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歐式全銅玉石吊燈高踞天花板,明光溶溶。
兩道黑影自玄關處延長,鋥亮黑皮鞋先踏入門內,賀臨先換過鞋,纔拿下一雙烏[gui]綠拖鞋輕置施璟腳邊。施璟也換了鞋,二人一同進入屋內。
施璟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腦看採購經理給的資料。
她剛入職不到一個星期,經理都還沒安排她做事情,只給了她汽車配件內部採購平臺的賬號,讓她先看採購流程,學習如何發佈採購公告、製作採購文件、詢價、議價等。
另外,需要對公司的採購產品有充分了解,新能源汽車重要配件:電機、電池、電機控制器,外加其它配件減速機、鋁塑膜、隔膜等,每一樣採購單的器件都要[shu]悉。
從市場上供應商的價格[bo]動,到每個器件的型號、功能、[xing]能參數等都要充分了解,還得學習新能源汽車製造的基本知識。
除此之外,還得知道購銷法的相關法律知識,《物資法》、《經濟合同法》等,瞭解招標投法、合同管理等方方面面的知識。
施璟本來讀書不[jing],密密麻麻的資料看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多動症,在公司時總坐不住,看了十來分鐘的資料,要麼想上廁所,要麼東張西望,窺探同事在做什麼。
回到家裏了,只有她和賀臨在,她也靜不下心。抱着電腦,一會兒靠在賀臨肩頭,一會兒躺在他腿上,要麼趴在沙發上,總找不到最舒服的姿勢。
賀臨給她揉揉肩頭:“給你弄碗冰糖雪梨怎麼樣?”
“好呀,你去吧。”
施璟歪斜癱在沙發上,抱着電腦繼續看資料。
賀臨煮好冰糖雪梨過來,放在茶几上等涼,輕聲道:“你這剛上班,怎麼就要加班了?”
“也不是加班,只是這些資料都要看的,反正也沒事兒做,就多看一點了。”她盤腿坐起,氣餒鬱郁,面頰上普天匝地的擔憂,“小賀,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有多動症,一坐工位上我就難受。”
賀臨脣角粲然,劍裁眉梢挑了挑,把她抱自己腿上來,斟酌着開[kou]:“多動症,那我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你也覺得我有多動症?”施璟肩頭往上一聳,還真憨實地憂心起來。
賀臨捏她潤白的臉,“怎麼可能,開玩笑的,你只是[jing]力旺盛而已。”
“我都盡力坐着了,就總是坐不住。”施璟端過冰糖雪梨,小[kou]小[kou]吹着。
“那你想辭職嗎,不上班了,直接創業,或者開動物園?”賀臨小心翼翼試探,他希望能給施璟出資金讓她出去闖。有了資金往來,如此兩人的牽絆越深,以後越是沒法分開。
施璟臉[se]沉暗,眼睛微闔,清澈瞳仁的光半隱半藏,“哪有錢直接去創業,二手車估計一時半會兒起不來。我手上那點錢,哪夠開動物園,開個養豬場還差不多。”
賀臨接過她手裏的碗,攪了攪裏面的糖水,“你不是想做自己牌子的電瓶車嗎。我們合資一起創業唄
,我給你投資。”
施璟頭搖得像撥[lang]鼓,“不要,不要夫妻作坊。”
賀臨被“夫妻作坊”四個字甜得心頭髮麻,蜜罐砸落,甜味溢滿四肢百骸,舀起一勺糖水喂到施璟嘴邊,敬終慎始開[kou],“寶寶,爲什麼不願讓我給你投資?”
“又不是我的錢,我不能花。”施璟揪着賀臨衣衫下襬,指尖揉出花來。
賀臨放下瓷碗,掰過她的臉,讓她看着自己,“小璟,男朋友也是一種資源,就跟人脈一樣。有我這樣的資源在身邊,完全可以利用的,不需要內疚或是過意不去。”
施璟從他腿上下來,坐正身子,兩隻手比劃着和他講道理,“不是內疚,我纔不會內疚。我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以前,以前......”
