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女神歸來
會議桌旁,校長坐在主位,除了方傲容、石慶收外,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人,年紀約莫都在四五十歲上下。
門剛推開,室內的人都看了過來,一個微胖的圓臉中年男人皺緊眉頭,氣勢凌人道:“這裏在開會,你來幹什麼?出去!”
林熹穩住氣場,昂首挺胸地睥睨着衆人,面無表情地扯了下嘴角:“我是林熹。”
石慶收看到林熹時,傷處又開始發痛,惱怒之餘,卻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句詩——任是無情也動人。
再想到她昨天放話——“讓我混不下去?有本事放馬過來,你看我怕不怕”,可謂是嬉笑怒罵,皆是風情。
方傲容看了林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還沒開口,石慶收先發了難:“這兒不是你說話的地方,出去!”
方傲容回頭,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容置疑地說:“是我叫她來的。”
校長皺眉:“我們開會,你叫個學生過來幹嘛?”
一國字臉男人也皺了眉,說:“原本這事兒,咱院系內部開會解決就行,方老師非不同意,要讓麻煩校長,現在又把這打人的學生叫來,到底是鬧哪樣?”
方傲容坐直了身,直視着校長:“我們開會,商議的是怎麼處罰林熹。現在只聽了石老師的說法,總該聽聽另一個當事人怎麼說。”
石慶收微微一笑,盯着方傲容:“方老師這是信不過我?”
方傲容擡了擡下巴,轉臉看向林熹:“石老師說,你主動勾/引他,求他幫你拿角色,他拒絕後,就把他打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是快五十歲的人了,還不至於撒謊誣賴一個學生。”石慶收淡淡道。
他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並不對林熹的答案放在心上。不管她說什麼,石慶收說的,纔是能傳揚出去的“真相”,方傲容不過是多此一舉。
林熹不緊不慢地拉開一張椅子,在會議桌前坐下,目光堅如磐石:“不是。”
坐在石慶收下首的圓臉男人登時吹鬍子瞪眼:“誰讓你坐下了?基本的禮貌的都不懂了?書都讀哪兒去了?”
“誒,坐就坐了,老孫,對年輕人不要這麼嚴厲嘛。”
林熹雙腿交疊,雙手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越發挺直了背脊:“我坐下,是因爲我不是來接受三堂會審的,我只是來說出事情的真相。我和你們,是擁有同等權利的中國公民,沒有尊卑之分。以前願意站着和老師說話,是對師長的禮貌和尊敬。你們當中有人試圖侵犯我,還有一些人要歪曲事實包庇侵犯我的人,試圖迫害我這個受害者,詆譭我的人格,我不認爲你們值得我尊重。”
她轉頭,看向方傲容:“當然,我相信校長,方老師,和其他不知情的老師,並不會因爲我表達立場,就誤認爲我不尊重他們。”
校長十指交叉,撐在下巴處,審視着林熹。
圓臉男人怒而拍桌,指着林熹道:“放你孃的狗屁!”
石慶收儘管鼻青臉腫,還保持着溫和儒雅的翩翩風度:“老孫,注意用詞。”
他溫和的目光轉向林熹,卻陰冷得像一條毒蛇:“毆打師長,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甚至會成爲檔案裏的污點。你不願承認,也情有可原。雖然我個人並不記恨你,但校規就是校規,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不懲罰你,將來別人有樣學樣,勢必會亂了咱學校的風氣。”
他的話,霎時引來其他人的討論。
“對,學校的風氣必須要整。現在你們這些年輕女學生,爲了上位,什麼事做不出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現在的年輕人,就想着走捷徑,哪裏像咱年輕的時候,什麼都是拿命拼來的。”
“和江臨搭戲,確實很具有誘惑力。”
校長敲了敲桌子:“安靜!聽聽她怎麼說。”
會議室裏的騷動頓時平靜下來,只有方傲容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爲什麼打石老師?”
