那拿着手機在處理工作的談之醅對視。
兩人無聲交流了些信息,隨後談之醒收回眼神,就默默準備把人送回醫院去了。
寧碩偏頭看了眼後座:“許瀾科技在錫城有個地產公司,你們有合作嗎?”
談之醒意外地瞥了瞥他,怎麼還有心思說工作。
後面的談之醅朝他挑眉:“沒。這對家,合作什麼。”
“對家?”
“嗯。最近城區的一塊地皮,我有意,他們也感興趣得不行。”
寧碩點點頭,轉過臉目視前方:“那你就別讓了。”
談之醅:“怎麼了?你和他們有矛盾?”
駕駛座的談之醒這時候尋思了下,問:“許瀾科技,怎麼有點耳熟呢?”
寧碩:“上次姓孫的,和許瀾的那個女老闆是一對,前者入股了許瀾。”
“靠,記起來了,原來是這玩意。”談之醒嗤之以鼻,“那怎麼了,怎麼現在你又記起來了?”
“上次我截胡了許瀾兩個項目,姓許的記在心裏了,前一陣我和之醅去茶館見他們的時候,被她遇見。託她的福,不然那一家子找不到迦楠。”
談之醒深深看了他一眼。
後面傳來談之醅茫然的聲音:“等下,前一陣有什麼事?”
“我都不想說,你看那小玩意是不是多災多難,真是別提了。你問他。”談之醒吐了口氣,把油門踩到底。
寧碩簡單說了下那次的東京之行。
談之醅聽完眯起了眼,意外了小半分鐘,纔出聲:“那姓許的,怎麼還想給男朋友報仇?她怎麼想的。”
寧碩:“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不過她那會兒因此損失了,是實實在在的。”
談之醒往後瞅了眼:“之醅,你應該理解有些女老闆的腦回路的,你看看薄氏那位大小姐,不是你孩子都有了人還死活纏着你?屬實不知道怎麼想的。”
“……”
談之醅不滿地瞅他:“你開你的車吧。”
寧碩輕笑了一聲。
談之醒瞥了眼他,倒是一天下來,第一次聽見他還算正常的笑聲。
不過一到醫院他臉色又很沉鬱了,好像全世界都陽光燦爛,就醫院陷入在陰霾之中,一下子把平日萬事不入心的男人拉到了泥潭。
寧碩在同一樓層的病房裏淺淺睡了個覺,一個小時就醒來一次,聽完醫生的報告再睡,一個下午都是如此,醒醒睡睡,恍若如夢,度日如年。
夜色降臨,充州又下起了雨。
寧碩被吵醒,靠在牀頭看着百葉窗外泠泠如珠的雨幕,想起計迦楠有時候跟他晚上出去應酬,說平日的充州還有那麼些國際大都市的繁華庸忙,可入了夜,在那些酒局裏,確實挺奢靡危險的,是紙醉金迷又讓人流連忘返的充京城。
但是這奪目妖豔的充京城裏出了個另類,她寧碩哥,他如風如月,對什麼曖昧都沒上眼。
他記得當時跟她說,這另類你是不是,挺喜歡?
她笑得非常甜,說是很喜歡,超喜歡,永遠喜歡。
寧碩下了牀,洗漱了一番就去病房門口。
她還是那個樣子,露在空氣中的雙手纏着滿滿的紗布,那一節沒有戴手錶的腕骨又被利器插入,傷得尤其重,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疤痕又該深起來了,他家愛美的小姑娘又得很傷神。
寧碩尤其後悔昨天早上沒有把表給她戴。
身上也有很多管子,呼吸機靜靜給她制着氧,整個人彷彿脆弱得沒了這些刺眼的設備,就是個沒生命的布娃娃。
站了半小時,寧碩去樓上探望父親。
計迦楠一天沒去,寧池安還沒怎麼,只是問了兒子一句,小迦楠是今天走的嗎。
但是接下來兩天,他一天問計迦楠去哪兒出差了,一天問什麼時候回來。
在計迦楠沒有出現在病房的第三天,寧池安一看到寧碩進病房就發表了疑惑:
“唉,也是奇怪,以往小迦楠即使沒空來探病,也該給我打個電話的,她這幾天都一個電話沒來,這孩子是忙得沒時間通話嗎?”
