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天氣漸變 作者:未知 第247章 天氣漸變 蒲草是一種很奇特的植物,它柔軟、有韌性,織成席子後既有彈性又光滑,如果厚一些坐在上邊還會有種溫暖的感覺。把它編成鞋子,則又是另一種模樣。 它穿在腳上很舒適,既透氣又柔軟,很少有不適的感覺。而它的鞋底,抓地性又特別的好,即便是踩在流瀑之下、長滿青苔,滑膩無比的圓潤石頭上,也不會打滑。 譚小談今夜就穿了這樣一雙蒲草織就的鞋子,她穿着一身青色的緊身衣,腕靠處鑲了鐵片,有保護作用,雙腿打了倒卷千層浪的綁腿,行動起來如狸貓一般輕盈。 譚小談沒有配長刀,只帶了一口短匕,從楊瀚寢宮的後窗如夜鶯一般飛出去,便按照楊瀚指定的名單開始行動了。 年輕姑娘大多渴睡,而且楊瀚大王現在雖有類似於朝會的東西,但朝會的時間並不早,所以她們起的一向都晚。真正起的早的,只有何善光等幾個留在宮裏的太監。 有些東西少就少了,對人的影響並不大。但有些東西平時看着似乎沒有用,你要是願意,你甚至可以一輩子不讓它有用,但它依舊在默默地發揮着作用,一旦被割了去,它就能悄無聲息地對你做出很多改變。 比如,何善光現在鬍鬚已經掉光了,皮膚比以前白晰,聲音低沉中透着圓潤。 還有就是,他不渴睡,他可以很早就起來,因爲他精力很旺盛。 他知道,當陽光爬上山頭,斜照進大王的寢宮,生着翠色的羽毛,長尾閃爍着七彩熒光的鳥兒在枝頭歌唱的時候,他的大王纔會起牀。 所以何善光本想去後殿走走。 山上一下子住了這麼多姑娘,其實房子已經不太夠住了,因爲有的大殿是大王用以處理各種事務的所在,即便大王現在沒什麼事好做,但是他相信總有一天,這些徒有其表的建築會真正發揮作用。 所以,他堅決反對褚女官把宮女們安排進勤政殿、坤寧宮等這些或內或外的重要建築的打算。他還經常帶着人爬着高高的梯子,拿着抹布不停地去擦拭這些宮殿裏的建築。 所以,這些用了楨楠這等金絲楠中最上品木材的宮殿,不僅高大恢宏,而且被他們擦拭的金光閃閃,彷彿整座宮殿都是金子鑄的。 因爲宮女們太多了,而住處相對緊張,所以後邊正在擴建,何善光想去走一走,看一看,要保證建造的進度,而且不能有噪音吵了大王的睡眠。 但是他剛剛拐到寢宮側面,就看到楊瀚帶着譚小談和大甜、小甜走出了宮門。何善光心中一詫,馬上迎了上去,然後他就聽說了一個叫他義憤添膺的消息:大王的一些東西不見了。 唐霜送給大王的漆器少了一套,扇子少了兩柄,還有銀製的酒具、金銀製的棋子兒…… 於是,以看家狗自詡的何善光憤怒了。 這些是褚女官管着的,他衝去褚女官的住處,像狗一般一陣狂嗅,很快就找到了金銀棋子兒,接着又在褚女官的一個親信那裏,發現了已經裹進包袱裏的其他失蹤物品。 楊瀚勃然大怒,召集了宮中所有人圍觀,何善光指揮幾個精力同樣旺盛的太監動手,把兩個女官摁在地上,一頓大板子抽下去,屁股開花。 何善光揮舞着大板,大板的柄是圓的,很合手。前端是扁的,有點像支槳。槳葉很厚重、很結實,打在渾圓的屁股上,不管是傳出的聲音還是從手上傳來的質感,都有些叫人陶醉。 自從身上缺了點東西,何善光一直覺得人生中少了幾分生存的意義,簡單地講,就是無聊。 但是這一刻,他的眼睛亮了。 他忽然發現,每一板子揮下去,都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那種快感像一股暖流,不斷地衝刷着他的身心,讓他飄飄欲仙! 打人板子,原來可以如此愉快!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變得有意義~~~ 何善光的去勢手術做的很粗糙,所以他去廁所很勤快,不然有時失禁他都沒有感覺。而此刻,他明明一早先去的廁所,可是板子揮着揮着,他就又失禁了,直到大腿根傳來溫熱的感覺他才知道。 但他沒有停下,他不捨得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這感覺是如此愉悅,叫他如癡如醉。 從此以後,何公公就迷上了打人板子。 外廷大臣挨板子叫廷杖,內宮的宦官和宮娥挨板子就叫挨板子。 何公公再未放手過這項權利。 很多年以後,何公公在內廷已是位高權重、縱是皇帝的妃嬪也要畏他三分,妃嬪們想要邀得聖寵,也得想方設法巴結他。可是不管內廷外廷,只要有打板子的事兒,他一定親力親爲,從不假手他人! 六十八歲那年,他還提着板子,氣喘吁吁地親手打了都察院僉都御史一頓板子。 天聖八犬中,清流們最恨的就是何公公,因爲那些人裏捱過他板子的人最多。而內宮裏,當然也是怕他的人最多。 …… 褚女官和另一個女人被擡下山,送回了徐家。 堂上,兩個女官趴在擔架上,哭聲無比的悽慘。 