“他試圖性/侵我,還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讓我在學校,甚至是娛樂圈都混不下去。”
石慶收一貫溫和的臉上有了怒氣:“林熹,我態度好,不代表你能血口噴人。”
林熹看着室內的所有人:“我沒有血口噴人。”
在方傲容的引導下,她把石慶收怎麼讓自己去辦公室,怎麼試圖侵犯自己威脅自己,她又是怎麼打的人,鉅細無遺地說了出來。
但是,其他人並不相信。
“這不過是另一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故事。石老師的爲人,我們還是相信的。”
“就從利益的角度分析,和江臨對戲,那是所有女學生夢寐以求的事。據我所知,《洛神賦》來咱學校試鏡的角色,是宓妃,和江臨有對手戲,角色不錯,很適合作爲出道的第一個角色。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憑藉這個角色,籤一家靠譜的經紀公司。要是像你所說,石老師提議,只要你願意跟他,就幫你拿到角色,試問,在這樣的利益誘惑下,你們年輕人,有幾個能拒絕?”
“據我所知,《洛神賦》劇組那邊,並沒有說同時看中林熹和劉佳馨,要選誰也沒和石老師通氣,劇方也不敢和石老師說,畢竟是有保密協議在的。”
“我更認爲,這小姑娘是看準了石老師人脈廣,要他幫忙,被拒絕了就惱羞成怒。”
“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兩個人知道,她當然不願意承認。”
“我認爲石老師堅守了爲人師長的操守,不應該受到這樣的污衊。”
“毆打老師,污衊老師,品行不端,利用自己的身體條件想走捷徑,按照校規,就該記錄進檔案,全校通報批評,勒令退學。”
“必須要嚴懲。”
在這陣議論聲中,林熹直接打開包,將包裏的昨晚臨時用自己的迷你打印機彩印出來的兩張照片甩在了桌上。
一共有好幾份,一份兩張,用曲形針固定住。
“這是我昨天在現場拍的照片。”林熹指了指自己脖頸間,鎖骨間的痕跡,“這些,總不會是我自己弄上去的吧?”
“也有可能是你事後叫別人弄上去,好誣陷石老師。”
林熹點了點a4紙:“所以我拍了照片。”
“你昨天穿得很清涼嘛,這裙子,短得都快到大腿根兒了,說不定是你故意勾/引石老師呢?結果石老師沒把持住,你就提了要求。石老師不答應,你再打了他。”
林熹諷刺地笑了聲,說:“那這樣,要是你家有錢被偷豈不是你的錯?你家有錢,不就是故意讓賊來偷的?店裏的瓜,是不是被人偷吃了也是瓜的錯?誰讓瓜甜人口渴呢?”
“你這是強詞奪理!”
“不管咋樣,這事兒在學校都鬧開了,毆打年近五旬的長輩,這樣的行爲必須嚴懲。我提議全校通報批評,記入檔案,然後革除學籍,以後學校永遠不能再錄用這種品行不佳的學生。”
校長心裏門兒清,表演系裏,大部分人和石慶收沆瀣一氣,如果他還想要表演系運作下去,就不能開罪石慶收。
他正要說話,方傲容先敲了敲桌子,冷笑道:“得了吧!你們平時做的那些事,當我不知道?這事兒適可而止,給人一條活路,別拼個魚死網破。”
“這事兒沒得商量,必須嚴懲。”
林熹說話之餘一直在觀察校長。校長大部分時間在聽其他人講話,很明顯,他和方傲容關係不錯,但他的態度,是偏向表演系的。很容易想明白,在他的立場上,必然是以學校爲先,而不是爲她伸張正義。
而石慶收這邊,他聯合自己的同盟軍,打定了主意要將她逼上絕路。
林熹懶洋洋地往辦公桌上一靠,冷笑:“你們想好了。反正我什麼都沒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事兒你們要這樣不講道理地辦了,那我就上網實名爆料。表演系的事,我知道得不少,石主任試圖侵犯我是事實,反正照片在這兒,公佈出去,相信羣衆都會明辨是非。”
到那時候,在輿論的壓力下,不僅僅是學校的聲譽,但凡林熹提到的人,都別想有個善終了,一旦被查實,有人願意出來作證,那他們面臨的,不僅僅是聲名掃地、家庭破裂,甚至還有可能遭受牢獄之災。
“這樣做,你有什麼好處?一旦被打上被性/侵的標籤,大家對你頂多是同情而已,你就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在娛樂圈,也別想出頭。”
“你們這樣運作,我本來就沒機會出頭。反正我一無所有,就拉幾個人給我陪葬,不圖別的圖個報仇痛快!今天要不是方老師叫我過來,我是連稿子都準備好了,就差發出去了。”