寧碩點頭,在牀邊坐下:“大概吧。”
寧池安沉默了須臾,還是覺得怪想念的,“你這是給她安排了多少事情。”他嘆氣,“今天再不給她伯父打一個,明天我就打過去了。”
他玩笑道:“我看看這孩子忙成啥樣了,也不能不分晝夜吧。”
寧碩看了眼牀頭櫃上的晚飯,伸手打開:“還沒喫晚飯?今天自己能進食嗎?先喫飯吧。”
寧池安道:“不着急,我還不餓。你是說,她最近先去了北市是麼?也沒時差啊。”
寧碩起身給他調桌子:“她在忙,我打過,問候過您了。”
“真的?”
寧碩輕笑:“嗯,中午,剛剛忘了說。她的孝心您還懷疑?”
寧池安看了眼他的笑,“我是不懷疑,但是這幾天都快忘了她伯父了。”
“沒忘,真的忙,怕打給你打擾您休息了。”
寧池安覺得也不至於打擾,她知道他的作息。
看了幾眼兒子,他說:“你這幾天,怎麼有點憔悴的樣子,寧碩?”
他搖頭:“沒有。憔悴什麼?”
仔細一聽,寧池安覺得他聲音似乎還有些啞,他不由仔細端詳了下兒子的側臉,想探究清楚一些:“你是不是,瞞着你父親什麼?”
話到這份上,再強硬否認他就要打電話了,寧碩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輕籲口氣。
寧池安心中深深地突了一下,人撐着從牀頭坐直起來。
寧碩伸手去扶他:“您小心點。”
“怎麼了?”寧池安眼神格外深邃地望着他,“難不成迦楠怎麼了?”
病房靜得找不出一絲聲音,看護都出去了,留了空間給他們父子倆說話,畢叢雲也下樓了,去探望雖然看不到的人。
半晌,在寧池安深深皺起的眉頭中,寧碩說:“嗯,出了點事故,她住院了。”
寧池安目光閃爍,驚訝程度不比當時聽到消息的談慎履。
那個從一個月就被送到寧氏醫院治療的小孩兒,似乎對他來說真的有種別樣的感情。
“怎麼會,出事故?”寧池安力氣一下子似乎就被抽走了不少,呼吸也紊亂了些,撐着一口氣問,“人呢?怎麼樣了?”
“她那對親生父母找她,告訴她身世了。她開車沒注意,路口和人撞上了。”邊說着,寧碩邊起身坐到牀邊去,伸手給寧池安撫背順氣。
“那現在呢?”他父親問,“很嚴重?”
