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施璟進來那一刻,蔣獻忽而鬆懈了,最後一[kou]酒嚥了下去,胃裏火辣辣的疼。目光都不敢離開她半寸,生怕她會跑掉。
忽明忽暗的燈光映在她乾淨的臉面,幾個闊步來到蔣獻身邊。眼睛還是紅的,沒有立即帶他離開,奪過他手裏的酒杯,俯在他耳邊責怨:“這樣子喝,不要命了!”
蔣獻盯着她,四周的喧囂都和他無關,耳畔只剩下施璟的聲音。
施璟在他手臂安撫[xing]地摸了摸,語氣緩和很多,“再坐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我們就走。我就在外面等你,來都來了,總得把錢拿到了再走。”
這裏嘈沸的音樂和刺目燈光鬧得她頭暈,只想快點出去,把蔣獻面前幾杯龍舌蘭推遠了些,“別喝酒了,我心疼。”
蔣獻一聲不吭,他猜測,施璟應該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錢。
她大概是怕他走了,拿不到介紹費了。這是個殘忍的真相,可施璟一直如此,不是嗎,她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他還在奢望什麼呢。
他連軸轉拍戲,通宵直播,她偶爾關心幾句,也只是怕他累垮了,不能再掙錢給她花了。這幾年來,施璟甚至連他的生[ri]都不記得,旁人都在給他發“生[ri]快樂”的時候,她給他發的消息,只有兩個字“錢呢”。
他上次腿受傷住院了,她來到醫院,開[kou]第一句也是在問錢。
哪怕她現在說要創業,說要獨立,她對他的態度還是保持原來的劣[xing]。只是從直接問他要錢,變成了從他身上榨取價值。
這一切能怪誰,是他自己把施璟給慣壞了。被溺愛的熊孩子長大了,想要獨立時,第一桶金就是從老父親身上開血。
施璟速速離開包廂,在走廊用紙巾重重擦了一把臉。分手的念頭再次盤踞生根,愈擴愈大。
這麼多年,一直是蔣獻在揹着她走。
如今,他行進的速度沒辦法滿足她的要求了。她應該像跳山羊一樣,翻過他的背,一路追着風,腳踏實地往前跑的。
她在走廊等了十五分鐘,十點鐘一到,包廂門打開了,蔣獻從裏面出來。他喝酒很少會臉紅,似乎所有的血[se]都集中到眼睛裏,紅得像煉了邪功走火入魔。
施璟上前摸他燙熱的臉:“小蔣,你醉了沒?”
蔣獻凝眸直勾勾看着她,明白了問題的來源,溺愛是原罪,他應該明白告訴施璟,這件事她做錯了,他不喜歡這樣。可終究,還是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來。
沉重的身軀重重朝她倒下來,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滿腔惱怒只化爲了一句:“怎麼這麼調皮。”
施璟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內疚,隨着“調皮”二字煙消雲散,擡手拍拍他的臉:“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還沒拿到尾款呢。”
她放開蔣獻,走到一旁給中間人打電話:“那個,十點過了,我和蔣獻要走了,你得把剩下的二十五萬給我了。”
中間人很利落:“收到,這就給你轉,你那邊收到賬的話,給我發個消息。”
施璟:“好的,辛苦了。”
她掛了電話,不到十秒鐘的時間,短信就過來了,對方往她銀行卡里打了剩下的二十五萬。施璟在微信上給他發消息,告訴他自己已經收到了錢了,這才收起手機,回到蔣獻身邊。
“走吧,先回家,[kou]罩戴上。”
她牽住蔣獻的手,“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搞得像[bi]你賣身一樣,違法的事情我纔不會幹呢。”
她仰面給蔣獻看自己的眼睛,“剛纔看見你那樣喝酒,我都哭了,搞得我這麼難過。”
蔣獻揉揉她的頭髮,“老公愛你。”
兩人來到樓下,坐上施璟的勞斯萊斯,施璟開起車,街道夜景不斷後退。半路上,蔣獻坐副駕駛,突然捂住肚子,眉頭緊皺,表情難受,“想吐。”
施璟急了:“不準,憋着,這可是勞斯萊斯,你別吐我車上。”
蔣獻一隻手捂着嘴,一隻手翻開扶手盒想找塑料袋,沒找到,胃裏還在翻江倒海,嘴裏不停冒酸水。施璟踩下油門加速,往前面開了兩分鐘,趕緊靠邊停車。
蔣獻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衝出去,跑到綠化帶彎腰嘔起來。施璟疾步奔至不遠處的便利店,買了塑料袋和兩瓶水。
回來看到蔣獻已經吐得七葷八素,她拍他的背幫他順氣,嘴裏嘀咕:“這素質......我都去買袋子了,你還非得吐到小[cao]上。”
她擰開水瓶,澆在長勢喜人的苜蓿[cao]上,衝乾淨蔣獻吐出的酒水。打開塑料袋遞給他,“吐在這裏,別吐[cao]坪裏,清潔工怎麼清理啊。”
蔣獻接過塑料袋,他一晚上都沒喫東西,光是喝酒了,最後也沒吐出什麼。頭暈目眩蹲在地上,漱了[kou],緩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施璟,含糊問道:“施璟,你是不是要飛走了?”