施璟說不出[kou]了,花自己的錢,她心疼得要命。但花別人的錢,她有恃無恐,就好像以前花蔣獻的錢一樣,不是自己掙的,怎麼揮霍都無所謂。
不是自己花[jing]力掙來的東西,永遠不會珍惜。
“以前怎麼了,和我說說,好嗎?”他深深盯凝施璟的眼睛,循次而進,一步步誘她說出來,“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想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施璟一下子癱在沙發上,故意避開話題,腿擡起來,“小賀,幫我揉揉腿。”
賀臨按下她的腿,指尖有力按在小腿的肌[rou],像彈鋼琴,“很奇怪,你爲什麼總是叫我小賀。”
他始終覺得這個叫法很奇怪,哪有人這樣叫自己男朋友的。
小字再加姓氏,像公司裏上級對下級的稱呼,也就他“賀”這個姓少見點。若是更爲大衆的姓,小王、小李之類,聽着更彆扭。
施璟小腿一晃一晃,不明白賀臨在意的點,“你不是姓賀嗎,怎麼不能叫小賀了?”
“那我叫你小施?”
施璟撐起身子,捂住他的嘴,拼命搖頭,“不允許,我可是要當大老闆的人,怎麼能叫我小施,叫我施老闆。”
賀臨笑了:“好,施老闆,想請問一下,爲什麼不花小賀的錢呢?”
“因爲花起來控制不住,”施璟摟住他的脖子,語重心長告訴他,“真的控制不住,我花錢很兇,特別兇。”
“有多兇?”
“你無法想象的兇。”施璟癟癟嘴。
賀臨湊前在她脣上親了親,有冰糖雪梨的甜津,“我不信,除非你花給我看看。”
施璟脫[kou]而出:“我和蔣獻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天天花錢,花到他都受不了我了,後來有矛盾了才分手的。”
“所以你和蔣獻分手的原因,是因爲錢?”
施璟頷首:“對的,都是錢惹的禍。”
賀臨溫燥的掌心撫過她後背,沉吟半晌,“其實你不用這麼節儉,太節儉也是個壞習慣。要不咱們試試找到一個平衡點?”
“怎麼找?”施璟不太理解。
賀臨:“出去買幾件新衣服,去逛逛街之類。從我們認識後,你好像都沒買過新
衣服,我說要給你買,你也不要。”
“不行,我一開始花錢就停不下來,這樣會把我的存款全花光的,那可是我留着創業的錢。”
施璟立即拒絕,她重新捋了捋自己現在的心境,揮霍的毛病好似生根發芽的賭癮,她自認到現在都沒完全戒掉。三年過去了,看到名牌衣服包包還是會心動,看到豪車還是會心動。
她不敢邁出那一步,就怕無路可退。
她的成本經不起她去試探。生怕買了一件衣服,就會覆水難收想買第二件,等家底全部耗光後,她恐怕無力迴天。
賀臨明白她的意思,字斟句酌道:“我不是說讓你拿自己的錢去買衣服,你把你的錢存起來,花我的錢嘛。就不想試試看,這都四年過去了,你是否能找到平衡?”
施璟還是搖頭:“花你的錢,我肯定花得更瘋狂。不用試了,我控制不住的,現在只能是從源頭切斷,絕對不能去逛街。”
賀臨握住她的手:“還有我在呢,我會幫你的。你現在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了,幾年不買衣服,不去約會,不旅遊,永遠喫快餐,這很極端。我們試試,我會幫你的。”
施璟費勁地擡起頭來,“那你想怎麼做?”