“有好轉,還是有些危險。”
寧池安的臉色一下子就刷地成了灰色,接着胸口氣息不順,咳了起來。
畢叢雲回來,在門口就聽到聲音了,馬上進去幫忙給他拍着背:“怎麼了?怎麼忽然咳得這麼深。”
寧碩起身讓了下位置,又給談之醒發了消息,說上來一趟,寧池安估計要下去,讓他來給他推個輪椅,他就不下去了。
談之醒來得也是快。
畢叢雲這才知道,他知道了。
兩人面面相覷一會兒,她嘆口氣安撫他:“別太擔心,這醫院你自己信得過的,迦楠會好的。別耽擱了自己的身子,她要是知道幾天沒來看你,不知道心裏多內疚呢。”
寧池安現在無論聽到什麼人都還是不太好,最近難得養得有些起色的身子因爲這個消息,回到解放前。
談之醒推着輪椅把他送下樓。
談慎履恰好在監護室門口,看到他的身影,頓了頓,隨即嘆着氣走了上來。
“這沒什麼好看的,進不去。”他語氣故作輕鬆,“寧碩還是沒瞞住,再過兩天她醒來了再來看就剛剛好了。”
寧池安說:“他不是瞞不住,是我太想這小朋友了,幾天沒見,電話也沒打一個,”他聲音輕顫,心疼到無以復加,“我覺得我們迦楠不會這樣,她還惦記着我那故事呢,都還沒講完。”
談慎履淺笑,無奈地點點頭,附和他的話。
是啊,她就算去出差,肯定也每天會打個電話問候病情的,所以,瞞不住。
他安撫寧池安,會好的,就像每天從清晨就告訴自己會好的,深夜也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每天這樣週而復始麻痹自己。
三月三號,計迦楠出事後的第五天,充州接連五天春雨綿綿。
談慎履說,春雨是好兆頭。
那天醫生說,恢復得還可以,度過危險期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寧碩也是坐在病房門口,周邊有好多人,面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只有他,依然面無表情。
太多個日夜這樣過去了,一時之間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
是談之醒推了推他,他才徐徐擡起頭的,兩人對視一眼,寧碩扯了抹笑。
但是這笑意也沒持續太久,只是心裏穩了,疼痛還是不減。
他只是問了醫生一句:“什麼時候能甦醒?”
醫生道:“快了,不出意外,這兩天轉了普通病房就能醒了,進了普通病房,您可以進去多陪陪病人,可以看到她臉色什麼的,也會逐漸恢復的。”
驚蟄那天,充州風雨大作。
這天氣,如果不是人已經轉危爲安,很令人心情灰暗。
下午人轉入普通病房,寧碩從進去就沒出來過了,一直在牀邊坐着。
小姑娘手臂也骨折了,打着厚厚的鋼板和石膏,不能動,他只能摸着她幾根纖細的手指,又去看她的臉。
躺了幾天都肉眼可見地瘦了,回頭要好好補補,把他的小迦楠養圓起來,像十八歲那樣,臉頰有兩抹可愛的小嬰兒肥。
談慎履夫妻二人也是幾乎一整天待在病房,不過他們到底是年紀大了,白天待着晚上就不適合再二十四小時熬着了,這一夜就是寧碩在那兒的。
他這幾天加起來睡眠不足十二個小時,人也是異常疲憊,但是這轉過來的第一天晚上,他連眯一會兒都做不到,就想每一秒都不合眼地看着她。
這場雨下得挺久,是入春以來最大的一場,跟颱風一樣敲打得醫院的玻璃哐哐作響。
白天寧碩在客廳休息,進病房的人一看就都知道他一晚上沒睡,衆人在風雨聲中放輕腳步,沒人去吵醒他。
傍晚寧池安探望完計迦楠,寧碩推着父親的輪椅回樓上,他們前腳剛走後腳談之醒夫妻就來了。
眼見病房難得沒客人,他就坐到了牀邊,摸了摸計迦楠的手,心疼地說:“都瘦了,不漂亮了。”
杭若輕輕拿手點了點他的肩頭:“小姑娘可不喜歡聽這個哦。”
談之醒無奈地笑了笑:“那說點喜歡的唄。”他伸手捏了捏她雪白的臉,“你要是馬上醒來,二哥把全世界的跑車都買給你。”
杭若:“……”
