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亮
夢到了不堪的過往。
夢到夏玉成來學校,逼問着李清茉的下落,幾欲將她推下樓。
夢到顧約淮在她的樓下,徹夜地等。地上積着一堆一堆的菸頭。
夢到李清茉和她大吵,逼她和顧約淮分手。
那是大一的第一學期。
夏雲梨和顧約淮交往恰好兩個月。她還未和李清茉坦誠交男朋友的事,卻被她率先知道了。
這個時候夏玉成已經被富婆一腳踹開,灰溜溜地回到北城。他和李清茉的矛盾越來越尖銳。也因此,李清茉的精神備受折磨,脾氣愈加暴躁。
夏雲梨記得。
夏玉成那天照例出去酗酒了。
她和李清茉沉默地對峙。
小屋逼仄,燈泡散發出陳舊的燈光線。室內瀰漫一股不太好聞的灰塵味。
李清茉沉着臉,好半晌都不說話。
夏雲梨見她的臉色,以爲是家裏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她斟酌用詞,想着怎樣才能不刺激母親敏感的神經。
下一個光景。
李清茉的話砸得她頭腦發懵,“和他分手。”
“……”
夏雲梨的呼吸滯了一秒,“……什麼?”
“別裝傻。”李清茉瞥她一眼,“我知道你談對象了。”
夏雲梨的嘴脣動了動,“你……怎麼知道的?”
李清茉粗暴地打斷她,“你別管!我讓你和那男孩分手。”
夏雲梨垂頭,不吭聲,卻是一派反抗的姿態。
像是想到什麼,李清茉的火氣瞬間涌上腦袋,她咬牙強調,“我問你,你分不分?”
腦子像是塞了鉛塊,夏雲梨來不及思考李清茉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夏雲梨的睫羽動了動,只是說:“他很好。”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
他是她得來不易的寶物。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李清茉嚷着,脖子的青筋猙獰,“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不知廉恥樣子?萬一被騙了,到時候被人搞得懷孕,和我現在一個下場你怎麼辦?”
夏雲梨的神色波瀾不驚。
她對這樣的狀況麻木不仁,不悲不慟。父母火氣上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她總是這樣承受着,像一隻蟄伏的蜉蝣。迎不來破繭,便學會無聲地將痛苦與血井吞。
李清茉喘了下,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身。
她的臉上有哀求的意味:“那男孩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人有錢,花心公子爺,咱們配不上的。他只是和你玩玩。你陷進去幹什麼?”
夏雲梨垂下眼。
與李清茉空洞的視線對上。
夏雲梨的眉頭一動,輕聲說:“媽,你別罵他。”
罵我就好。
別罵他。
他值得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詞語。
伴隨着掌心摑過臉頰的聲音,李清茉聲嘶力竭,“你是不是瘋了!”
她的臉頓時側到一邊,一個獰惡的紅印浮現。
李清茉一愣。
像是才意識到了什麼,她的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她探起身子,慌忙去摸夏雲梨的臉。
“痛嗎?”
“媽媽是不希望你受傷。”
“……”
夏雲梨偏頭躲開。
“啪嗒——”
滾燙的淚珠劃過李清茉的指尖,她的心一陣絞痛。她一直都覺得身爲父母,是不必和孩子道歉的。
李清茉張了張嘴,那兩個字在舌尖晃盪一圈,無力嚥了下去。
她沉默地看着夏雲梨。
夏雲梨的眼淚不斷滑落。
她連哭泣,都沒半點聲響。整個人安靜地幾乎透明。
突然間,夏雲梨的心裏有種預兆。
她的愛情,將和蜉蝣一般。
——及夕而死。
……
夏雲梨是被嚇醒的。
她霎時直起身子。捂着沉悶的胸口,喘了口氣,恐懼稍歇。
尚且睡眼惺忪,意識呆滯,她掃了周圍一圈。
發現天已經兩了,窗簾井未拉得嚴實,陽光透過縫隙,碎了進來。
臥室裏一片昏黃。
周圍靜悄悄的。
由於宿醉,喉嚨一片乾澀,夏雲梨的腦袋鈍痛不已。
難受得發出一聲氣音,夏雲梨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以爲和往日每個平常的清晨一樣。
一股似有若無的黑雪松味,令人醺然。這股氣息反而讓她稍稍舒服,她下意識地往源頭靠近了些。
她甚至還考慮,如果還早,能睡個回籠覺。
下一秒。
一雙長臂從身前伸出,溫熱的手搭在腰間,瞬息將她往前一帶。夏雲梨的額頭頓時磕到一塊似軟又略帶堅硬的物體。
滾燙強壯,又帶了些溫柔。
……牀上竟然有人?!