“我們去買新衣服,出去逛一逛。”他乾燥嘴脣碰了碰施璟光潔的額間,“試試吧,試錯成本在我這裏,你把你的錢收起來。就算花起來控制不住了,你的存款還是在的。”
施璟望向頭頂的吊燈,瓦亮光線耀得她眼睛疼,“我再考慮考慮。”
蔣獻在賀臨家的別墅外看了許久,十點多時,終於是捨得回去。
回到別墅內,自己煮了麪條喫,火腿腸都捨不得多切幾片。
洗完澡出來,找出針線盒,坐在牀邊對着燈光縫襯衣的袖[kou]。這黑[se]襯衣還是當年和施璟在一起時買的,只要還能穿,他都留着。
次[ri],天剛擦亮,他就起來了,站在陽臺上,拿着望遠鏡看賀臨家別墅出來的路。
八點多時,昨晚那輛邁巴赫S580開出來,車速很慢,他能夠看清是賀臨在開車,施璟就坐在副駕駛。
施璟考慮了幾[ri]賀臨說的話,決定試一試。她想她能制住自己的,就去買一雙鞋子而已,絕對不多買其它東西。
頭天晚上,她將自己搞二手車攢下的四百多萬那張銀行卡,和三年前蔣獻離開時留給她那張一個億的卡,全鎖進櫃子裏。微信的銀行卡都解綁,只留了一張餘額五千塊的,留着當生活費。
她對賀臨道:“明天去買雙鞋子,以前的鞋子穿久了,跟都磨壞了。”
賀臨笑盈盈,張開雙臂抱住她,“很開心你能走出這一步,過[ri]子哪裏能什麼都不買啊。明天你下班後,我去接你,我們去逛一逛。”
第二天施璟下班了,賀臨準時開車在公司樓下接她,兩人先去了一家西餐廳喫飯。畢業到現在,施璟都沒喫過西餐,一直在快餐店對付。
就算和賀臨談戀愛了,出去喫時充其量也
是去小飯館,
整頓下來價錢絕對不超過一百塊。
坐在靠窗位置,
施璟難免憂心,手攥緊又鬆開,躊躇不安,“要不我們不在這裏吃了。多貴啊,不划算,還是去喫酸菜魚吧。”
賀臨稍稍起身,探過來幫她整理內卷的衣領,“沒事的,偶爾喫一次而已,又不是天天來喫。”
施璟讓賀臨自己點菜,她雙手撐着下巴等。喫完後,她問賀臨花了多少錢,賀臨也沒說,笑着牽她的手離開。
施璟猜測,剛纔喫的套餐估計一個人三千左右,大學時她經常來這裏喫,如果沒漲價的話,應該就是三千多。
她被賀臨牽着走,進了巴黎世家的店,到店裏時,施璟居然有種近鄉情怯的錯覺。她往運動鞋區域走去,挑挑揀揀一番,看中一雙淺米[se]網布鞋。拿下來試了試,正合適。
坐在換鞋椅上擡頭問導購:“這雙多少錢?”
導購未出聲,賀臨便截了話,“直接包起來吧。”從錢包裏取出銀行卡遞給導購。
“好的,先生。”
買了鞋子後,施璟暗自攥緊她包裏那張餘額五千的銀行卡。告訴自己,只買一雙就可以,不要貪心,也不要東張西望。
從店裏走出,賀臨神[se]輕鬆牽着她,“你看,沒有多難啊,不就是買一雙鞋子嗎,哪裏就花錢花得兇了。可能是蔣獻亂說話,才讓你覺得自己花錢很兇。”
施璟捏着購物袋,低頭看腳尖,聲音很低,“不是他亂說話,是我以前真的大手大腳。”
賀臨捏捏她掌心,安慰她:“沒事的,咱們慢慢改,不能太極端。”
施璟從購物袋找出發票來看,剛纔那雙運動鞋九千七百塊。她揉着發票,心裏隱隱不安,像嚐到久違的甜蜜,難捨難拒。
有些[kou]子開不得,尤其是對施璟來說,花錢的癮一旦重新勾起,幾乎就在懸崖邊徘徊,覆水難收。
兩天後,她和賀臨再次出去喫飯。
路過範思哲的店。她只匆匆略過一眼,賀臨便駐足,看了看她身上起球的針織薄衫,“該買兩件長衫了,馬上就秋天了,不然沒得穿了。”
施璟:“不用,我還有好多舊衣服可以穿的。”
賀臨摘下她袖子上的毛球,舉到她眼前,“都起球了,這衣服好舊了,寶寶。”
“我沒錢買。”施璟坦坦[dang][dang]。
“有你男朋友在呢,我們在一起兩年了,我都沒給你買過一件衣服,你說這合適嗎?”賀臨誇張地挑眉,做出心灰意冷的模樣。
“那隻買一件就好。”施璟猶猶豫豫。
“都聽你的。”
進入店內,施璟看得眼花繚亂,她太久沒有進這種奢侈品店了。拿了淺綠和香芋紫的衛衣在穿衣鏡前比對,詢問賀臨的意見,“你覺得哪個顏[se]好看?”