談之醒認真的:“車庫裏的也給你,都給我們迦楠,以後再也不說你是馬路殺手了,你隨便開,以後全世界就你車最多,酷得不行。”
杭若:“……”
腦子嗡嗡的,她轉開臉嘆了口氣。
寧碩回來的時候,見談之醒把她的臉都摩挲紅了,不由過去拿起他的手:“額上還有傷,別扯到她的傷口,會疼。”
“疼了也許就醒來了。”
寧碩眯起眼。
談之醒沒見過他兄弟在小事上動過怒,不過仔細想想這確實不是小事,馬上就擺擺手溜了:“好好好,我走我走。”
杭若笑着把他趕緊帶走,欺負別人老婆還那麼理直氣壯,這人也不怕被打。
寧碩自己坐下,手貼在小姑娘的臉上,輕輕撫着:“哥哥來了,欺負你的走了,今天晚上哥哥繼續陪你。”
小姑娘身體還是虛,被揉搓出來的粉紅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那臉又恢復到了雪白無色的程度。
寧碩忽然就對談之醒沒那麼介意了。
不過他自己還是捨不得碰她,只是湊近,脣瓣碰了碰小姑娘的側臉,溫柔道:“什麼時候醒來,哥哥非常想我們迦楠寶寶。”
“這陣雨過後,天氣就不會再冷了,是你喜歡的。”
“你不醒來,哥哥每天都很忙,忙着工作,還要忙着想你。”寧碩給她扯高了些被子,“一個人睡也挺孤單寂寞冷的。”
“這戀愛才談幾天,哥哥果然沒好好追,也不能好好享受了。”
暮色裏,病房點亮一盞不甚明媚的燈,不過分刺眼,能夠瞧清人的臉色。
寧碩拿拇指輕輕擦過她細長的眉,愛戀又溫柔地撫摸:“聽到沒有?寶寶。哥哥很想你,像過去六年,你想我一樣。”
掌心下的眉眼在陰影中細微地動了動,看不太清,寧碩停下來看,以爲是錯覺。
正凝神望着,她又動了動,眼皮輕輕的,幾乎足以忽略不見地在動。
他怔了兩秒,呼吸瞬間屏住,一眼不眨地繼續凝望着女孩子的眉眼。
只是她沒有睜開眼,先有動靜的是聲音,低柔無力,在呻吟,隨着起起伏伏的聲音,眉頭也擰了起來。
寧碩終於意識到她好像是疼。
那麼多的傷,其實醒來比不醒來痛多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湊近去親了親她,溫柔萬千地哄道:“迦楠?馬上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我們不動,不動就不疼了。”
那道呻吟聲似乎小了一些。
寧碩雙手都捧着她的臉,呼吸撫在她臉上,脣瓣貼着她的臉:“哥哥在呢,哥哥陪你。”
大約十分鐘過去,寧碩以爲她睡着了的時候,懷裏的人睜開了眼。
他察覺到了什麼,低頭。
小姑娘也緩緩地,非常慢地掀起了粉嫩的眼皮,迎上了他不可思議的目光。
寧碩怔怔看着,連笑都忘記了,就那麼和她好像隔了一個世紀的再遇,沒有反應過來。
女孩子沒有血色的脣輕微動了動,他終於回神,低下頭靠近。
“好疼…寧碩哥。”
那一刻,寧碩恨不得所有傷都他來,從出事到這一刻這個想法都在,這一刻心痛到最難以忍受的時候。
他哄她,只是一鬨,剛醒來的小姑娘眼睛裏就溢出了水,委委屈屈地朝他哭了起來,已經分不清是疼的還是見了他,忍不住哭。
眼淚順着臉頰流淌在他摸着她臉的手心,像這一陣鋪天蓋地的雨。
寧碩覺得手心異常滾燙,比硫酸還要厲害的東西就是小姑娘這會兒可可憐憐的眼淚了。
“哥哥在,迦楠乖,”他啞聲哄着,對上她溼漉漉的眼,溫柔萬千,“很快就不疼了,哥哥都陪你,沒人能傷害我們寶寶了。”
“嗚…”她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像是想念非常,越看眼淚越似決堤一樣,鋪滿整個臉頰,還想伸手碰他。
她動不了,渾身能動的也就幾根手指。
寧碩抽了紙溫柔地給她擦完眼淚,自己彎下腰脊,張開雙臂虛抱她:“乖,哥哥抱你,沒事了,沒事了,不哭,迦楠不哭。哥哥在你身邊呢,不怕,很快就不疼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