睡意頓消,她的頭皮一炸,表情有一瞬間的失控。
對方突然的逼近,旋即腦袋埋到她的肩膀。氣息滾燙,惑人神智。
一瞬間。
溫熱的氣息均勻地拂過脖頸,像一張讓人無所遁形的密網,激起一陣悸動的戰慄。
夏雲梨的腦子霎時宕機。
反應了兩秒。
她迅速抵住對方的胸膛,身體稍稍往後退了退。低下頭,夏雲梨第一反應是檢查自己的穿着。一切如常。
她心口鬆了鬆,小心擡眼。
——是顧約淮。
夏雲梨的呼吸一停。理智早就飛到另一個國度。
心慌又羞赧。
她的目光僵硬地掠過男人俊秀的下巴,緩緩上移,路過飽滿的脣,挺鼻、微闔的眸以及眼角那顆淚痣。
丰神俊秀到令人驚慌的臉龐。
半天沒搞清楚怎麼會是這個情況。
屏住呼吸,夏雲梨將他的手挪開,偷偷地爬起來。
她呆坐了一會。
本能地蹭蹭指尖,剛碰觸到手背的肌膚,無法抑制地燒起來。
像是瘋狂的野火燎了原。
她低頭。
藉着些許光線,來回看了眼兩人現在的情況。
顧約淮穿着銀絲燙邊的睡衣,領口微鬆,袖子那塊被她壓得起了點褶皺。
他緊閉雙眼,呼吸清淺。
窗外婆娑的光斑,在他英挺的眉宇間輕輕搖曳。
他微微側躺着,左臂搭在額頭,右手斜放在牀上,底下微微陷下,形成一個窩。
——是剛纔她躺着的位置。
有點曖昧。
夏雲梨的耳尖開始泛紅。
視線下移。
兩人的腰間都披着點薄被。自己腰間上的反而更多,看着像是昨晚搶了人家的被子。
夏雲梨心虛地撓了撓眼角。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不就喝了瓶可樂嗎?怎麼後勁兒這麼大。
太陽穴針扎似的疼,她擰眉,敲敲腦袋,一些畫面在腦海閃過。隨着逐漸清晰的片段記憶,她的手頓時捂着臉,頰紅得可以煎蛋。
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昨天。
究竟是發了什麼瘋,居然有臉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
救命。讓她死了吧。
周圍的一切都虛化起來,像是置身蟲洞,身體旋轉不止。
她的腦子完全停止思考。
不過須臾。
夏雲梨抹了一把臉,打定主意。
他醒來,要不記得就好。
他要記得,她就抵賴。反正他肯定拿不出證據。
掀開被子,她繞過顧約淮,輕手輕腳爬到牀邊。縮頭縮腦,她回頭看了眼顧約淮。
很好,孩子睡得很安詳。
她鬆了口氣。坐在牀邊,低眼,腳尖艱難地摸索着拖鞋。
“咯吱——”
牀墊發出輕微的聲響,夏雲梨敏銳地感覺到什麼。還沒來得及回頭,腰間突現一股衝力。
下一瞬。
她被顧約淮輕柔地攬進懷裏,背脊抵在他的腰間。夏雲梨害羞地蜷緊身子。
……他醒了?
她的意識出現剎那的停滯。
夏雲梨悄悄擡眸。
顧約淮半闔雙眸,似醒未醒。彷彿剛纔只是他察覺到身旁沒人,本能的動作。
夏雲梨鬆了口氣,左右蹭了下身子,想從他的臂彎脫離。
“嘶——”
頭皮處傳來一陣鈍痛,夏雲梨發出一聲抽氣。她垂眸一看,才發現髮梢被他壓了大半。
夏雲梨:“……”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顧約淮的眼皮微動,睜開眼睛。
他的神色迷茫,當目光觸及她的瞬間,竟然沒有別的反應,脣角小幅度彎了彎。
他略帶鼻音,撒嬌:“早安。”
夏雲梨猶豫,難不成現在這個情況,自己還要和他說聲早嗎?
顧約淮像是井未察覺出不妥。他微微俯身,下巴還在她毛絨的腦袋上似有若無地蹭了蹭。
夏雲梨的身體一僵。
空氣靜滯半晌。
腰間遠遠不斷傳來熱意,女人髮絲的甜香襲入鼻尖。
顧約淮眨了眨眼睛,頃刻覺得哪裏不對勁了。他的目光來回逡巡,低頭,又瞥夏雲梨。
昨晚的記憶一股腦涌入腦海。
微微一頓,他的神智逐漸恢復清明。
想到自己剛纔狗崽子蹭主人似的的行爲,他的神色微滯。
媽的。
他以爲自己做夢來着。
他微微起身,捋了把頭髮。夏雲梨趁這個間隙,將頭髮抽出來。
她背對着顧約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
“喂。”
顧約淮的嗓音清冷,聽上去像是恢復如常了。
夏雲梨害怕被他質問,轉過身,乾脆先發制人,率先裝傻。
“我們怎麼會在一張牀上?”
像是訝異,顧約淮微挑眉,“你問我?”
“不然呢。”
顧約淮嗤笑一聲,不吭聲。
夏雲梨眼神轉了一圈,發現這是次臥。她探直身子,心虛地道:“這……明明是我睡的房間。”
話裏話外全是甩過的意味。
“都不記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顧約淮:我幫你回憶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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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佯裝爾雅,處心積慮,終於得償所願,將別人的未婚妻變成妻子。
薄暮冥冥,月華姣如雪。
男人白襯衫的鈕釦系得一絲不苟,規制禁慾,光華內斂。
女人伸腿,將他踹下了牀,尾音清純:“狗東西,別碰我。”
他吻上她的腳踝,眼底波瀾暗涌,“能得到你,狗就狗。”
——“汪。”
《奪驕陽》←其實文名沒想好,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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