“綠[se]的顯白,紫[se]這個也不錯,要不兩件都買吧,可以換着穿。”賀臨認真道。
“但說好只買一件的。”施璟還在糾結。
“衣服總要換
洗的,
,
遞給店員,“都包起來吧。”
施璟期期艾艾看着店員去包衣服,腳底像踩螞蟻,挪着碎步來回走,在分析自己是不是越界了,會不會買太多了,怕回到以前的[ri]子。
回家後,穿上新衣服,再看以前的舊衣服,總覺得彆扭,她沒表現出來,賀臨已經察覺到了。
第三次他帶施璟再去店裏時,施璟沒有拒絕,她默默挑了三件長袖,兩件褲子,一個挎肩包,看向賀臨時,拿捏不定主意:“會不會太多了,要不只要一個包包就好了。”
“你都四年沒買衣服了,這點算什麼,都包起來。”
賀臨心裏也雀躍,施璟願意花他的錢了,兩人的牽連更深。他也沒覺得施璟花錢有多厲害。暗自鄙夷,估計蔣獻自己摳門,胡亂說話才刺激了施璟。
一想到施璟在東徐市那段時間的省喫儉用,他都心疼。蔣獻真不是個東西,施璟這麼好這麼上進,竟然說施璟花錢厲害。
一個星期後,他需要出差兩天。
臨走前給了施璟一張卡,讓施璟有什麼想買的就買,別爲他省錢——他想把施璟東徐市那幾年受的委屈,都補回來。
施璟拿着卡第一天,沒買東西。
第二天下班後,正好是週五,同事問她要不要出去逛逛,她同意了。
幾人逛了尋常平價店面,買過幾件衣服。後面去逛了奢侈品店,大家都嫌貴,只有一個年紀大點的同事買了一塊一萬二的玉墜,說是送給女兒當生[ri]禮物。
施璟只是跟在她們身後,什麼也不敢買。但她看奢侈品店裏的東西看得入迷,眼睛都挪不開。
跟她一個部門的徐念挽着她的胳膊,在她耳邊悄聲提醒:“施璟,你想買啊?這些包可貴了,就褐[se]那個小提包,五萬多呢。你可悠着點,咱們工資喫不起這行,就是逛逛而已。”
“沒,我就看看。”施璟臉一紅,她是真想買。
另一個眼尖的同事看着施璟的挎包,道:“施璟,你這包......也挺貴的吧?”
施璟把包往後腰推了推:“我在路邊攤隨便買的,假貨呢,一百多塊而已。”這是那天和賀臨出去逛時買的,人的本[xing]不可能真壓制得住,買了新包,她總忍不住背出來。
店員也看着施璟的包,好奇道:“咦,有這麼真的假貨嗎,這包是最新款的,假貨應該還沒有吧。”
“假的,就是假的。”施璟挽着幾個同事的手出去。
幾人在大排檔吃了晚飯,分開各自回家。施璟獨自在路上晃悠,徘徊於那幾個方纔看過的奢侈品店,離開幾次又折返。
最後,還是進入店內,略微害羞地指向她之前看上的肩揹包,又遞過賀臨給的銀行卡,“那個包起來給我吧。”
“好的,女士請稍等。”
愛馬仕的多[se]拼接肩揹包,十三萬五千。施璟一直沒看到價格,從店裏出來後,她才翻出發票來看,十三萬五千,這個價格讓
她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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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花別人的錢就是不容易心疼。
坐了半個多小時,這纔給賀臨打電話。賀臨一如既往溫柔:“喂,寶寶,喫過飯了嗎?”
施璟:“喫過了,和同事一起喫的。”
賀臨:“喫的什麼,好喫嗎?”
施璟看向對面疾馳而過的車影,“吃了好多,小龍蝦,我還吃了花甲粉,很好喫,等你回來了我們一起去喫。”
賀臨帶磁[xing]的聲線從手機那頭傳來,很好聽,“好啊,我明天就回去了。給你買了個一個包和幾件衣服,應該很符合你的[kou]味,我想你肯定喜歡。”
施璟連忙道:“不用了,不用買包了。我剛纔自己去買了一個,愛馬仕的,十三萬五千,你說是不是太貴了,我要不去退掉吧。”
賀臨:“不貴,你都這麼多年沒買了,買個好點沒事。”
施璟:“那好吧。”
蔣獻這段時間在別墅區的樹蔭後盯梢,經常能看到施璟下班後提着奢侈品的袋子回來。他呼吸不暢,像腳踩在泥潭,立於高牆的理智分崩離析。
他想衝去把施璟拉過自己身邊,告訴施璟,賀臨是個賤人,只會誘惑她陷在金錢的沼澤裏。可他找不到時機,腦子像被燒壞,無法組織語言,不知道衝到施璟面前後,究竟要怎麼開[kou]。
他只想知道,施璟如今快樂嗎?