“說什麼?”
施璟沒聽清,手機鈴聲響起,她一看是之前聯繫二手車客戶的電話,匆忙接起,走到一旁講話。
“哦,靜姐啊,真的太不好意思了,那輛桑塔納我已經賣出去了。”她眉目帶笑,語氣雀躍,“對對對,二手車我還繼續做的。我最近忙畢業的事兒,暫時沒辦法找新車。下個月等我畢業了,我肯定給你找一輛合適的,到時候咱們繼續聯繫,好嗎?”
蔣獻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捏手裏的水瓶,良久後,施璟才掛掉電話重新回來,居高臨下問道:“對了,剛纔你說什麼來的?”
“沒什麼,走吧。”蔣獻站直身,一隻手搭着她的肩頭,往車子方向走去。
回到家裏,他渾渾噩噩洗過澡,點的外賣到了,一份醒酒湯和兩份小米粥。他放好外賣,回到臥室,看到施璟趴在牀上,拿着一本紙質筆記本,聚[jing]會神不知在寫什麼。
“你要不要喫點東西?”蔣獻問道。
“不喫,我不餓。”施璟頭也不擡。
蔣獻回到客廳,喝了醒酒湯,喫過一份小米粥,另一份端到臥室來,“喫一點兒吧,你晚上也沒喫東西。”
“我都洗漱了,不喫。”
蔣獻把粥放到矮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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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朝上撫去,“你爲什麼會和我哥在餐廳裏?”
“你想多了,我沒跟他約會,是在談分手費的事情。”施璟脫[kou]而出。
蔣獻手上動作停下,一下子竟然分不出約會和分手費,這兩件事情,到底哪一件更加傷人,眼前霧氣氤氳,“你要和誰分手?”
“和你分手!你總是壞我的事兒,讓我愧疚,讓我難受。”施璟心裏藏不住事兒,從她準備做二手車開始,分手的想法就有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kou]。
蔣獻什麼也沒說,起身到櫃子裏翻了翻,找出一張銀行卡出來遞到她跟前,“還有五百多萬,你拿去創業吧。”
“全部給我?”
“嗯。”
施璟拿過銀行卡,左右看了看,“全部給我了,那我們分手後,你花什麼?”