她們告訴主子,她們被打了,大王對宮裏重新做出了安排,制定了規矩。 徐震徐天徐下等人臉色鐵青,打人還得看主人,楊瀚這分明是扇了徐家一記耳光啊。 此時已是深秋,天有些涼了。他們正置身於大雍城,大雍城還在建造當中,但是徐家的主要建築已然完工。 這個大廳下邊鋪有地龍,地龍燒着,赤着腳兒踩在上邊,很舒服,坐着更舒服。 徐諾正坐着,白玉無暇的臉蛋兒因爲熱力烘着,透着一抹紅暈,比抹得很均勻的嫣紅還要動人,畢竟它是從肌膚下透出來的。 “好啦,擡下去吧,着人好好地敷藥。” 徐諾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褚雲二人啜泣地被擡下去,“砰”地一聲,徐下拍案而起:“他好大的狗膽,當了幾天王,真把自已當回事兒了,居然敢如此狂悖!” 徐諾斜斜地挑起眉,就像風中的柳枝兒輕輕地挑起來迎向了雨。 但她只是睇了四叔一眼,沒說什麼。 徐震沉聲道:“打幾個下人倒是沒什麼。就怕這是他的一個試探,這一次我們不理會,下一次他就更好得寸進尺了。” 徐諾微笑道:“幾位叔父不必緊張,其實這一天一定會來的。現在纔來,已經比我估計的晚了許久。他這人,還挺能忍的。” 徐天一怔,道:“七七,你早預料有這麼一天了?什麼時候?” 徐諾微笑道:“就是唐驕登咸陽宮,去覲見大王的那一天。” 徐震神色一緊,道:“不錯,從他那天的反應來看,此人就不是等閒之輩,我們太看輕他了。” 徐下沉聲道:“二哥,我上山去給他點顏色看看吧。” “幾位叔父急什麼。” 徐諾款款地站了起來,在家中閒居,她穿的不是曲裾深衣,而是寬鬆的常服,髮型梳的也比較柔婉,凜然的氣勢弱了,卻透着幾分柔媚。 “大王本非常人,其實你們早該知道。從他降落在憶祖山上,被唐詩擄爲人質,與我們徐家達成談判時起,就該知道。只是你們一直覺得他被掌握在手中,忽視了而已。 就像你們的兒女,在幾位叔父眼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哪怕他已很成熟,他想事情甚至比你更縝密。依我看,隨他去吧,他接下來,一定還會有所作爲的,不過,他在約束我們的時候,何嘗不是也在約束蒙家、巴家那些人家?” 徐諾姍姍地走到門口兒,扶住了門,又回過眸來,目光在三位叔父臉上一轉,柔聲道:“就算讓他把整座憶祖山都經營成他的地盤又怎麼樣呢?只是叫他舒心快活些罷了。只要天下在我們手中,兵馬在我們手中,我們想叫他不痛快,還不就是一轉念的事兒?” 徐諾在門口穿上鞋子,淡淡地道:“我很久沒去咸陽宮了,聽說大王弄了新的几案,叫什麼八仙桌和官帽椅,以後進出大廳就不用脫鞋了,也不用席居而坐,行止方便,有暇時,我倒要去看看。” 徐謹走開了,廳中徐震等人面面相覷。 半晌,徐震吁了口氣,正要扶案而起,心中突地打了一個突兒,脊背上登時升起一抹寒意。 “就像幾位叔父的兒女,在你們眼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哪怕他已很成熟,他想事情甚至比你更縝密。” 這句話是有感而發麼?她是在就事論事,還是在含蓄地提醒我們什麼? “就算讓他把整座憶祖山都經營成他的地盤又怎樣?只是叫他舒心快活些罷了。只要天下在我們手中,兵馬在我們手中,我們想叫他不痛快,還不就是一轉念的事兒?” 這句話,只是在說楊瀚,還是在說給我們聽? 徐震忽然想到,七七已經讓出了家主之位,但是徐家下屬所有人員的任命安排,仍然由她掌握着。有了什麼事情,大家包括他們幾個,還是來向七七彙報或請示,一如方纔。 雲中,大雍、灞上這三座大城的實際掌控人,都是七七的親信。籍着調動人員出山,集中財力築城,人手和財務對比以前反而更向她手中集中。可他居然一廂情願地以爲自已已經是徐氏的家主…… 徐震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非常難看。 日上三竿時,各地豪族派駐憶祖山的公子們趕到了勤政殿,進門的時候,有太監在門口提醒:“天涼了,大王恩旨,諸位公子就不必脫靴了。” 公子們有些訝異,不脫靴進去後如何跪坐在几案之後、蒲團之上呢,豈不是要把我們華美的衣裳都弄髒了?可是等他們進了大殿才發現,大殿中的佈置已經變了。 几案不見了,蒲團不見了,几案上的茶也不見了。 大殿兩側,只有一張張的官帽椅。 楊瀚坐在丹陛之上,那兒擺着一張碩大的華貴的椅子,比起原來跪坐的蒲團看起來要氣派很多。 楊瀚正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張椅子上,笑得如天官賜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