回到以前揮霍無度的[ri]子,她快樂嗎?如果快樂,那繼續泡在這樣的蜜罐裏,對她是好是壞。
賀臨起先以爲施璟只是買衣服包包而已,兩個星期後,才驚覺一切都失控了。
因爲公司上的事,他要去紐約一趟,去一個星期。還沒回來時,半夜接到施璟的電話,施璟打電話過來,什麼也不說。第32章: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直到他柔聲問了幾句怎麼了。
施璟才緩緩磕絆開[kou],“卡,卡好像刷不了了。”
“怎麼會刷不了?”
施璟聲音很小:“不知道,就是刷不了了。”
賀臨趕忙道:“你是要買東西嗎,要多少,我先轉到你自己的卡上。”
施璟急躁地阻止:“不要,別轉我卡里,我會亂花的,我的錢得攢着創業。”
“那你現在是急着用錢嗎?”賀臨又問。
施璟磨磨蹭蹭,說話很彆扭,“也不是很急,就是想買點東西,等你把卡弄好了我再買吧。你先休息吧,晚安。”話落,她把電話了。
賀臨想不通卡爲什麼刷不了,他點開銀行賬單查看情況,給施璟這張卡已經半個月過去了,他從沒查過賬。現在這一看,詫愕不已。
兩個星期內,施璟居然花了將近兩千萬!
他一條條賬單點進去查看,有五十多萬是買衣服包包和首飾,剩下的全是在玉石市場的[jiao]易。低則一兩萬,高則上百萬,
最高一條[jiao]易達到540萬。
他給施璟這張卡就是普通的消費卡,
她一下花得太多,
被限額了。
施璟到底在幹什麼,賀臨徹底茫然。
這些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可不買車不買房,兩個星期內花掉兩千萬,這也太誇張了。
他匆匆處理好生意上的事宜,第二天就打算訂機票回去。
他這邊天剛亮,施璟的電話過來了,“那個,卡弄好了嗎?今天週末不上班,我想出去買東西。”
賀臨對這份感情視若珍寶,不想和施璟吵架,也不想質問,急忙回道:“馬上啊,等一等,我這就讓助理去弄,大概一個小時能行。”
施璟聲音有點悶:“那好吧,快點啊。”
施璟沒說要錢幹什麼,賀臨也不敢問。他[cao]木皆兵,以前施璟和蔣獻是因爲錢分手,他可不能重蹈覆轍。
緊急[jiao]代助理把銀行卡提額,匆匆打電話告知施璟,語氣假裝輕鬆,“寶寶,卡好了,可以用了。”
施璟雀躍了些,氣息也輕快,“好呀,那你注意休息哦,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我就先去忙了。”
“好,你喫早飯了沒......”他這邊話給沒問完,施璟就掛了。
坐了二十個小時的飛機趕回來,下午六點多回到家,施璟也不在別墅。他打電話了幾次,施璟也不接。
又查銀行卡賬單,發現施璟今天就花了八十萬,共有兩次[jiao]易記錄,一次五十二萬,一次二十八萬。
反覆打了五次電話,施璟這才接起來,賀臨問道:“寶寶,我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施璟那邊很吵,她離開人羣,找到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這纔回賀臨的話:“不是說後天纔回來嗎,怎麼這麼快?”
“事情辦好了就提前回來了,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吧,我們去外面喫飯。”
施璟支支吾吾,言辭閃爍:“外面的飯菜太貴了,我馬上回去了,就在家裏做點喫的吧。”
“你什麼時候回來?”
施璟:“一個小時內。”
賀臨做好飯菜,等到九點多施璟纔回來。她風塵僕僕,牛仔外套上沾了不少的灰,運動鞋上也滿是石末屑。賀臨走過去拍拍她衣服的灰,“你這是去哪裏了?”