之前力挺石慶收的幾個人少不得開始打起退堂鼓,他們原本怨懟方傲容和他們作對,擅自把林熹喊過來,現在聽她這麼講,背後就是一層冷汗——幸好方傲容把人喊過來了,這事兒還有得商量。
就連石慶收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保持自己的體面,春風得意地絕林熹的路,好讓她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去求他高擡貴手?不存在的。一項都不存在。
他這時候,纔算明白了林熹那句“儘管放馬過來”,並不是年輕人氣頭上說大話,後續會面對什麼,要怎麼做,她早就想好了。
——是個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路數,但還不至於到絕路上。
這個女孩子傲氣十足。
方傲容這時候擡手,示意林熹閉嘴,就中充當潤滑劑的角色,調停起來:“年輕人,做事是有些偏激。但你們都是四五十歲的大老爺們兒了,誰沒經歷過點兒大風大浪的,怎麼還越活越小了?別一味逞勇鬥狠,有事就該坐下來好好商量。這樣,我看不如雙方各退一步,先聽聽她要什麼。”
話音剛落下,林熹就開了口。
“不計檔,石主任親自澄清我沒有主動求潛,以後也不能聯合其他老師故意刁難我,保證我會順利畢業。石主任不得再對我進行威脅和侵犯,國慶節大戲,我的小組換指導老師。”
“不可能!你打人是事實,我不可能爲你澄清。林熹必須離開學校,這個學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不可能?很好,我編輯的帖子都在存稿箱,馬上就能發出去!”
“石老師,林熹,別急,別急嘛,萬事好商量。”
“還是各退一步。”
“石主任必須還我清白。”
“還你清白?給我自己潑髒水?”
“你有臉做沒臉說?”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只要你能還我清白,你編什麼故事,我都不會站出來反駁。比如我並沒有求潛,你捱打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又或者你是在校外挨的打,想報警結果發現忘帶手機回辦公室拿被人看到,纔有了現在的烏龍會。”
“我可以編故事圓過去,但你必須自動退學,國慶節大戲你也別想了,你那個什麼《發聲者》,馬上叫停!”
“我自動退學?豈不是坐實了流言?石老師打得一手好算盤。我不可能答應,看來石老師並沒有要和談的誠意……”
……
在林熹和石慶收正脣槍舌戰吵得不可開交時,方傲容出聲制止道:“好了!”
林熹和石慶收閉嘴後,她看向校長:“不如這樣,讓他們各退一步。林熹打人的事不記檔,石老師必須澄清流言。學院提前給林熹頒發畢業證書,讓她作爲優秀學生提前畢業。這事兒,以後大家都不許再提。”
校長點頭:“可以,這事兒就這麼辦。”
石慶收:“我沒意見。學院可以在一星期內給她辦完手續,手續完成後,她必須離校。”
這個結果,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如果這樣,那國慶節大戲她就不能參演,小組裏其他三個人這將近一個多月來的心血都將化爲烏有。
林熹堅持地看着校長:“我演完國慶節大戲再走。”
校長意味深長地說:“林熹,你要懂得適可而止。”
她態度堅決:“這是基本條件,不然沒得商量。”
室內的幾人交頭接耳一陣,在權衡過利弊後,終於答應下來:“可以。但國慶節大戲後,你必須離校。”
在會議室內的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林熹還想在娛樂圈混,她就不可能再上網發帖揭露表演系的那些事兒。
磋商過細節,會議散了後,林熹怕方傲容難做,沒再和她多接觸,只在微信上道了謝。
而石慶收這邊,他這一派系的幾個人都去了他的辦公室,大家約好一起出去喫頓飯喝酒壓壓驚。
“說真的,這林熹,還真是朵迷人的玫瑰,就是帶刺兒,扎手。”
“是個厲害角色。”
“不過,還是太年輕了。還沒出道就離開學校,又是不願喫虧的性格,在這世道,難混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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