蔣獻真是佩服施璟的腦回路,“我給你這張卡,不是要分手,是讓你別離開我。”
“煩死了。”施璟丟開筆記本,鑽進被子底下,矇頭睡覺。
蔣獻打開她的筆記本看,密密麻麻全是二手車生意的資料,什麼車型容易改裝,改裝轉賣的利潤空間是多少,折舊率該怎麼計算......她做事認真,字跡有些亂,但內容條理清晰。
繼續往後翻,居然還有介紹他去陪人喫飯的筆記,是一對一喫飯還是聚會;對方是粉絲還是普通約飯;喫飯時長,時間地點人物,都標註得一清二楚。
在方司遙、還有今晚聚會那條信息後面都打上了勾。後面幾條全用紅筆劃掉,打了叉,還標註幾個字:“快錢不能掙,要腳踏實地。”
蔣獻合上筆記本,收進[chou]屜裏,又去洗漱一遍,纔回來上牀。把施璟抱在懷裏,恍惚睡了過去。
這事兒過了沒兩天,施璟又在強烈鬧分手,給錢都哄不好。
主要緣由在結婚一事上,蔣獻是打算一畢業就結婚。他最近越發不安,還有半個月就畢業了,他想這兩天先去領證,等畢業後就籌備婚禮。
可施璟堅決不同意,一提起這事兒她就吵,就鬧,把蔣獻推出屋子,門反鎖上,一個人在屋裏研究二手車的事情。
“我不攔着你創業,但爲什麼要分手,和我談戀愛跟你創業有衝突嗎?”蔣獻找來鑰匙開門,衝進去問道。
“和你在一起丟臉死了,繼續和你在一起,以後我成功了,大家都說我是靠男朋友起家的,我面子往哪兒放!”施璟咄咄[bi]人。
面子,又是面子,蔣獻明白這點,施璟最好面子。
這麼些年來,她回家騙爸媽說自己當大老闆了,即便拿着他的錢揮霍,也嫌他拍戲拋頭露臉,在外從不肯承認他是她男朋友。
蔣獻深吸一[kou]氣:“還沒成功呢,就想着把我甩了?施璟,你不能這麼對我。”
施璟繼續趴在牀上伏案寫作:“不就是分手嗎,你這麼喜歡養女朋友,重新找一個養着不就行了嗎,非得打擾我創業。”
蔣獻走過來,雙手撐在
桌面,“我是喜歡養女朋友嗎,只是因爲愛你而已,賺錢給你花,到頭來反倒成我的錯了?”
?”
“好,那我走。”
蔣獻出了門,一連四天沒回來,施璟以爲他想通了。第四天晚上,他開了一輛蘭博基尼Veneno回來,回來正好看到施璟下樓拿外賣。
他面[se][yin]沉,緘[kou]不言,把她抱上車。
“你幹什麼啊,蔣獻,你放我下去。”施璟推開車門,推不動。
“帶你去看個東西。”蔣獻給她繫好安全帶,重新回到駕駛位,開車揚長而去。
一來到南山路的別墅區。
開車進去,在一棟和蔣家御蘭紫園那棟不相上下的別墅前停下,眼眶殷紅扭頭問她:“給你買別墅了,還買新車了,這蘭博基尼差不多三千萬,比我哥那輛勞斯萊斯還貴,你還要分手嗎?”
施璟還抱着懷裏的外賣,喃喃道:“分,我以後自己掙錢自己花。”
蔣獻下了車,過來開她這邊的車門,搶過她的外賣放地上。直接橫抱,把她抱出來,讓她坐到車頭上,雙手按住她的肩,聲音嘶啞得厲害:“還要分手,別墅不住了,車子不要了?”
“不要了。”
蔣獻咬咬牙,眼角不可控泛出細細的淚痕,“那要什麼,要不要南盛的股份,要不要你之前填的支票?十個億,都給你行不行?馬上就畢業了,怎麼還這麼調皮。”
施璟打掉他的手,從車頭跳下,“我不要別墅,也不要豪車。我想要開二手車工廠,我想開動物園,你什麼都不明白。”
“那就開啊,我不讓你開嗎。”
“我想自己掙錢開。”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執拗道,“我要畢業了,我要工作,我得離開你。”
蔣獻假裝聽不懂她的話,緊緊握住她的手,邏輯混亂道:“上次是我不好,不該那樣喝酒。下次陪人喫飯時,不喝酒了行不行,你繼續安排飯局吧,都聽你的。”
“我不會再介紹你去陪酒了。”
一提起這個,施璟就難受,這是她走過的彎路,得時刻以此爲教訓。這種快錢不能掙,她要走爸媽的老路子,要幹實體業。
蔣獻毫無頭緒,眼睛又迅速漲紅,施璟悄然打破了沉浸多年的蜜罐,錢對她來說不再是甜津。他再往罐子裏撒錢,已經對她構不成誘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