“隨便出去逛逛。”
“去哪裏逛了,搞得衣服這麼髒。”
施璟拉袖子擦了擦臉,不鹹不淡道:“就是出去玩了一圈,買買東西而已。”
“先去洗手吧,飯都做好了。”賀臨接過她肩上的大挎包,出奇的重,他沒留神,被包的重量墜得手臂打直。
“那我先去洗澡,再換個衣服。”施璟好像很累,直接就往臥室去了。
等她走了,賀臨打開她的包,發現包裏有三塊大石頭,全是黑亮的石塊。包底塞滿凌亂的收據和翡翠原石收購證明。
他這才反應過來,施璟這是在賭石,她花了這麼多錢,全是在買翡翠原石。
賀臨忐忑不安
,提着包坐到沙發上。
賭石這種事情,有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傾家[dang]產。施璟之前自己和他說過的,她花錢很瘋狂,他還不信,覺得是蔣獻摳門,胡亂詆譭施璟。
這回他才知道。施璟說的花錢兇指的是什麼。
不能放任施璟繼續賭石了。
但該怎麼說,賀臨反覆思量也不知如何開[kou]。他和施璟在一起這麼久,從沒吵過架,他不想因爲這個東西吵架,他自己說過的,讓施璟隨便刷卡。
要是現在不讓她刷了,她會怎麼看待自己,兩人的感情會不會出現裂縫?
施璟很快洗好澡出來,看到賀臨抱着她的包發愣,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先喫飯吧。”
賀臨把包放到一旁,笑着起身朝她走去。
喫飯時,施璟自己提及賭石的事情,“我這段時間去玩翡翠了,賭石你知道嗎,特別好玩。我都學會了好多知識呢,怎麼看翡翠的種、水、[se],我現在都會了。”
賀臨剝了一隻蝦放她碗裏:“你開心嗎?”
施璟臉笑出了花:“開心啊,真的很好玩。這個東西也可以賺錢的,等我開到一塊好的,說不定就可以直接開動物園了。”
賀臨小心翼翼道:“賭石的話,算是賭博嗎?”
施璟愣了愣,才放下筷子道:“怎麼會是賭博呢,公盤那邊很規範的,這個得靠嚴眼力,越是厲害的人才能找到好石種,得多積攢經驗纔行。我還賺了一些錢呢,我前天晚上拍了個三十二萬的,你猜怎麼着?”
她興致勃勃看向賀臨。
賀臨不好敗她的興,笑着問:“然後呢,開出翡翠了嗎?”
施璟尤爲興奮,用力點頭,“是啊!開出來的是冰種,水頭很足,切出來時我都驚了。”她握起兩隻拳頭並在一起比劃,“開出來的玉石有我兩個拳頭這麼大,我當時直接賣給玉石店了,你猜賣了多少?”
“多少?”賀臨憂心如搗。
“四十三萬呢,我直接賺了十一萬。”施璟驕傲地擡高下巴。
賀臨點頭:“好厲害。”
施璟低頭喝湯,繼續道:“我剛纔又買了三塊石頭,都還沒來得及開,你一直催我回家,我就先回來了。等明天再去公盤那邊開。得早點去,不然我後天要上班就沒時間了。”
賀臨給她夾了點菜:“我陪你去吧。”
“那邊特別吵,灰很多,我怕你受不了。你坐飛機那麼久,都累壞了吧,明天好好休息。”施璟顯然餓了,不停往嘴裏塞東西,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不累,陪着你去就當是約會了。”
“那也好,不過你要聽我的,要不要買仔料都得聽我的。你還不懂行情,亂買的話會[lang]費錢。”她鄭重其事囑咐。
“好,都聽你的。”
平沙公盤,是全國翡翠行業的聖地,就在江州市南面郊區,這裏是翡翠原石切割、切片、開石、拋光、玉器加工的綜合市場。
公盤是緬甸那邊
傳來的話語,
意指賭石、原石競價拍賣[jiao]易。
賀臨來過這個地方,
他家裏是做珠寶生意,也會來這個地方找種水比較好的翡翠,但他從沒參加過賭石。
施璟學什麼東西都學得癡迷,現在看石已經是有模有樣。
她褲腰帶上彆着一個工具包,裏頭是強光玉石電筒,可以切換爲白光和黃光,用來照看原石的密度、樣[se];一條高[jing]度卡尺,用來測量玉石大小;一把金剛砂銼刀,用來去原石外皮
她領賀臨進入賭石區。
裏面人不少,場地有足球場那麼大。商販面前擺滿大大小小的翡翠原石,小的也就是拳頭大小,大的比成年人還高。
施璟走了十幾分鍾,看到前方有人在開石了。她拉着賀臨的走疾步往前跑,腰間的工具包丁零當啷作響,“快,我們去看熱鬧!那邊有人開石!”
