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萬一就有……呢！
這麼時間一長，王主任也察覺了，面無表情地問：“是不是有事？”
江小暖點頭：“聽說王主任以前在大學教書的，我有個問題想問問。”
王主任神情一陣恍惚，自饑荒一開始，上頭覺得大學就是紙上談兵，培養的也都是一羣無用書生，所以就取締了大學教育，農村裏的孩子上學靠自願，但最多也就上到高中爲止，現如今只要識字能幹就能去工廠上班，有個初中的文憑就可以進單位，要是能讀到高中，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總之，這年頭，大家上學都上個一知半解，混個識字喫口飯，像她這樣好學的，真沒幾個。
於是難得的臉上露出了點笑來：“要問什麼？”
“我想問問，怎麼扦插番薯苗纔好呢？我試了幾次，都失敗了。”說着，耷拉下肩膀，露出失敗受傷的神情。
王主任一怔，她最近就在煩心這件事呢。
“還想着種番薯？咱們村裏已經沒有多餘的地了。”
其實當初上頭下令繼續種秋季玉米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妥，可她到底人微言輕，在最底層，她的聲音是不可能傳到上面的，所以江小暖當初建議說種番薯，她雖然很想應下，但最終還是拒絕了，畢竟天氣這事兒誰也說不準，萬一下半年風調雨順，那她違抗上頭的命令，捨棄玉米種番薯，就會是被批判的罪名，她承受不起。
但眼下麼……
她知道江小暖在賀家老宅和自己家都種了番薯，且和玉米不同，長成特別好，所以只要扦插得當，番薯苗不是問題，難得是，村裏並沒有空地能種了。
江小暖早想好要怎麼說了：“我媽說這種乾旱的天氣，種番薯好長活，萬一地裏收不起糧，多種點番薯也不至於冬天餓肚子。”
王主任眼眸深深看她一眼，從鼻子裏“嗯”了一聲：“走吧，去家看看，操作失誤的點在哪裏。”
那可不能去家裏，江媽就是個扦插高手，去了家裏她還怎麼演戲？
江小暖跑到農場邊，從田埂上拿了幾個小玻璃瓶過來，玻璃瓶裝滿了水，每個瓶子裏都插了一個綠油油的苗，只是現在都被曬的徹底蔫掉，完不可能再生根發芽了。
那是她故意的。
王主任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又好氣又好笑：“就這麼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人都受不了，何況就一根藤蔓？”
江小暖心虛地撇開眼睛，努力表現的十分真誠：“我不懂啊，這不是特地來問您麼？”
王主任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到底還是教給了她：“水少一點，夠沒個根部就好了，不要放在太陽下暴曬，放在陰涼處，通風，先弄着，我回頭去糧站看看，有沒有助苗液。”
這個時代科技還不發達，助苗液是個很寶貴的東西，王主任能想到這個，已然是動了要大規模育苗的心思了。
江小暖雙眼忍不住一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她幽幽地道：“別高興的太早，現在村裏沒空地，有苗沒地也是白搭。”
她“呵呵”一笑，隨口說道：“那可不一定，萬一就有一塊地空了呢！”
說完才覺得不妥當，聽着像是她不希望玉米成活一樣。
王主任沉着臉不說話，既盼望着玉米都能出苗長勢良好，又希望她說的是真的，那樣至少可以有地種番薯，讓村裏人至少有一口喫的過冬。
正在這時，石頭叔的拖拉機“突突突”的過來了，拖拉機一停，他就跳了下來，拿毛巾隨意擦了把臉上的汗水，朝着王主任急急道：“主主任，快跟我去看看吧，村尾那邊的玉米地，完了！”
王主任的心隨着拖拉機聲一道“突突”，一邊跟着他上車，一邊問：“怎麼回事？邊走邊說！”
“那邊玉米都出苗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長得好好的苗今天都焦死了！”
江小暖一聽，也不知道該喜該憂，就跟着上了拖拉機，一道去看情況。
村尾那邊幾十畝地連成一片，此時出了大問題，許多人都圍在邊上，個個面色着急，有的老人家甚至都蹲在地上哭了，江小暖打眼一看，賀雲笙也在。
“怎麼回事？”
王主任不等石頭叔停穩拖拉機就急急跳了下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問，“誰負責這塊的？給我出來！”
一個高瘦黑乎乎的老漢正蹲在地頭抹眼淚，聽見這話就站了起來：“王主任，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都是太陽沒出澆的水，又等太陽落山了再澆的，真不知道它怎麼就給焦死了。”
按理說，只要不在太陽正曬的時候當頭澆水，就不會有事，可現在苗都死了，王主任也拿不準：“真沒弄錯？”
“沒有，天熱太陽曬，太陽一出來我們就停手了！”
邊上衆人紛紛點頭：“是啊是啊，都是幹了一輩子活的老農民了，我們都指望着地裏出息了喫飯呢，誰也不敢故意使壞啊！”
確實如此，可現在苗死已成事實，接下去該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王主任也是目光沉沉，緊緊抿着嘴脣，盯着被太陽烤的晃光的地面一言不發。
忽聽賀雲笙在邊上說了句：“那不如就種番薯啊！我家老宅，還江嬸家菜地裏種的，都長得不錯。”
江小暖也附和：“是啊是啊！都長得不錯！”
衆人一聽，眼睛紛紛亮了起來，不過片刻就開始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番薯好啊，這東西糙，只要給土就能長，好養活！”
“對，關鍵是雨水不多產量越高，咱們偶爾澆個水就行了，也不用擔心乾死了！人也省力省心！”
“我看到賀家老宅的番薯地，綠汪汪的，確實長的好啊！”
……
王主任聽了半晌，終於握緊雙拳下了決心：“好！就種番薯，從這塊地開始！們先把地翻了漚肥！”犀利的目光轉眼就盯向江小暖，“苗的事，就由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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