一方木桌上圍了十來個人,全都是四五十歲以上的中年人。原石還沒切片,衆人爭論不斷,都在猜會開出什麼樣的種水。
種水是行業話,水代表翡翠的透明度,透明度越高翡翠越好;種代表翡翠的品質,有玻璃種、冰玻種、冰種、油青種、糯種、黑墨種等等。
玻璃種是檔次最好的翡翠,其次是冰玻種,再到冰種。一般來說,能夠開到冰種的,已經算好種了。
施璟也加入爭論,她對買家道:“給我看看,我也來猜一個,你這是全賭還是半賭?”
賭石分全賭和半賭,全賭爲直接買沒切過的原石,半賭則是先在石頭上切出拇指大小的切塊,可以看到皮下的翡翠[rou],先看[kou]子再決定買不買。
“半賭。”買家把原石給她。
施璟從工具包裏拿出強光手電,對準切[kou]處,眼睛貼上去看,隨後道:“你出多少價買的?”
買家:“八萬。”
施璟把石頭還給他:“祝你好運。”
她笑着貼在賀臨耳邊講話:“水[se]肯定不行,我開過二十來塊這樣的原石了,全都不行,開出來的玉太次了,幾千塊都賣不了。”
賀臨握着她的手,沒說話。
攤主開動水切機,隨着呼呼聲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塊原石上。三分鐘後,人羣裏一片哀嚎,“不行,虧了虧了!虧大了!”
施璟得意洋洋看向賀臨,“你看,我說得對吧,種水肯定很差。走,我們再去別的地方。”
一早上的功夫,施璟不僅看別人賭,她自己也賭。
她先是找人開了昨天買的那三塊石頭,無一例外,全都賠了。她沒有氣餒,繼續賭,又買了兩塊黑皮石,一共花了26萬,黑皮石是最能開出好種水的原石。
施璟買的這兩塊,一個開出墨翠種,一個開出晴水種,不算好不算差,但肯定回不了本。中午兩人在市場外面隨便吃了飯,施璟又帶賀臨進入公盤場內。
這次是進入最裏頭的拍賣區,比外面的攤子高檔許多,會場佈置得很好,像是古董拍賣會。進入這裏需要四百元的入場費
,每天還有名額限制。
這個公盤裏,行情好時,一天能夠超過十個億的[jiao]易額。
大的原石直接擺放在外面,有些小塊的則是用玻璃櫃裝起來,每個原石都有編號和底價。
這裏的拍賣全部採用暗標的方法,買家看中後直接填寫投標單[jiao]給工作人。等時間到了,工作人員會開標,價高者得,不需要公開扯着嗓子競價。
施璟填了三張投標單,B12號原石,32萬;A6號原石,58萬;A24號原石,120萬。
開標時,她只中了那張58萬的。她掐着賀臨的手,怨聲道:“哎呀,我想要A24號那塊,那個肯定能開出好玉!早知道價格填高點了。”
果不其然,A24號原石開出了冰種,皮薄[rou]大,足有半米寬高。這樣品質和大小的翡翠,可以直接雕成體的物象,價格起碼兩百萬。
施璟中標的那塊A6號原石,開出了個油青種,應該能賣60萬多點,跟她拍價58萬比,最多也就賺個三四萬。
週末過了,施璟繼續回去上班,她六點鐘下班,一下班就往平沙公盤跑,差不多十點纔回來。
賀臨找人打探施璟最近的工作情況。
她部門的經理說,施璟的工作還行,很勤奮,沒出什麼錯。就是一下班她就踩點走。下班後基本聯繫不上她,打電話發消息要麼很久纔回復,要麼乾脆不回。
施璟幾乎每天晚上都去賭石,週末更是七點鐘就出發,晚上十點多才回來,給她的那張卡都快刷爆了。賀臨只得又往卡里打了四千萬。
他勸了施璟幾次,讓她別再賭了,施璟充耳不聞,跟他吵了一次架。拿着卡繼續出去賭。
這回她賭到一塊品質極佳的玻璃種,賺了近五百萬,更是樂不思蜀。
中秋節放假三天,賀臨問她回不回村裏,她說不回,已經給爸媽寄月餅回去了。賀臨道:“那我們去看電影吧,你不是一直說想看電影嗎?”
施璟邊喫飯邊看手機,敷衍道:“行,你訂票吧。”
約好電影那天,賀臨公司還有點事情,他得去一趟公司。說讓施璟在家裏休息,下午四點去電影院碰面,看完電影兩人就去喫飯。
施璟還沒睡醒,哼哼唧唧答應兩聲。
賀臨坐在牀邊,俯身抱她,幫她把凌亂的長髮攏到耳後,沉默片刻,還是道:“寶寶,別再去賭石了好不好。風險太大了,賠了賺,賺了賠,永遠不可能翻身的。”
“我沒想着翻什麼身,我就玩玩。”施璟眼睛還閉着,含糊不清道。
“那別再玩了好不好,咱們玩點別的愛好。”
施璟煩了,縮進被子裏:“我知道了,今天肯定不去賭,你快去公司吧。”
下午,賀臨離開公司,來到電影院的商場樓下等着。
電影都快開始了,施璟還沒來、給她打電話也不接,發消息也不回。
賀臨開車促忙促急去平沙公盤找施璟,果然看到她又在賭石。
他
衝過去把她拉出人羣,鋒利眼風緊盯她的臉,氣得眼眶發紅,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沒發火,只聲音暗啞道:“不是說再也不賭了嗎?”
“沒賭,玩一玩而已。”
施璟眼神閃躲,甩開他的手,又擠到人羣裏繼續看別人開石。
賀臨悔不當初,施璟都說了她花錢很瘋,他還不信,還把銀行卡給她讓她隨便刷。
要和施璟吵嗎,要把卡凍結嗎,鬧得太難看,施璟會不會和他分手?
他無法拿這段感情當賭注,他已經準備和她求婚了,輸不起。可又不能眼睜睜看着施璟繼續沉迷賭石。
左思右想,在通訊錄翻了翻,遲疑許久,終於是撥通了一個電話。
蔣獻沒有存賀臨的號碼,以爲是客戶那邊的電話,他在辦公室放下手中文件,捏捏眉心才接起,“你好。”
賀臨拳頭不自覺攥緊,深吸一[kou]氣才道:“我是賀臨,施璟的男朋友。”
蔣獻眼睛倏的就冷了,“哦,有事嗎?”
賀臨緘默了十來秒,而後沉聲道:“你和施璟在一起很久了,是嗎?”
蔣獻笑了,透着明顯的挑釁,“你說呢,施璟沒有告訴你,我和她青梅竹馬的過往嗎?”
賀臨不理會他的[yin]陽怪氣,話頭扯到正題:“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施璟。”
“勸什麼?”
賀臨:“她最近沉迷賭石,每天都去賭,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蔣獻怔神稍許,緊接着冷笑,“她拿你的錢去賭,你受不了了?”
賀臨儘量讓自己冷靜:“不是這個意思,這麼一直賭下去也不是辦法。”
蔣獻繼續怪聲怪氣:“那你自己勸啊,你不是她男朋友嗎,你都勸不動,我這個前男友還能左右她的想法?再說了,我有什麼好勸的,她花的又不是我的錢。”
賀臨沒回話,直接掛斷電話。怒氣驟然填胸,胸[kou]不斷起伏,他這段時間幹得最蠢的兩件事,一是拉開施璟揮霍的[kou]子,二是打電話給蔣獻。
蔣獻把手機丟在一旁,點開電腦瀏覽器,搜索“江州市賭石”,第一條跳出來的詞條就是平沙公盤。他放開鼠標,身子往後仰靠着座椅後背,眉頭微斂,對賀臨的恨意又添了幾分。
施璟跟他在一起時,好歹只是買衣服買車買房做公益;和賀臨在一起了,竟然迷上賭石,賀臨這個賤人,不僅讓施璟回到原點,還火上澆油,罪不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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